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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驪山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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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王子虔卻振振有詞:

  “我若自身學得好本事,又何愁眾人不服我。”

  “阿姊,你本末倒置。”

  公主文冷哼一聲:“你若沒有這王子身份,縱有再多本事,也輪不著叫別人聽你的話。”

  兩人說話間又嗆嗆起來,秦時默默聽著,只當是打發時間了。

  隔著絹紗向車窗外看去,外頭隱約黃土飛揚,她吹風的心情驟然消失,此刻從桌案上取出構皮紙與鉛筆匣來,重新寫寫畫畫。

  公主文見狀,又忍不住說道:“秦君御下,未免也太過寬容了些。這馬車縱然逼仄,角落里卻有仆從容身之處。”

  “你令其候在一旁,執筆書寫也不必親力親為了。如今倒好,便連熱茶都無人幫忙倒上一盞……”

  她吵架吵得久了,正口渴呢。

  王子虔大大咧咧伸出手去,那水壺還是用磁鐵吸在一旁的隔架上,他順手取過,直接倒入面前的杯中:

  “喝茶罷了,阿姊你有吩咐侍從的功夫,這會兒已然喝飽了。”

  何況這隊伍綿長,不停奔走。

  馬車里還好,車外卻是人人身上沾著一層黃土。再從后邊的馬車中將人叫出來,這倒的茶說不定還沒現在干凈呢。

  不過話雖如此,仆從候在角落,他卻是沒什么意見的。

  秦時卻覺得沒必要。

  如今乘車自然不是三人擠在一排,親親密密。

  而是各有各的身份,各有各的位置。

  這馬車縱然已經相對寬敞,但比之辒辌車卻遠遠不及,因而如今再容納不下第四人了。

  便連燕琮,都是跪坐在車廂門口。

  至于那“候在一旁”的仆從,秦時曾在秦王車駕中見過。

  他們安穩跪在角落里,沉默,安靜,沒有絲毫存在感。就如同角落里的燈燭,跪坐著一動不動,連頭也不可輕抬。

  她雖已經習慣了服侍,但如今馬車真是狹小,何必再多一人來縮在角落呢?

  況且等到了頻陽,自己是能休息的,他們卻還得打起精神。

  人是可以用,但不能毫無節制的用嘛。

  秦時因而搖頭,又朝車外看了一眼:“燕小郎不必在此久候,若渴了餓了,還請自便。”

  說罷又低頭繼續書寫——

  有關于喪儀的諸般禮儀形式,她雖仔細打聽了也記住了,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此刻多重復兩遍總是沒錯的。

  正說著,馬車好像慢了下來。

  秦時側身看去,只見絹紗車窗外,道路兩側的松樹外圍,竟有了別樣的身影。

  且隊伍綿長,行道緩慢。

  她推開車窗,細微的黃土灰塵撲面而來。

  道路兩側的松樹邊緣,人為踩出的小徑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排距離格外近的普通百姓。

  不,這甚至不能說是普通百姓。

  因為這跟任何影視作品、任何人為想象中的底層人士,都截然不同。

  他們穿著麻衣草鞋,頭發蓬亂,面色黑黃。

  身上背著簡陋的行囊,卷著草席,細拎拎的小腿裸露著,肉眼可見的腫脹。

  也有部分人用草葉子將小腿緊緊纏繞,但隨著走動時間越久,腿部越發腫脹,上頭已勒出了深深淤紫的痕跡。

  至于為何不用布纏繞——

  麻布也是需要錢的。

  男子疾耕不足于糧餉,女子紡績不足于帷幕并不只單單是一句記載。

  公主文也同樣朝外看了一眼,此刻皺眉:“這群是罪人嗎?怎未見面上刺字?且還如此潦倒……”

  秦時搖頭:“不,他們應當是普通百姓。”

  至于為何如此潦倒……

  因為嚴刑峻法,因為數不清的徭役,因為能足以壓死人的賦稅——田租、戶賦、口賦、雜稅。

  這些全部都是要交錢交糧的。

  若問沒錢為何不去掙呢?沒糧食為何不好好耕種呢?

  因為要服役。

  秦國規定,男子自十五歲起,便要開始服徭役,一直服到60歲方止。

  而今秦王一統天下,修馳道,修靈渠,修長城,修宮殿,修陵墓……

  秦國上下也不過2,000萬人左右,每年服役人數卻超過200萬,就像這隊伍中那樣,丁男不夠,甚至丁女來湊。

  而今,酷暑之下,饑餓口渴,困頓交加的狀態,使得他們臉上只有麻木與困苦,全無一絲活著的感覺。

  秦時的心臟瞬間沉甸甸的。

  她仔細打量著他們。

  秦國的馳道中央為大王專屬,旁人不可輕涉。

  但道路兩側極窄小的范圍內,卻可允許普通百姓通行。

  只是,行走其中同樣律法森嚴:棄灰于道者黥這一律令,就是表明假如在馳道上丟東西,就要在臉上刺字了。

  而眼前這群人,連抬腳都覺得辛苦萬分,誰也不敢保證恍惚間不會有東西掉落——草鞋,破麻,破碗。

  因而大家反而會沿著馳道邊緣的草地走動,時間久了,這便也形成了路。

  秦時一一看過去,神色格外認真。

  而就在這時,行道中有干瘦的男人走著走著,突然撲倒在地。

  身側的人連拖帶拽,硬是將他拉了起來,而后匆匆兩步,又趕在軍士查看之前重新整理好,融入隊伍。

  否則一旦連坐,豈不是無妄之災?

  還有人在身旁催促:“快快快,今天夜里到不了驪山,咱們個個都要受罰……”

  身側有貴人們的車隊,這群人并不敢大聲喧嘩。

  只是這壓抑的沉默彌漫著,縈繞在秦時心頭。

  哪怕是在后世,哪怕是看國際新聞里那些身處在戰火中央的國民們,都沒有這樣慘淡與貧瘠。

  他們個個面黃肌瘦的,老邁的,還有強忍痛苦的。

  甚至有一兩位已經只剩破鑼般喘氣聲的婦人們……

  那些干瘦的如骷髏一般的底層百姓啊!

  秦時的嗓音瞬間干啞,哪怕從文字中無數次描寫,也沒有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這是役夫。”

  燕琮在外躬身應是:“驪山地宮工事龐大,因而總是人口不夠。今年,已經征過三次了。”

  說話間,又有一個體格稚嫩的年輕人直接跪倒在地。

  下一刻,附近的軍士手持長戈走了過來:“快把他弄起來!走!快走,若再延誤下去。你們是想在驪山干到死嗎?”

  這就是秦國底層百姓的真實。

  但長城不可以不修,驪山秦王不可能不建設,靈渠連接南北樞紐,馳道便于政令傳播……這一切,全要靠人命去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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