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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 一石米售價6兩,錯的不是我,錯的是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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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機推薦:

  18世紀,

  車馬很慢,文盲很多,絕大部分人一輩子沒有離開過家門50里。

  信息——是極少數人才能接觸的寶貴資源。

  雖然吳軍和清軍打的天翻地覆,可對于非交戰區的百姓而言他們的生活沒有一絲變化,頭頂的天還是大清的天。

  老爺們不會告訴他們,在幾百里外幾千里外,發生了什么。

  清吳戰爭的最新消息僅在各級衙門和少數士紳、商賈之間流轉。

  他們通過公文邸報加上自己的揣測,大致琢磨著這場戰爭多久會波及自己的利益,自己如何趨利避害!

  對于兩眼一抹黑的億萬百姓,最大的感受是——糧價上天了!

  吳國嚴控糧食出口,粒米不得出境,偷運大米出境者一經發現,當場斬首。

  江西之前一直是交戰區。

  去年的糧食收成十不存四。

  海上進口暹羅大米的渠道也斷了。

  南海海域,

  尼德蘭艦隊和撒克遜艦隊展開了瘋狂報復,見一艘運米船就擊沉一艘,叫囂著要讓韃靼人賠償巨款。

  而清廷實控的為數不多的糧食主產區之一,湖廣又收到乾隆嚴令,余糧優先供應軍隊和京城。

  長江——大運河走不通。

  就走南陽——徐州——北運河路線,成本再大,也得運。

  北方,糧價騰騰上漲。

詭異的是,京城反而比直隸更貴  這大約是500年來,頭一次京爺們體驗待遇洼地。

  許多人拎著空口袋在西四條胡同的一家米鋪前排隊。

  日上三竿,

  伙計們才卸板,開始對外營業。

  掌柜的是個山西人,財力一般,和大名鼎鼎的晉商群體靠不上邊。

  原晉商群體被朝廷一鍋端,其所控制的京城商業紛紛倒閉萎縮后,他才慢慢混出了頭。

  正所謂:

  大樹倒了,小草才能吸收陽光雨露。

  米鋪伙計將一塊木牌掛出,排隊的人頓時炸了鍋。

  “1斤陳米50文?”

  “瘋了吧,誰踏馬的吃的起忒貴的米?”

  各種咒罵不絕于耳。

  排隊的有位鑲黃旗閑散旁系宗室,覺羅.福壽,

  挽起袖子,大聲算賬:

  “一斤米50文,一石米就是6000文,合著1石米賣6兩白銀。不是,爺們就想問問,朝廷在南邊打的什么仗?咱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

  以舉人身份在京候補的書生張開懷,瞅見了這位爺腰間不經意露出的紅帶子。

  遂湊上前,諂笑道:

  “覺羅爺,咱當然是贏了。”

  “贏了,吃6兩一石的米!這要是輸了,老子都不敢想哎,是不是得吃60兩一石的老陳米?”

  “噓,過了,過了啊。覺羅爺,這話可不興說。皇上圣明,八旗武勇,我們指定是贏了。”

  張開懷嚇的臉都白了。

  “你一個窮酸候補玩意也想趨炎附勢,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嗎?四九城里,五品多如狗,四品滿地走,你算個什么玩意?你有品嗎?你有差嗎?”

  福壽說話尖酸刻薄。

  張開懷滿臉通紅,恨不得當場找條地縫鉆進去。

這可真是被人刺到最痛處  難受啊。

  旁邊的一普通旗人笑道:

  “覺羅爺,這話你敢說,咱們不敢說,但咱敢聽。”

  福壽很囂張:

  “怕什么?合著咱爺們吃著這齁貴的老米,還得豎起大拇指叫好?”

  眾人齊齊喊好,發牢騷雖然于當前的生活無補,可發泄點鳥氣總是好的。四九城的大爺們集體憋著一口窩囊氣!

  米鋪掌柜裝沒聽見,低頭算賬。

  他知道外面這幫人如此怨念的原因。

  朝廷祖制,旗人有鐵桿莊稼,最低一檔每月有1兩半餉銀,每年再給22石老米。

  算個小賬,

  若僅靠主食的話,一個壯勞力每天至少需要2斤糧,

  按照一家六口人、2壯勞力2輕勞動力2婦孺算,一年大概需要不到30石糧。

  當然,

  如果副食品和肉食能夠多一些的話,糧食的消耗量就會大幅下降。

  當前由于漕糧緊缺,

  留守的嘉親王永琰和軍機處于敏中等一眾人商議后決定取消鐵桿莊稼的祿米,折合白銀下發。

  1石米,按照2兩折算下發。

  這其中的差價,旗人自己擔負!

  永琰不傻,于敏中更不傻。

  他們知道這樣做的后果,但沒辦法。

  失去了江南,失去了大運河,漕運制度名存實亡,朝廷沒辦法再支撐龐大的祿米發放了。

  現在的底線就是必須保住京軍和前線軍隊的糧食供應!

  實際上在乾隆出京前,軍機處就此事已議過多輪,但礙于種種原因,等皇上離京后才開始宣布執行。

  這口黑鍋,老子不背,讓兒子背!

  在乾隆看來,這也算是一種服從測試吧,看看永琰能不能扛事,能不能承受委屈!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嘛。

  如果永琰連這點黑鍋都不肯背,肯定不適合做儲君。

  而紅帶子福壽如此狂躁,還有原因。

  不久之前,京城米價升至4兩半時,他果斷把手里的幾千石存糧全部出手換成了現銀。想著等米價跌下去,抄個底!

  結果,抄在了山腰上。

  他覺得自己的憤怒很有道理,因為他表面賭的是米價,實際賭的是國運。

  大清國運昌,米價必跌。

  大清國運衰,米價就暴漲。

  福壽堅持認為,一石米賣到6兩,錯的不是自己,錯的是大清!

  “喲,覺羅爺,您怎么親自來買米?您看看要點什么?湖廣大米,河南大米,還是京郊皇莊的米?”

  福壽從袖管排出幾錠銀子,沒好氣的指著河南大米:

  “來20斤。”

  “好嘞。”

  福壽拎著米袋子溜溜達達走了。

  繞到巷子里,見2個家生奴才帶著5個市井潑皮早就候著了。

  “都準備好了?”

  “爺,您就擎好吧。”

  米鋪前,依舊排著長隊。

  掌柜笑的牙不見眼,財運來了擋都擋不住。

  前年秋天,他和直隸的幾個保定的土財主合伙兒囤了8萬石米,賭對了,賺大發了!

  “京城的老少爺們嘿,這是家黑店,他缺斤少兩,以次充好。”

  領頭的家奴把米袋子往地上一扔,

  大米撒了一地。

  “山西佬竟敢在京城開黑店,老少爺們,砸他個狗曰的,搶回咱們的損失啊。”

  一呼百應。

  各懷鬼胎的客人們瞬間開啟零元購模式!

掌柜的和伙計被砸的滿頭血,扔到店鋪外  福壽望著這亂局,得意的哼起了《玉堂春》:

  “介洪洞縣里就沒好人”

  家奴恭維道:

  “覺羅爺說的對,這世道沒好人。”

  損失慘重的米鋪掌柜多方運作,到處托人,最終無功而返。

  反而把那點銀子浪費在了衙門環節,被迫黯然離京,路上直呼四九城里就沒好人。

  正陽門內,

  一家米鋪。

  覺羅.福壽想故技重施時遇到了硬骨頭。

  這家米鋪顯然有所準備,只卸下了4塊門板,可供1人勉強出入的寬度。

  2個膀大腰圓的伙計守在門口,每次只許3個客人進去。

  出1個,后面才讓進1個。

  這段時間,福壽連砸兩家米鋪挽回了大約半成的損失。

  見順天府不太想管這種事,和一幫同道中人又故伎重演。

  然而這次遇上了硬點子。

  米鋪沖出了好幾條手持銅棍的大漢,見人就打。

  福壽望見一大漢居然沖著自己來了,連忙敞開長衫,露出腰間七成新的紅帶子。

  “瞧清楚了啊,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你敢打愛”

  話音未落,

  砰,一棍正中腦門。

  福壽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自家的塌上。

  腦門裹著紗布,疼的鉆心。

  “哎喲喂,反了反了。一個做買賣的敢打宗室,快,拿我的帖子去順天府,去步軍統領衙門,讓他們拿人。”

  “爺,去過了,不好使。”

  “啥?有什么來頭嗎?”

  “不清楚。反正神神秘秘的,步軍統領衙門的人說是和軍機處和大人有點關系,建議咱們忍忍。”

  福壽一激靈,連忙問道:

  “什么關系?”

  “掌柜的是和府大管家的外宅的小舅子他二叔。”

  “我曰他大爺,比天橋到高碑店還遠的冷門關系,這也讓我忍?”

  福壽罵了半天,他咽不下這口氣,

  又糾結了一群八旗子弟準備上門討個說法。

至于說是砸店,還是索要賠償,屆時看掌柜的態度  和珅是御前紅人,惹不起。

  大管家劉全雖無品級,可相當于三品,自己也惹不起。

  但是,

  拐了4層彎的親戚,算什么東西?

  為了壯聲勢,福壽還自費邀請了京城打行助陣,足足8條漢子,個個描龍畫鳳。

  一行30余人浩浩蕩蕩殺到米鋪門口。

  正排隊的客人立馬讓開位置,在一邊準確瞧熱鬧。

  沒人害怕,眼睛里都是興奮。

  “京城有日子沒熱鬧瞧了。”

  “今兒這陣勢厲害,打行都雇了。”

  福壽為了彰顯身份特意沒穿外套,腰間鮮紅的帶子,特扎眼。

  彰顯了宗室子弟的霸道。

  鋪子里,

  打手有些緊張。

  “掌柜的,小的上次不小心打了個覺羅爺。”

  “打就打了唄,如今是乾隆爺的天下。一個無官無職的覺羅敢攪咱家的買賣,照打不誤!不過咱畢竟是買賣人,給他50兩銀子看能不能了結。”

  結果,

  掌柜的示弱行為引起了福壽的誤判。

  得理不饒人,痛打落水狗,張狂的氣勢又誤導了周圍圍觀的京旗子弟。

一下子聚集了上百人  準備跟著福壽來個零元購,貼補家用。

  事后衙門追究起來大家也不怕,反正有紅帶子在前面頂著。

  “砸,砸啊。”

  仗著人數優勢,福壽一方居然真的開始打砸米鋪。

  扔石頭掄拳頭,米鋪的打手節節后退。

  福壽威風八面,心想這還得是咱愛新覺羅氏的天下。

  突然,

  遠處圍觀的百姓鳥獸散,

  只見巷子里沖出了一隊黑衣男子,精壯沉默,個個手持雁翎刀鞘,行伍氣質展露無遺。

  黑衣男們見人就打,動作狠辣。

  “你們是哪個衙門的?”

沒人回答福壽的這個弱智問題,回應他的是一刀鞘,然后被快靴猛踢,踢到昏迷  太陽快下山,

福壽醒了。渾身是血,肋骨斷了3根,牙掉了2顆  腰間的紅帶子此刻更加鮮艷了。

  米鋪掌柜背著手,慢悠悠走過來。

  蹲下,丟給他一塊抹布:

  “覺羅爺,擦擦血。也沒啥事,就是想問一下,您,服不服?”

  “服,服了。”

  “您真服了,不再找茬了?”

  “真的,真服。今兒是我淺薄了,有眼不識泰山。”

  “您就沒發現咱鋪子里的米吃在嘴里有股子新米的清香?知道為什么嗎?介就是從通州倉直接拉來的新米。”

  掌柜笑著、背著手離開了。

  福壽和家奴互相攙扶,一窺一拐回了府里。

  “主子,咱們到底惹了些什么人啊?”

  “什么人?”福壽苦笑,手指向天空,“能從衙門調兵助拳的人,能把旁系宗室子弟當癟三打的人,能從通州倉進貨的人。你說他是什么人?”

  家奴嚇的一哆嗦,不敢吱聲。

  當晚,

  疼痛難忍,輾轉難眠。

  福壽艱難地爬起身,額頭滿是汗珠。

  一旁伺候的家生丫鬟連忙給他擦拭,心疼的問道:

  “爺,這還有王法嗎?光天化日的把您打成這樣。”

  福壽喃喃自語:

  “打的好,打的好啊,今兒這一頓暴淬把爺給打醒了。介他媽大清要”

  丫鬟嚇的一哆嗦。

  幸好,這屋里沒別人。

  自己是覺羅爺家三代家生奴婢,忠誠的可以替主子去死。

  福壽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角度審視大清!

  他在覺羅學讀了6年的書,基本素養還是有的。

  上一次,京城糧價賣到這個價,還得追溯到前明崇禎年間。

  這是偶然嗎?

  福壽一個人披上衣服在油燈下靜靜的琢磨。

  他在這一天里悟透的事兒,只怕今時今日,整個京城看透的人加起來也不超過兩個巴掌。

大清,怕是  次日清晨,

  頂著倆黑眼圈的福壽剛想補個覺,就被隔壁嚎哭聲吵醒了。

  “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嚎喪啊?”

  “爺,您還真說著了,隔壁真在出殯。”

  “啊?”

  “慶二爺死了,昨兒夜里,自個兒拿根麻繩把自己給吊死了。”

  “為什么?”

  “慶二爺家12口人,吃飯負擔忒大。他就一步兵,今年光買米就把他家底子掏空了。”

  “那也不至于上吊吧?”

  “前天,慶二爺帶老婆趁著天黑去飯館后面吃折籮。結果,被娘家人撞見了。”

  “啊?”

  “娘家人當時就鬧開了,潑了二爺一臉折籮,還罵的忒難聽。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慶二爺窮到吃折籮了。您說,二爺平時多要面兒一人,沒臉活了?就”

  折籮:指的是飯館歇業后,把當天的剩菜剩湯倒在一起。說難聽點,其實就是泔水畢竟這會,下館子剩下肉菜還不打包帶回家的闊氣顧客真沒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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