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想殺了我？”
皇后顫抖的聲音很冷，顯然在努力掩飾心中的恐懼。
金吾衛來的時候，她知道他們的恐懼是什么，她并不怕。
可眼前這個人，是曾經大起大落過的，是攝政王。
他真的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死。
崔長安看著皇后：“微臣并不想殺娘娘，但娘娘需要給微臣不奉旨殺你的理由。”
皇后明白他想要什么。
“你想讓我父親和兄弟退出朝堂？”
崔長安擺擺手：“娘娘的兄弟能力尋常，野心卻不小。”
“若是讓他們繼續留在朝堂，十年之后的情形……娘娘應該能想到吧？”
皇后冷笑一聲：“他們是我的兄弟，這朝政誰把持不是把持？憑什么給你把持？他們就不可以參與？”
“你畢竟是外人，他們才是自己人！”
“我憑什么相信你？卻防著他們？”
崔長安攤手：“就憑我崔家只剩我一根獨苗。憑我沒有十六歲、十歲、八歲、三歲的弟弟和侄兒。”
“我甚至還沒有成婚、沒有生孩子。”
“就算我想要扶持自己的孩子，在我的孩子能涉足朝堂之前，皇帝是安全的。”
“至于我的孩子長大后……”
“皇帝早就長大親政了。”
“到那時，他和擁護正統的朝臣們自然會主動鞏固皇族的權力。”
“而我為了孩子的以后，也不敢做得太過，將皇帝得罪得太死……”
雙方都清楚：崔長安對才三歲的小太子沒有威脅。
對崔長安而言，小太子登基，并且長長久久地在皇位上活著，才最有利。
誰能想到？
曾經心中最大的痛，竟會成為現在最大的籌碼？
皇后娘娘抿著唇，盯著崔長安。
她剛剛只是被皇帝的旨意氣得失了理智，卻并不傻。
崔長安說的不假。
是婦人之仁留著母族的人，讓他們一點點越界，一點點逼迫自己和皇帝做出妥協？
還是讓父親和兄弟都退出朝堂？
崔長安老神在在：“娘娘最好早作決斷，畢竟金吾衛已經去了您娘家那邊。”
如果再晚一點，只怕就要集體人頭落地了。
皇后娘娘一咬牙：“我答應你的要求！”
“讓我父親和兄弟們致仕。”
崔長安點頭：“那我就知道了……”
有人領命而去。
等崔長安二人離去，皇后娘娘才脫力地坐在了鳳椅上，好半天回不過神。
嬤嬤和宮女被放進來，一個個驚魂未定。
貼身嬤嬤忙問皇后娘娘什么結果？
皇后娘娘說了事情經過后，問她：“花嬤嬤，你說，我這樣做對嗎？”
花嬤嬤有心向著皇后娘家，但她也知道，皇后同意了崔長安的話，就意味著她是認同的。
她不敢說得太直白，只是道：“攝政王或許也是跟陛下學的法子呢？”
皇后娘娘聽了這話，沉默良久才冷笑一聲：“罷了。我若是連兒子都顧不上，還說什么娘家？”
只有活著，才是王道。
自己真要是死了，就別說娘家了，兒子以后還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皇后娘娘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花嬤嬤，你說這些事，跟那位傅小姐有沒有關系？”
花嬤嬤回憶了一下關于傅家小姐的傳聞，又想了想剛剛驚鴻一瞥的印象。
“有可能。”
“如果這位傅小姐真的人畜無害，陛下為何那樣信任她？”
“竟讓傅小姐掌管了金鱗衛……”
“在宮中一味善良可活不長，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換言之，她能得到陛下的信任，得到金鱗衛，就一定不簡單。
皇后娘娘再次沉默下來：“罷了，回頭提醒閔兒，多給她一些封賞吧……”
在他們夫妻手下討生活，該低頭就要低頭，該討好要討好。
就如從前讓閔兒討好皇上一樣……
忙完后宮忙前朝。
前朝的文武百官可沒有那么好說話，一個個能言善辯、虎視眈眈。
果然，其中一個就直接跳出來，質疑崔長安不尊大行皇帝的圣旨，放過了皇后一大家子和后宮的妃嬪。
崔長安早有準備，直接看著下面的文武百官：“如今宮中妃嬪足有五十多人，全都來自各位同僚家中。”
“本王想問問各位，你們愿意讓你們的女兒直接被賜死嗎？”
文武百官都沉默。
這些事他們能關起門來做，卻不能在朝堂上直接承認。
若是公然建議賜死自家的閨女，未免顯得無情。
更別說還有真心舍不得閨女去死的呢？
有人忍不住下跪為崔長安說好話。
“攝政王和太子殿下都是仁慈之人。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是人？”
“臣感謝太子殿下和攝政王對娘娘們的不殺之恩！”
“感謝太子殿下和攝政王對娘娘們的不殺之恩……”
“感謝……”
一時間滿朝文武跪下了一半。
崔長安滿意極了，正準備就此打住，突然有一個頭發胡子都白了的老頭站了出來。
“太子殿下、攝政王，微臣以為君無戲言。”
“既然是大行皇帝的命令，我等為臣者，就該遵守。”
崔長安挑眉：“無論對錯？”
老侍郎顫顫巍巍，卻堅持己見：“天子無錯。”
“那太子的命令呢？”
“太子殿下是未來的天子，自然也無錯。”
崔長安呵呵一笑，看向龍椅側面小椅子上坐著的小太子。
閔兒看了一眼崔長安，心領神會：“老侍郎忠君愛國，孤心疼父皇在底下無人可用，不如老侍郎就帶著一家老小，一起下去陪他？”
奶聲奶氣，卻一開口就是上百條人命。
老侍郎面色大變：“這……這……”
崔長安下巴頦抬起：“侍郎大人這是覺得太子的命令又錯了？”
老侍郎沒想到回旋鏢這么快就打到了自己身上。
他神色變換，倒是想過慷慨赴死。
可想到家中老妻幼孫，又說不出口……
最終，老侍郎也只能頹然跪下認錯：“是老臣想錯了……求殿下開恩……”
老侍郎跪下了，振威將軍卻跳了出來，嗓門宏亮地喊：“攝政王這是想怎樣就怎樣，操縱太子殿下，禍亂朝綱！”
一直默默站在角落的小舞突然喊了一聲：“金鱗衛，斬殺此獠！”
兩個金鱗衛飛身而上。
振威將軍一點不怕，竟準備跟兩個金鱗衛對打。
小舞悍然下令：“竟敢反抗金鱗衛？”
“圍殺！”
不是能跟兩個金鱗衛對打么？
那就來十個。
很快，振威將軍就被斬殺在朝堂上。
閔兒小臉煞白地筆直坐在小椅子上，緊緊抿著唇、攥著拳頭。
他在心中一遍遍念著小舞姑姑的話。
“只有自己勇敢，才能讓別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