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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0章 挺起脊梁,為親族而戰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大秦鎮天司

  一名軍吏將一塊塊打磨粗糙的妖骨片分發下來。

  上面用簡易刻刀寫著“趙氏殘脈,甲字區”、“王狗兒,徐東原籍”等模糊信息,最下方是刻著簡易“裂風”符文的印痕。

  拿到骨片的遺民,都死死攥緊這小小的牌子,指節發白,仿佛攥著的不只是一塊骨頭,而是十萬年來重生的希望。

  在靠近壁壘光柱最刺眼的一側,搭著一個散發濃濃苦艾和硫磺味的布棚,“檢邪帳”。

  青囊宗醫官,穿著帶有綠色藤蔓標識的潔凈布袍,神色凝重,手指搭在遺民手腕上感知脈搏,或翻開其眼皮查看瞳孔。

  旁邊有符陣師,手中捏著羅盤或燃燒著特殊藥草的陶盆,緊盯著羅盤指針的細微抖動。

  多數遺民只是虛弱蒼白,眼神渙散恐懼,任由擺布。

  突然,一個瘦弱的女人被查探時,眼球猛地翻白,喉嚨里發出不似人聲的低吼,脖頸皮膚下鼓起一個拳頭大小、蠕動的紫黑色肉瘤!

  空氣瞬間凝固,肅殺之氣壓過了藥草味。

  兩名眼神冷酷的玄甲軍卒立刻上前,以特殊皮索將其雙臂反剪,不由分說將其帶離人群,強行扭送向壁壘光柱最中央、被密集符文石塔圍出的那一片“凈邪區”。

  那里隱約傳來符陣低沉的嗡鳴,和凄厲絕望的嘶鳴。

  壓抑的抽泣聲在排隊人群中低低響起,又被更大的恐懼和麻木壓了下去。

  裂風堡外圍山谷。

  風卷著砂礫吹過焦黑戰痕的地面。

  勘探小隊在高山與碎石間跋涉。

  在一處坍塌的崖壁下方,幾名工部勘探員,用小錘叮叮當當地敲打露出的暗紅色巖層。

  “是血鐵,含量不高,雜質混雜著濃烈的妖氣,鍛起來費勁。”

  領隊挖出一小塊,掂量著,皺眉看著赤紅礦石邊緣繚繞的絲絲灰黑氣息。

  他啐了一口:“聊勝于無!先標記!”

  另一個洞口,彌漫著淡淡的硫磺甜味和灼熱氣息。

  一名年輕勘探隊員臉上蒙著青囊宗特制的多層濾毒面罩,小心翼翼用特制石鎬撬開一片覆蓋的苔蘚,露出下方巖壁。

  暗紅色、如同半凝固血液般的粘稠液體正緩慢地從石縫中滲出,匯聚成薄薄一層。

  “頭兒!看這個!”

  他聲音因面罩而發悶。

  勘探官湊近,用一根鐵釬沾了點,那暗紅液體在壁壘之光下閃爍著微弱紅光。

  “地心流火涎的伴生礦!粘糊糊的,溫度不高但火元力挺足!這玩意兒……嗯,制那些低階陣墨應該能用上!”

  他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迅速在獸皮地圖上精準畫圈標注。

  在一處背陰、布滿粘膩腐殖質和斷裂藤蔓的山谷里,幾個軍卒正揮動砍刀清理噬魂藤的殘骸。

  “咦?”

  一個年輕士卒扒開腳下滑膩的黑色苔蘚,露出幾叢緊貼地面生長的細長小草。

  葉片青翠,邊緣鑲嵌著細密的銀線,在黯淡光線下微微發光,散發著一股清冽苦澀的氣味。

  旁邊一個老兵眼睛一亮,蹲下來仔細觀察,捻起一片葉子揉碎湊到鼻尖深嗅:“清心草!哈哈,好東西!快,小心點連根挖起送回藥圃!”

  他的聲音帶著發現珍寶的喜悅。

  傍晚的藥圃邊。

  藥師正小心翼翼地,將幾滴剛從清心草榨出的淡綠汁液,滴入盛滿清水的碗中。

  一名被妖氣侵蝕、頭痛欲裂的遺民喝下后,緊鎖的眉頭竟緩緩舒展開來,痛苦的神情明顯緩和。

  離礦點不遠,新搭起幾個簡陋草棚。

  數十名遺民雖仍干瘦,但眼神有了點生氣,和一部分后勤輔兵,排著隊從工棚領取工具。

  粗大的木柄礦鎬,前端是附著簡單“破堅”符文的劣質血鐵礦胚。

  每人還領到一塊粗布巾勉強遮住口鼻。

  在幾名軍卒的注視下,隊伍開進礦坑和巖洞深處。

  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在山谷中次第響起,黑色的鐵礦石和暗紅色的流火涎結晶被裝入藤條筐,緩慢運出。

  簡陋的工棚附近,升起幾縷為御寒而點燃的微薄炊煙。

  裂風堡外一片亂石嶙峋的山坳,一個不起眼的低矮巖穴口。

  斥候小隊呈扇形散開,警惕地包圍著洞口,刀劍出鞘。

  一名斥候謹慎地向洞內扔了塊石頭,引發一陣悉悉索索的低沉摩擦聲。

  借著巖壁反射的光線,只見洞內蜷縮著十幾只磨盤大小的石灰色巨龜!

  它們感受到威脅,頭顱、四肢瞬間全縮入那厚重如玄鐵礦石般的龜殼之中,只留下冰冷的石質光澤。

  有斥候試探性地一刀劈在龜甲上,“鐺”一聲脆響,火星四濺,只在石甲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被砍的龜殼表面,一圈極淡的土黃色光暈瞬閃即滅。

  “他娘的,真硬!”

  斥候甩了甩發麻的手腕。

  消息飛傳帥帳。

  很快,張遠在親衛簇擁下信步而來,玄墨蟒袍在風中紋絲不動。

  他目光掃過這堆“頑石”,眉梢微挑。

  他抬手示意親衛退后,緩步走向洞口,周身磅礴霸烈的氣息如退潮般收斂。

  一股源自《龍象鎮獄功》的、仿佛大地脈動般渾厚包容、卻又隱含無上威嚴的氣息,如同暖風般溫和地拂過整個洞穴。

  他手腕上,常人難以察覺的暗金鎖鏈虛影微微一閃。

  洞穴深處,幾只龜殼輕輕震顫了一下。

  過了片刻,最靠近洞口的一只體型稍小的巖甲龜,龜殼邊緣的縫隙中,小心翼翼、極其緩慢地探出了一顆圓溜溜、帶著渾濁呆滯眼神的小腦袋。

  它的小眼睛極其迷茫地眨巴著,微微轉動,懵懂地看向那氣息厚重如山岳、目光卻仿佛無波的深潭般沉穩的玄墨身影。

  盡管畏懼猶存,那眼神深處,卻流露出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好奇和試探性的“親近”。

  張遠看著這只膽大的小龜,沉默地頷首。

  第一步信任,已然達成。

  裂風谷盡頭,那片曾見證過慘烈犧牲的荒巖地。

  一塊取自谷壁、高達三丈、飽含北境滄桑的玄青巨石巍然矗立。

  其上,“豈曰無衣”四個虬勁大字,深深刻入石骨,每一筆都仿佛浸透著那位無名老者的血淚與最后不屈的吶喊。

  字跡旁,密密麻麻鐫刻著此役陣亡將士的姓名籍貫。

  今日,壁壘之光仿佛也收斂了幾分剛烈,垂落一片肅穆的金輝。

  張遠身著玄黑常服,肩吞金麟,獨立于新刻的巨大骨碑之前。

  他手中,鄭重地持著那面在戰火中被鮮血浸透、為遺民指明道路、承載了“豈曰無衣”意志的殘破古秦戰旗。

  風過,旗幟雖然破損,那暗金色的“秦”字依舊在陽光下折射出不容磨滅的光輝。

  下方,是被有序引導聚集的數萬軍民。

  玄甲將士方陣如山,肅然無聲。

  而衣衫襤褸的徐洲遺民們,麻木褪去了些許,迷茫與探究的目光中,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悲戚與……隱晦的期待。

  許多人認得這面旗,認得碑上那四個字,更知道它代表的那位如燈塔般倒下的老者。

  沒有繁復的儀軌。

  張遠環視眾人,聲音不高,卻清晰傳遍每一寸土地,帶著一種穿破十萬年悲愴的厚重力量:“袍澤忠魂,歸于天地;十萬遺恨,刻骨銘心!”

  “這塊碑,是為‘豈曰無衣’而立的碑!是為舍身為我大秦、為徐洲故土開路而戰死的英魂立的碑!這面旗,便是徐洲遺民刺破黑夜、為我大軍指路引航的旗幟!”

  他猛地將戰旗向上高舉,聲調陡然拔高,如同龍吟虎嘯:“但徐洲沒有倒!火種也沒有滅!今日立碑昭告天地:徐洲歸秦!凡我大秦疆土所在,便再不容妖孽橫行!凡我袍澤血灑之地,便絕不容忘記!”

  “爾等皆曾為奴,備受煎熬!然今日,大秦已拔劍斬斷鐐銬!逝者已矣,生者何往?!本侯要看到的是——”

  “拿起工具,重建家園!挺起脊梁,為親族而戰!今日起,遺民之恥永除!你們皆為——大秦之民!徐洲之民!與子同袍,豈曰無衣?!”

  “豈曰無衣——!!!”

  八百萬將士如同沉睡的火山轟然爆發!

  戰甲碰撞,兵戈頓地!

  震天咆哮裹挾著純粹的鐵血軍魂意志,如怒海狂濤般席卷全場!

  那無形的磅礴意志與碑前飄揚的戰旗轟然共鳴!

  “嗡——!”

  一股古老、蒼涼、卻蘊含著不滅生機的精神洪流,從每一個目睹碑文、聽到老者遺言的軍民心中升騰,匯聚成一股微光,融入了沸騰的軍魂洪流之中!

  許多遺民渾身劇震!

  看著那面被侯爺高高舉起、在軍魂共鳴下仿佛在燃燒的殘旗,再看向那刻骨銘心的“豈曰無衣”四字……

  積壓了十萬年的屈辱、悲憤、還有一絲連他們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希冀,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無數雙原本空洞或麻木的眼睛里,陡然騰起了熾烈的火焰!

  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

  裂風堡。

  堡壘內區臨時營地。

  鎮妖臺的余音尚在空間回蕩,裂風堡內已悄然展開另一場無聲戰役。

  “遺民司”的粗木案牘前,長龍蜿蜒。

  不再是先前死寂的麻木,人群眼中閃爍著或仇恨、或迷茫、或孤注一擲的光芒——

  那是三百年來被徹底碾碎后,又被壁壘之光強行點燃的希望火星。

  “姓名?”

  “王虎。”

  “年紀?”

  “十九,可能二十,記不清了。”

  “可有親族亡于妖口?”

  案牘后的老文書抬頭,看著青年脖頸上延伸至左頰、尚未完全愈合的猙獰爪痕。

  青年沉默,只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是野獸般噬人的仇恨。

  他的手上,還緊緊攥著半截獸骨磨成的尖矛,矛尖暗紅,那是被妖火灼燒又凝固的族血。這便是強烈的“復仇意愿”。

  另一邊,幾個身體相對健碩、眼神沉穩的中年人被單獨領出隊列。

  “曾在妖巢礦坑做過監工頭目?懂得驅使奴隸?”

  尉遲長山麾下的一位悍卒瞇著眼審視。

  “懂。”為首者聲音沙啞,“也懂如何從守衛眼皮底下偷藏磨利的石片。我們幾個,力氣有,也知道那些畜生的弱點在哪。”

  這勉強算“戰斗經驗”。

  三日篩選,數萬遺民中挑出三百。

  他們被帶到一片清理出的校場空地。

  沒有威武的玄甲,取而代之的是從后方送來的、沾滿泥污和銹跡的堆迭之物——

  那是從魔窟繳獲的、被妖族當作戰利品隨意棄置的“前朝舊甲”。

  形制古拙的環首直刀、鱗片剝落的鑲皮札甲、甚至還有幾面邊緣崩裂的滕牌。

  “都聽著!”

  負責整編的是一位臉上帶著蜈蚣疤的老卒,名喚“疤臉”秦,曾是摧城伯鐵刑麾下的什長,聲如破鑼。

  “盔甲舊?比你們身上的爛皮子強!刀鈍?比你們的爪子硬!你們現在叫‘裂風營’,名字是侯爺定的!裂風裂風,就是要把擋在這片土地上的妖風都他媽撕開!”

  三名同樣是從一線退下的老軍侯被指派為教頭。

  訓練簡單粗暴。

  列隊、握刀、聽號令,最基礎的盾牌格擋與側劈突刺。

  “別想著給你們爹娘、給妻兒報仇?這狗屁本事?先活下來!先能舉起盾牌,替還在堡子里篩糠的娘們孩子擋住一口妖唾!”

  老卒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短短數日,這三隊穿著不合身舊甲、手持銹蝕古刃的新兵,便開始跟隨老卒在堡壘外緣巡邏。

  他們笨拙地學著辨認地形哨位,協助守衛維持新劃出的聚居區秩序。

  當搬石砌墻的號子響起時,也有他們的身影。

  雖然動作生疏,步伐歪扭,但那三百雙望向壁壘之外荒野的眼睛,燃燒著與前幾日截然不同的火光——

  那不再是純粹的恐懼,而是混雜著仇恨與職責的堅定。

  堡壘深處,“清心草”藥圃旁,一個臨時搭建的草棚便是“書簡堂”所在。

  沒有書架,只有幾個粗糙的木箱和鋪在地上的草席。

  幾個須發灰白、眼神卻異樣清明的遺民老者,小心翼翼地從懷里、包袱底、甚至貼身縫制的夾層里,取出被摩挲得油亮卻滿是蟲蛀孔洞的獸皮卷、碎裂得需仔細拼接的泥板、用堅韌妖藤皮縫制的簡陋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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