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來回踱步,四肢都好像無處安放的孤峰,吳常沒有給他進一步思考的時間,示意賀云打開通往地下更深處的閘門。
急嗎?急就對了!
他們來到地下更深處的入口才聯系孤峰,就是為了不給孤峰思考的時間,也正因如此,他才敢將一切和孤峰和盤托出。
畢竟接下來就是BOSS戰,贏了,那88號地下庇護所破局,打破時間循環,賀云身上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
輸了,那賀云身死,一切回溯,告訴過孤峰的話,他也會全部忘掉。
正如吳常預計的那樣,當通往地下更深處的閘門徹底打開,孤峰慫了。
“我們和你們一起行動!”
吳常臉上露出笑容,問道:“你們有隔絕災厄之霧的道具嗎?”
孤峰取出一個金屬圓環,圓環中間是一層肥皂泡一樣晶瑩七彩的薄膜,他吹動薄膜,吹出三個肥皂泡,將自己和身后兩名管理局成員圈住。
孤峰轉過頭看向吳常時,吳常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孤峰還以為吳常自己有隔絕災厄之霧的方法,誰知吳常沒有任何準備,直接肉身踏入了災厄之霧中。
這讓孤峰準備將道具收回的手僵在原地,他看著閥門后不斷溢出的災厄之霧,臉上滿是問號。
難道這里的災厄之霧,不會對人產生影響?
他很想試驗一下,但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了下來。
災厄之霧,是級別很高的力量,就算深淵二層的玩家也無法免疫,他可見過不少第一次來這處現世之柱的玩家,在災厄之霧上吃了大虧。
初次見過這位和平的時候,他就覺得對方不一般,放出消息讓外面的人查查他的底,卻沒想到沒查到關于和平這個名字的半點線索。
趕在現世之柱出問題的時候,碰上這種沒有跟腳的怪物,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這個和平還只是荒界的玩家,就算再妖孽,也翻不起什么風浪,如果和平是深淵二層的玩家,那在去往地下更深處之前,他就要先帶人把和平拿下了。
“一會兒都放機靈點,一旦有異常出現,立刻向我靠攏。”
說罷,孤峰帶著兩人跟了上去。
吳常和賀云穿過閘門,又經過一段數百米向下的電梯后,兩人來到了地下更深處。
吳常看向不遠處的牌子,這片空間的正式叫法,應該叫能量礦場。
就像吳常在卓杰怨念中看到的,能量礦場中建有一整套工廠和實驗室,同時為了滿足工人和研究員休息,周圍還建有完整的配套設施。
一眼看上去,如同一個縮小版地下避難所。
賀云看著眼前的一切,驚訝得合不攏嘴,她用不敢置信的語氣說道:
“我們竟然真的開發過這里,可是我為什么完全沒有印象?”
吳常疑惑道:“對于這里的一切,你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嗎?”
賀云帶著吳常穿行在能量礦場的城區,她用手撫摸著這里建筑的墻壁外側,目光怔怔地看著最大的實驗室,語調恍惚道:
“我好像在夢里見過眼前的場景,我似乎還夢到過自己在這里生活、工作過,但那都是些破碎的記憶,我一直以為是個單純的夢境。”
賀云跟隨著本能,來到占地面積最大的中心實驗室,她剛一靠近,門口的人臉識別自動觸發,打開了門。
一道無人駕駛機甲模樣的卡通投影出現在兩人面前,說道:
“賀院長,晚上好,歡迎您回到能量研究院,這里是您忠實的助手88,請問您有什么需要?”
賀云愣愣地看向吳常,說道:“它說的賀院長,好像是在說我。”
吳常聳了聳肩,“難道這里還有第二個姓賀的嗎?”
賀云茫然的說:“88,我想知道這片能量礦場都發生了什么,你能幫我把相關資料都找出來嗎?”
“沒問題!”
幾秒之后,88說道;“88已經將所有相關情報,按照時間排序調整好了順序,發送到了您的移動端上,請查收。”
賀云確認過信息之后,繼續說道:“我們要去深處被封鎖的神殿,可以幫我們找一輛車嗎?”
“請問同行者有幾人,對載具功能是否有要求?”
“一共五人,要足夠寬敞,載具最好隱蔽性好。”
不到一分鐘后,中心研究所外響起剎車的聲音,一輛裝甲運兵車停在了外面。
賀云和吳常坐在正副駕駛位,姍姍來遲的孤峰三人,和賀云從研究所里找到的兩件大殺傷性武器,被分配到了后面的運輸車廂。
汽車的駕駛交給了88,這讓賀云能在行進途中,瀏覽那份88給她發送的文檔。
賀云翻動信息翻動得極快,速度堪比量子閱讀,倒不是說她的閱讀速度真就異于常人,只是文檔中記錄的信息,仿佛原本就存在于她的腦海之中。
每看到開頭部分,后續的內容便自動在她腦海中浮現。
沒過多久,賀云便放下了手機,她望著吳常,說道:“我不理解,這些東西這么重要,為什么我在看到它們之前,能忘得那么干凈。”
吳常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那個墨丘利做得好事,他問道:“你想起了什么?”
賀云嘆了口氣,說道:“你如果在地下庇護所陷入時間循環前沒有來過,那我現在真開始相信,你懂得通靈了。”
“曾經的我們,確實大肆使用過那座神廟的力量。”
隨著賀云的話,88號地下避難所升格的開端,也是災難的開端,逐漸露出水面。
88給賀云的資料中,并沒有記載能量礦場中的能量是怎么來的。
只記錄著從某一天開始,賀毅和賀云,便在石頭神廟中發現了這種特殊的能量,并將它們引到了地下庇護所正下方,在這里搭建了能量礦場。
能量礦場的建立,不僅穩定了地下避難所,讓地下避難所的人們不再為生存而發愁,能夠騰出更多時間,來研究這股特殊的能量。
對于石頭神廟中能量的研究不斷深入,導致地下庇護所的科技樹不斷攀升,遠遠超過了其他庇護所。
在能量礦場建立一年后,88號地下避難所便永久關閉,不再和其他避難所聯絡。
因為他們的物資已經極大充裕,不再需要和其他避難所有任何合作。
他們需要擔心的,只有能量礦場被發現,眼紅的其他地下庇護所打上門來。
能量礦場建立兩年后,整個地下庇護所都已經根據特殊能量的性質完成了改造,也就是如今地下庇護所正在使用的供電系統。
能量礦場建立第三年半,賀云有了個瘋狂的想法。
她想要掌控災厄之霧。
災厄之霧能夠具象人心中最恐懼的怪物,看起來十分恐怖,但它們并不是純粹的破壞性能量。
災厄之霧會受到神廟能量的約束,經過賀云的研究,只要經過特定的方式處理,那災厄之霧不僅不會對人有害,反而能治病救人。
小到頭疼腦熱,大到斷肢再生,它都可以做到。
賀云的計劃,便是捕捉大量的災厄之霧,將它們無害化后,注入到地下庇護所之中。
這樣庇護所內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災厄之霧帶來的治療,每個人都像隨時嗑著血瓶,不再受病痛之苦,甚至能夠延年益壽。
毫無疑問,這項偉業一旦達成,88號避難所將直接升格,成為深淵第二層的存在。
賀云的設想很美好,但作為88號地下避難所的負責人,賀云的哥哥賀毅,對此并不同意。
兩人激烈的交鋒過許多次,最后賀云說服了賀毅,開始了她的計劃。
至于計劃的結果,吳常在卓杰的怨念中已經看過了。
很可惜,計劃失敗了,失敗的還很徹底。
得知過去的情報,并沒有增加他們行動的把握,反而讓賀云的狀態變得更差。
因為按照資料中的內容,最后導致一切失敗的根源,是因為她執意要推行自己的計劃。
案件查了半天,最后兇手就是我自己,那種感覺簡直糟透了。
看著神情萎靡的賀云,吳常開導道:
“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嗎,你的計劃失敗,并不是因為你,而是隊伍里混進了壞人。都是那個叫墨丘利的家伙搞鬼,才讓你利用災厄之霧,和前往石頭神廟補救的行動失敗。”
賀云的心情并未因為吳常的勸說好轉,她說道:“但如果我不執意推行那套計劃,也不會給墨丘利可乘之機,所以……”
“我相信是有原因的!”吳常打斷了賀云。
“無論是在我和你的接觸中,還是在通靈時,你都是一個值得人信賴的領導者。你一定不會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去嘗試控制災厄之霧,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逼迫著你去這么做,而資料中沒有記載下來罷了。”
“就像你計劃的具體實施過程,包括你們前往石頭神廟的最后探索,不也沒出現在資料上嗎?”
賀云自嘲道:“萬一我被成功迷失了雙眼呢?哥哥一向冷靜,他拒絕,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現在都不相信自己,你怎么相信我?”
“那我也相信。”吳常語氣異常確定的說道。
“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包括你自己都開始自我懷疑的時候,我也相信你。”
賀云的眼角微微抖動,她表情有所緩和,但還是說道:“如果我確實是錯的呢?”
吳常無所謂道:“錯的我也信,我這個人向來護親不護理,你如果錯了,那我就想辦法幫你作對。如果我也做不對,那錯了就錯了,誰不干幾件錯事。”
面對這么不要臉的回答,賀云徹底沒了脾氣,她靠在座椅之中,過了一會兒,問道:
“為什么?”
吳常仿佛聽不懂賀云的話,疑惑道:“什么為什么?”
“你為什么會相信我,我忘了那么多事,對于地下庇護所的了解甚至還不如你,在你眼里,我之前應該是滿嘴謊話的家伙才對。你為什么會相信我?”
這個問題給吳常問住了。
說實話,在發現賀云失憶以前,他確實認為賀云是和他一個等級的高端玩家,選擇性表達和信息誤導信手拈來。
但為什么賀云說失憶,他就能很輕松相信,而且愿意幫助賀云破局石頭神殿呢?
因為饞賀云身子?
那倒不至于,雖然賀云是他喜歡的類型,但他外面還有艾琳,就算是地下庇護所內,光饞身子的話,他早就加入極樂教派了。
方輝都能被十三名美麗少女圍攻,以他神秘新人的牌面,那不得七十二個?
因為要想這座現世之柱,所以順手幫助賀云?
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但他如果真的只為了攻略現世之柱,很多事完全沒必要告訴賀云,也會將賀云更當工具人使喚。
比如上個副本中的李玉彬,他就視其為純粹的工具人。
他對賀云是真上了心,想要和賀云一起破局這座現世之柱。
但為什么呢?
靜謐小鎮副本,杰梅因伯爵和大圣母,一個認為自己是人造之神,一個認為自己是操控人間的真神,結果他把這兩個家伙全干掉了。
午夜墓場副本,得知有涉及深淵二層的神秘組織有所謀劃,雇傭鐵甲團玩家引導副本失控,他不僅不會為此退讓,以后還逮著鐵甲團的狗東西殺。
沉默航線副本,高木國和米帝國聯手,布下了重重殺機,認為星躍號上的人只是祭品,必須要死,可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好好活著,反而把前來收尾藍島號殺得一個不留。
現世之柱也是,他從克里斯汀處聽說了現世之柱的情報,當克里斯汀說現世之柱和荒界的結局已經注定時,他反而非要想辦法整一根現世之柱玩玩。
也許,原因已經足夠明顯了。
在一段時間的沉默后,吳常緩緩說道:
“也許,是因為你想要改變的決心吧?”
賀云猜測過許多種回答,甚至包括簡單的敷衍,卻沒想到吳常的這個回答。
面對賀云不解的目光,吳常略顯尷尬地笑了笑,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袒露內心,意外的有些羞恥。
“你知道嗎,像88號地下庇護所這種地方,在我們外來者口中,稱其為現世之柱。它的大致存在,孤峰和你說過,我就不細說了。”
“在我來這里之前,碰到過一個很上位的人。”
吳常用手比了比車頂棚,說道:“地位這么高的上位者,那家伙的存在,不會比石頭神廟中供奉的東西差多少。”
“當時祂和我說,所有現世之柱的結局都已經注定,無可更改的。祂說我阻止不了,我的同伴也阻止不了,參與其中,只會讓我的性命受到威脅罷了。”
吳常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祂這句話是出于善意,但這句話讓我聽了,感覺很不爽,你能明白那種感受嗎?”
賀云點頭說道:“能明白一點。”
“一點可不夠,你必須明白得更多,不滿得更多才對!”吳常皺了皺鼻子,不滿的說道。
“所有現世之柱發生的變故,明明都有他們人手參與的痕跡,卻說什么結局已經注定的屁話,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不就是告訴我,有群人上人已經預定了這個世界的運轉模式,他們的手很大,胳膊也很長,拳頭還很重,讓我別不自量力的靠過去,最好躲遠一點嗎?”
吳常不屑的嗤了一聲,說道:
“我這個人,其實不喜歡多事,比起當出頭鳥,更喜歡縮在陰影里,看別人打生打死,然后把重傷的家伙拖進陰影,偷摸的吃掉。”
“但我這么做,是為了讓狩獵更加高效,并不代表我害怕沖突。”
“我這個人,一百九十多斤,起碼一百八十斤是反骨。越是有自以為強大的家伙,想要操縱其他人的命運,我越是想要破壞他們的計劃。”
“所以,當你表現出想要掙脫地下庇護所的循環,結束這一切既定的命運時,我就覺得,我必須相信你,就像我相信我自己一樣。”
說完這一切,吳常看向賀云,不知道他的這套原因,能不能讓賀云相信。
不過從賀云的反應來看,勸說的效果應該還不錯。
只見賀云臉上的猶豫和愧疚消去了許多,臉上重新浮現出兩人初見時的自信。
賀云目光看向窗外,沒有和吳常的目光對視,她說道;
“真是沒辦法,你對我的期望,感覺比我哥哥對我的期望還要沉重。這下壞了,原本我是抱著最差的結局行動的,現在不得不努努力了。”
吳常說道:“我說過,我會陪你走到最后一步的。”
兩人說話間,武裝運兵車已經來到石頭神廟不遠處,再向前一段距離,就能看到阻擋石頭神廟的巨大金屬閘門。
和怨念中景象不同的是,巨大金屬閘門之前,此刻還建立著一座小型的石頭神廟。
小號神廟前,極樂教派的信徒,正在跟孟亞雯和頭盔男打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