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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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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姮愛吃,胃口好,從不知道惡心是個什么感覺。

  此刻,她體會到了。

  胃里翻江倒海,只想把東西都吐出來。

  不過,事情不能只憑猜測,王姮想從樓大郎口中得到確切的答案。

  她極力壓下那股惡心,沉聲問道:“你說的兔兔,是什么兔兔?是你送給我,我養了一個月的那一只嗎?”

  作為一個吃貨,王姮不會有“不吃兔兔”的圣母心。

  但,她亦有底線啊。

  正常宰殺的牲畜,她會吃。

  而,自己養過的寵物,則絕不能吃。

  不是矯情,只是生而為人的善良與堅持。

  樓大郎臉上的得意凝固了,胖丫頭居然沒哭?

  還有,她、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甜甜糯糯的喚他阿兄。

  樓大郎心底的戾氣又開始滋長。

  “胖丫頭,居然為了一只畜生跟我置氣?”

  即便不是,此刻也是了!

  樓大郎別扭上了,故意惡聲惡氣的說道:“沒錯!就是那一只!”

  終于得到了準確的答案,王姮僅剩的一絲幻想消失了。

  胖胖的小臉上,閃過一抹黯然:

  她早該想到的,樓大郎本就是個野性難馴、殘忍霸道的頑劣之徒。

  她誤以為他對自己還不錯,便把他當成了好人。

  事實上,所謂的“還不錯”,也是因為她夠慫、夠隱忍。

  否則,她和他根本無法和平相處。

  不過,那是過去,她王姮無依無靠,只能忍、忍、忍。

  現在嘛——

  王姮眼底閃過一抹決然。

  她抬起頭,用從未有過的森冷聲音說道:“樓大郎,是我想錯了。我總以為,你只是頑皮,即便喜歡捉弄人,也是無傷大雅。你本心還是善良的,你沒有惡意!”

  “實則,你并不是。你兇殘,你霸道,你、你也根本沒有把我當成朋友。”

  明明知道兔兔是她的寵物,卻還故意把它殺了,然后烤給她吃。

  吃之前,什么都不說。

  等她歡快的吃下去,愜意享受美食的時候,再告訴她真相。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惡作劇,而是“殺人誅心”。

  王姮不相信,一個真心相待的朋友,會做出這種殘忍、惡心的事兒。

  “胖丫頭!你什么意思?”

  樓大郎本就賭著氣,此刻看到王姮變臉,還用如此冷漠的口吻說著近乎決裂的話,愈發惱怒。

  “你說我壞?說我不把你當朋友?”

  這胖丫頭,到底有沒有心?

  他確實壞,可他與她認識也有一兩個月,他可曾真的傷害過她?

  他幫她送信,給她送好吃的,為了她,他甚至都沒有把那個叫王棉的賤丫頭如何。

  要知道,王棉渾身都是漏洞。

  若非她入了王姮的青眼,樓大郎早就暗中動手了。

  他想要知道,王棉到底有什么秘密,又知道多少故事、“秘方”。

  作為樓家的小霸王,樓大郎從小就有上位者的思維,早就習慣了高高在上。

  似王棉這樣的賤民,樓大郎“好奇”了,就會直接抓起來,讓暗衛們去拷問。

  他想知道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比如那個石猴子的故事,樓大郎還總想著知道“后續”。

  可他礙于王姮,硬是忍住了,任由那個賤丫頭,隔幾天才能講一段!

  ……他為胖丫頭做了那么多,胖丫頭居然還說他壞?

  所有人,包括阿父,都能罵他壞,唯獨胖丫頭不行!

  “難道不是嗎?你若真心待我,又豈會如此算計我、欺辱我?”

  “你送我的寵物,我哪怕不喜歡,我都會好好的養著。只是因為,那是你送我的,是一份心意!”

  王姮吵架,也沒有忘了“翻舊賬”。

  然后,王姮就記起來了,那條叫小綠的毒蛇,其實不算是“禮物”。

  最初的時候,是樓大郎用來嚇唬自己的道具。

  只是她反應慢,膽子也大,這才沒有被嚇到,反而順勢幫樓大郎開脫。

  樓大郎呢,其實也一直知道她不喜歡蛇,卻為了他自己痛快,非要逼著她繼續養。

  ……嗚嗚,從頭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

  所謂的友誼,也只是她的一廂情愿。

  大概在樓大郎看來,她王姮就是個好欺負、好糊弄的蠢貨,是他用來打發無聊時間的玩物。

  王姮越想越委屈,終于哭了出來。

  樓大郎如愿看到胖丫頭哭,卻沒有想象中的暢快、開心。

  相反,他心里悶悶的,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難受。

  不過,樓大郎又聽到王姮提到了那條蠢蛇。

  胖丫頭不喜歡,他知道。

  所以他故意讓她繼續養,就是想看到她想反抗卻又不敢的模樣。

  胖丫頭卻說“因為是你送的,是一份心意”,這話莫名的戳中了樓大郎心底的某個點。

  還好還好,胖丫頭也不是那么的沒有良心。

  她也知道“心意”二字呢。

  雖然很多時候,樓大郎都在捉弄、逼迫,可也是真心對她好啊。

  比如這一次,雖然有惡搞,可他并沒有真的——

  樓大郎陰沉的表情,略略有些松緩。

  可就在這個時候,王姮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來人!把小綠拿過來!”

  樓大郎猛地驚醒過來,大喊道:“胖丫頭,你要干什么?”

  “還給你啊!我要把你送我的‘禮物’還給你!你不肯真心待我,我也不要你的心意!”

  王姮鼓著腮幫子,氣咻咻的說道。

  不得不說,顏值高的人,就是可以任性。

  哪怕是發脾氣,也透著甜糯、可愛。

  樓大郎此刻,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

  他眼底閃爍著陰鷙,冷聲道:“胖丫頭,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要把小綠還給你!反正我也不喜歡!”

  王姮雖然被樓大郎突如其來的戾氣嚇了一跳,但她還是咬牙忍住了。

  不怕!不怕!

  我有阿母送來的鄭媼,還有阿父送來的部曲。

  鄭媼很厲害,部曲很能打,我才不要被樓大郎一個熊孩子嚇到。

  熊孩子這個詞兒,還是王棉偷偷告訴她的。

  嗯嗯,很形象!

  果然像熊一樣的不可理喻、野蠻殘暴!

  樓大郎真的如同一頭熊般的暴怒了,他猛地站起身,一腳踹翻了烤架:“王!九!”

  一字一頓,仿佛從牙縫里擠出來。

  樓大郎這是第一次這般稱呼王姮,帶著無盡的憤怒與隱隱的威脅。

  “是我!我在!你要怎樣?”

  成功激怒了樓大郎,王姮卻又恢復到那副情緒穩定的模樣。

  她挺著小胸脯,傲然的與樓大郎對峙!

  殊不知,她的小腿已經在發抖了。

  樓大郎不只是熊,他還有著超越年齡的陰鷙與狠厲。

  他打過獵,殺過生。

  血腥,不會嚇到他,反而會讓他亢奮。

  三歲起就習武、騎馬,他的身高、體能等都超過同齡人。

  樓大郎年紀小,卻依然擁有一定的武力值。

  握起拳頭,胳膊上隱隱有肌肉賁張。

  若是換個人,樓大郎就直接沖上去了。

  小霸王的威名,不全是靠著暗衛、侍從等,還有他本身足夠暴力!

  偏偏,眼前的人是胖丫頭,白白嫩嫩、胖胖軟軟的一團,又圓又大的眼睛里明明寫滿了瑟縮,卻還是梗著脖子不肯認輸。

  這般強勢的王姮,樓大郎第一次見,卻莫名的并不反感。

  像只炸毛的小貍奴!

  樓大郎忽然就明白,為何胖丫頭喜歡貍奴了。

  不只是貍奴可愛,關鍵是,他們是同類!

  “九娘,小綠帶過來了!”

  就在兩人緊張對峙的時刻,白芷提著一個小巧竹編籠子,快步走了過來。

  “給他!”

  王姮一指樓大郎,奶兇奶兇的喊道。

  “你要給我,我就掐死它!”

  樓大郎發狠道。

  王姮窒了窒,然后也跟著放狠話:“隨你!”

  你愿意造殺孽,是你的事兒,與我無關!

  反正我才不會傻兮兮的因為你而背負道德上的譴責。

  樓大郎氣急。

  啊啊啊,他想發飆,他想動手,他想——

  “來人,送客!”

  王姮看出樓大郎即將爆發,趕忙喊來部曲。

  嘩啦!

  二十個部曲,快速集結,并擋在了王姮前面。

  有了“人墻”保護,王姮愈發心安,她裝著膽子,沖著樓大郎喊道:“樓大郎,你走吧!從今往后,我們就不是朋友了!”

  你別來招惹我,我也不會再去麻煩你!

  樓大郎看到這群忽然冒出來的部曲,不禁有些意外。

  然后,他冷笑出聲:“胖丫頭,我說你今天怎么忽然就硬氣起來了?原來是有了幫手啊。”

  他就說嘛,他不過是小小的搞了個惡作劇,又沒有真的做什么,胖丫頭卻不管不顧的發火。

  此刻,更要與自己決裂。

  不是她忍無可忍、憤而反抗,而是有了底氣啊。

  哼,不就是十幾個部曲嘛,他也有。

  樓大郎作為樓謹唯一的兒子,不只是有部曲,還有暗衛。

  他一聲令下,就能集結起二三百人。

  區區十幾個部曲,根本就——

  “就算沒有幫手,我也會生氣!因為你真的太過分了!”

  從人墻中,擠出一個小腦袋,王姮奶聲奶氣的喊道:“騙我!欺負我!我再也不要和你玩兒了!樓大郎,你快走吧!”

  樓大郎:……

  一次又一次聽到胖丫頭攆自己走,樓大郎也真的惱了。

  “走就走!當耶耶愿意啊!”

  “胖丫頭,你可別后悔!”

  撂下狠話,樓大郎也一甩袖子,轉身離去。

  “……”白芷拎著竹籠,頗有些為難。

  小綠,還沒有還給樓大郎呢。

  不過,白芷也不是沒有眼色的人,樓大郎明顯正處于極度憤怒的狀態之中。

  她若是不管不顧的一頭闖過去,只會成為樓大郎遷怒的炮灰。

  白芷有自知之明,她不是自家九娘,她在樓大郎面前,可是沒有什么“特權”的。

  一旦讓樓大郎不開心,她可就要遭殃了。

  王姮看到白芷提著籠子,呆愣的站著,也沒有催促。

  事實上,王姮心里也在打鼓。

  雖然她有了部曲,可她知道,樓大郎的人更多。

  萬一這人真的不管不顧的鬧起來,自己的人,未必就是他的對手。

  “走了就好!小綠,就、就暫時先養著吧!”

  王姮默默的勸慰自己。

  一旁的角落,鄭儀全程圍觀。

  看到兩個孩子從歡聲笑語到對峙決裂,鄭儀的嘴角禁不住的向上揚起。

  有意思,樓大郎有意思,王九娘也頗有些心機呢。

  兩小只都不是外界所傳聞的那般模樣,鄭儀對接下來的生活,竟生出了期待。

  樓大郎走了,院子里緊張的氛圍也瞬間消失。

  王姮揮退了部曲,看著倒塌的烤架,以及滾落地上的烤兔肉,小臉皺了起來。

  “兔兔”

  雖然只養了一個月,雖然她也沒有事必躬親的照顧,但終究是有些喜歡的。

  那么雪白,那么可愛的兔兔,就這么——

  “九娘,我去看過了,兔子還在!”

  傅母到底比白芷年長些,知道王姮與樓大郎翻臉的主要原因,便偷偷跑去跨院的圈舍。

  傅母:……

  看著圈舍里活蹦亂跳的小兔子,傅母都有些無語。

  作為一個正常人,她真是搞不懂樓大郎這種熊孩子的腦回路。

  明明沒有殺死九娘的寵物,卻還故意——

  只能說,他真的很頑劣。

  九娘跟他翻臉,他說冤也不冤!

  一邊無奈的吐槽,傅母一邊抱起了兔子,轉身回到了海棠院。

  王姮聽到傅母的話,眼睛落在了傅母懷里,看到了熟悉的兔兔。

  她眨巴眨巴眼睛,也有些搞不清樓大郎的做派。

  說他殘忍吧,他沒有殺她的寵物。

  說他善良吧,他又故意捉弄她!

  “……有病!”

  默默的,王姮偷偷在心底罵了一句。

  至于自己是否冤枉了樓大郎,王姮并不承認。

  她都被他弄惡心了,恐怕以后吃兔兔,可能都會有心理陰影。

  哼,罵他一頓,是他活該!

  還有兩人之間的決裂……呃,且看看以后還需不需要他幫忙吧。

  若是某人還有用,她就、就去服個軟,嘿嘿嘿!

  只是,還不等王姮遇到需要服軟的機會,夏天已經過去,秋天悄然來臨。

  樓家,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九娘!聽說樓謹樓將軍要成親了,他的妻子是獨孤家的女兒!”

  “……獨孤家的女人,素來霸道,崔氏跟他們家比起來,都算是溫良淑女。”

  鄭儀開始展現她的能力,而打探消息,不過是最基本的。

  王姮愣住了:……樓大郎要有嫡母了?還是以霸道、善妒聞名的獨孤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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