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都市,阿爾比恩。
嗡!嗡!嗡!嗡!
一個又一個的魔法節點被激活,形成盤根錯節的根系,巨大的黃金陣圖沖天而起,恍若一支貫穿天地的光之矛,撕裂塵世的帷幕,迎接真神的降臨。
吱呀……
在廣場上數萬名騎士和妖精們的注目下,嵌著鎏金紋路繁冗的紫檀木門,緩緩打開。
光暗交織的大殿之內,條框間雕琢著鳳鳥的玫瑰型彩繪窗戶,輝映著神圣的光輝。
伴隨著甲片的摩擦和肅穆的足音傳來,眾人的視線逐漸清晰。
一片璀璨的黃金光芒之中,十二名圓桌騎士呈兩隊排開,簇擁著驗證過身份的赤龍之子走出大殿,登上祭臺。
隨著那身影微微運轉魔力,銀色獅鬃盔和封閉其的騎士鎧自動解離回收,露出了她的真容。
這位傳說中的不列顛救世主有著一頭滑膩柔軟,如同午后陽光般璀璨的齊腰金絲長發,用環狀的發夾扎著將其規整地盤繞在腦后,幾綹松散的碎劉海斜在筆挺的性感鼻梁前,兩縷秀發徐徐地搭在玉澤圓潤的香肩,濃郁修長的一簇簇眼睫毛下,是比冰種翡翠都要碧綠透徹的瞳孔。
那細長的鵝眉高挺而優美,水潤如櫻肉的緋唇輕輕泯在一起,再配上白皙如玉的完美棱形臉頰,一切都顯得那么圣潔而無暇。
細細端詳,那對眸子的深處似乎燃燒著一團金綠色的火焰,為美麗的五官渲染上一層威嚴的冷光。
美中不足的是,頭頂中央的一根翹發,如同收割完的田野上,一束異常顯眼的黃金麥穗,從田茬里頑強地支展了出來,略微破壞了整體的神性,拉近了她與塵世的幾分聯系。
純白的披風系在瘦削的肩上,豎起高高的立領,如同獅子的鬃發,增添了幾分孤高清冷的寒意和征服者的威嚴。
但順著輪廓下望,越過雪白性感的鵝頸與鎖骨,首當其沖的,便是那幾乎吸引出所有男性眼球的大起伏。
卸下胸甲后的藍色長裙,上端被撐的滿滿當當一片,大片白皙的脂肪如同雪團般堆擠著暴露在空氣中,由于繃到了極致,胸口衣襟外側刺繡的金色紋飾,都有些走形。
越過兩座挺拔的山峰,在下方則是纖細無比,不堪一握的柔美腰肢,為了方便行動,腰軸被銀色的金屬束帶收緊 銀白而富有光澤的腿甲,套在了細長豐腴的雙腿,金屬的色彩和肌膚的弧光輝映,散發著獨特的美感。
——如騎士,如王者;
——如圣徒,如女神!
身著白袍,手持魔杖的大法師,以大德魯伊和烏瑟王托孤重臣的身份向眼前的身影肅穆發問:
“不列顛的赤龍啊,命運已為你指明前路:汝之獠牙當撕裂阿瓦隆的霧帷,汝之吐息須熔煉不列顛的舊契!你是否愿意響應萬民的呼聲,遵從這份指引,彌平白王伏提庚掀起的災厄,為凱爾特帶來永恒的救恩?”
“此身為證,九死不悔!”
阿爾托莉雅單手撫胸,鄭重許下誓言。
洛恩滿意點頭,從絲絨的匣子中拿出一頂精致的金色王冠,戴在了愛徒的頭頂,宣告不列顛正式迎來一位新王。
而隨著加冕儀式結束,十二位早已達成共識的圓桌騎士走上前,向這位新王吟詠誓詞:
“我發誓將善待弱者;
我發誓要敢于對抗所有強暴;
我發誓抗擊一切錯誤;
我發誓為手無寸鐵的人戰斗;
我發誓幫助向我求助的人;
我發誓不傷害婦孺;
我發誓與我的伙伴并肩;
我發誓真誠地對待我的朋友;
我發誓將對所愛的一切至死不渝!”
他們的王,是騎士之王,所行乃騎士之道。
而這九大誓言,便是這位騎士王對麾下臣子們的的期望。
除此之外,還有更加具體的八大美德和十三約束。
想要得到這位陛下的認可,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士,加入這位陛下的隊伍,討伐卑王伏提庚,就必須嚴格按照誓言的內容要求自己。
廣場上的妖精們和人類們感知到那字句中蘊含的獨特魔力,無不動容。
這是Geis。
凱爾特戰士們的神圣誓約,無論是自愿發誓許下或是他人用法術或誓言立下,基本上不可違背,否則必將招來命運的反噬。
這也就意味著,騎士們許下的這些誓言并非說說而已,而是會真的身體力行。
以此為信條的這樣一支軍隊,是何等的崇高,何等的圣潔!
——其心其行澄如明鏡,所作所為皆是正義!
他們,的確有可能為不列顛帶來永恒的輝煌和救恩。
在萬眾期盼的目光下,騎士王阿爾托莉雅拔出腰間的石中劍,逐一點在十二位圓桌騎士的雙肩,以君主的身份正式對他們進行接納和冊封。
“轟隆!”
正在此時,大地劇烈顫動,一道道紅黑色的光帶從地脈中噴涌而出,宛如一片片燃起的烽煙。
妖精的尖叫、巨人的嘶吼、亡靈的哀嚎沖上云霄,撕裂天幕。
一頭長達千米的白色巨龍沖出深淵,吞下日月星辰的光芒,發出暴虐的嘶吼。
——卑王伏提庚,回來了!
感受到那猶如實質的威壓,廣場上的妖精們和人類們瑟瑟發抖。
阿爾托莉雅見此情形,目光一凝,當即揮劍號令:
“諸君,隨我出征!”
“必勝!必勝!必勝!”
聲如雷霆的吶喊,沖散了蔓延而來的黑暗。
集結于此的騎士們振臂高呼,整齊劃一地翻身上馬,化作鋼鐵般的洪流,追隨在各自封主的旗幟下,沖出妖精都市阿爾比恩敞開的大門。
決定不列顛命運的戰爭,正式展開。
離開阿爾比恩一年后。
阿爾托莉雅站在小山丘上。
在遠方響起的是因勝利而歡聲鼓舞的士兵聲音。
“恭喜你,亞瑟王,又救下了一座城。”
“但我也殺死了更多的生命,這并不值得驕傲,老師。”
看著眼下充滿喜悅的熱鬧亮光,阿爾托莉雅將圣劍立于地面上,面向洛恩如此說著。
明明是在一場大勝仗之后,但她眼中卻沒有多少驕傲和興奮。
“這就是戰爭,阿爾托莉雅,總有取舍和犧牲。”
洛恩摸了摸愛徒的腦袋,勸告道,
“這不是你的錯,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阿爾托莉雅點了點頭,看向自己這位老師的目光,透著一絲感激。
無論做什么選擇,老師總是站在她身邊,鼓勵并安慰她的人。
如果沒有這份支撐,她或許早就陷入了迷茫之中了吧?
正當阿爾托莉雅想要開口說些話之際,滿身血污的高文來到山丘之前:
“王,威爾士求援,那邊鬧起了狂獵,還有些不安分的領主也在趁火打劫。”
混亂是階梯,并非所有人都希望和平。
除了自然孕育的天災之外,不少舊時代的領主還保留著占山為王的想法,打算掠奪這片土地的領民、財富和靈性。
“備馬,我要全數殲滅他們!”
雖說前路漫漫,道阻且長,但不列顛距離破滅還遠著呢。
她會親自踏上戰場,通過一次次的戰斗,讓這個國家,這片土地變成她想要的樣子。
兩年后,不知道第多少場戰事結束。
一位紅發騎士立于城頭凝望,蒼白俊美的面容有著莫名的感傷,漆黑輕甲包裹頎長身軀,肩披暗紅披風隨夜風翻涌,恍若凝固的殘陽。
城外,一具具戰死者的尸體倒在荒野上,數以千計的渡鴉降下,在尸堆中大快朵頤。
看到某只渡鴉從一名死者的眼眶中叼出一粒眼珠,紅發騎士忍無可忍地一拳砸在墻上。
戰爭,戰爭,還是戰爭!
沒有一天不開軍事會議,也沒有不野宿的一天。
總是站在前線殺戮就是救世的覺悟?
為了出征不得不舍棄無數的人民。
正因為出征而不得不殺死更多的生命。
為了守護島嶼的戰役,榨取小村落整備軍糧乃是常道。
對榨取村落一事反對者諸多。
對騎士們來說那是多余的犧牲,身為騎士那也是不名譽的事情。誰都理解不那么做就會出現更多的犧牲者,然而卻沒有一名騎士接受。
究竟有哪個世界的王以外族為對手卻燒毀自己的故鄉呢?
雖然決定了村人們移居的地方,但卻無法治愈被奪走故鄉的人們內心。
而士兵之中,來自那樣村莊的人并不在少數。
“這是為了明天能獲勝的措施。希望大家忍耐。”
話說的好聽,大概沒有誰像她一樣殺了那么多人。
畢竟,她是最強的!
似乎只要一踏上戰場,她就沒有迷惘,沒有憐憫。
更沒有人性!
即使是委身在王座上,也從不因憂郁而瞇起雙眼。
即使是面對各種問題,也以誰都咋舌的程度勤于政務,不知疲倦為何物。
即使是在和異族間的戰役中,也逮捕成為內亂根源的領主,嚴苛地予以處分。
即使反叛的臣民有多少苦衷,她也能無視,一絲不茍地衡量政務,毫無偏差地懲罰弱者。
任何她所作出的決定中,似乎都只是為了勝利,而沒有感情的因素。
連遲疑和同情都不具備的怪物嗎?
這樣王,真的能夠和人民共情,真的能治理好國家嗎?
“亞瑟王,不懂人心。”
紅發騎士望著城外無人掩埋的尸骨,厭煩地啐了一口。
“這么說起來,你很懂哦,崔斯坦卿?”
一道突兀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崔斯坦下意識回頭望去,頓時看到了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梅林閣下,您,您怎么也在?”
“隨便逛逛,順便給你遞條消息——牛津郡的領主又叛變了,軍中還裹挾了幾千的流民。”
洛恩沉聲回答。
“告訴我這個做什么?”崔斯坦皺眉。
“王她的性格你也知道,如果讓她出兵的話,她在戰場上是絕對不會對那些流民手下留情的。你就不一樣了,可是十二圓桌騎士中最出名的大善人,最看不得無辜之人受難。如果這次由你統兵……”
聽到這提醒,崔斯坦心領神會,連忙點頭:
“好的,我明白了!我這就去求王恩準。”
說完,他便火速走下城墻,奔向阿爾托莉雅的軍帳。
兩個小時后,崔斯坦帶領著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出城,直奔牛津郡而去。
而同時,一道高挑曼妙的身影,也走上了城墻,來到了洛恩身后:
“老師,您為什么推薦崔斯坦卿前去牛津郡平叛?老實說,他的性格太過多愁善感,很容易被情感影響判斷,并不適合單獨領軍。尤其這次的對手,還是牛津公這種喜歡用流民當肉盾的惡徒。”
“你是他們的君主,不是他們的保姆,總該讓他們自己試一試。”
“試一試就能成功?”
“不,是試一試,他們才會知道自己不行!”
洛恩冷笑回答,臉上泛起不加掩飾的嘲弄。
世上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只不過是有人在負重前行。
崔斯坦這類人說好聽點,叫比較有同情心,喜歡替他人考慮。
說難聽點,叫站著說話不腰疼,典型的圣母病泛濫。
他之所以有精力在這里數落阿爾托莉雅不通人情,沒能找出救下所有人的最優解,是因為阿爾托莉雅太能干了,把本該十二圓桌騎士共同承擔的責任和負罪感一力承擔了。
殺敵也好,征兵也好,反正都是君主下的命令。
他們都只是執行者,都只是一朵圣潔的白蓮花。
圓桌?
用餐地位平等者?
真是給他們臉給多了,最后慣出毛病來了。
也就阿爾托莉雅心善,不計較這些。
但作為老師,洛恩可不能當做沒聽見。
該敲打的人,自然需要好好敲打一番。
這也是內部磨合,消除隱患的一種方式。
阿爾托莉雅雖然不太贊同這位老師整治下屬的手段,但還是從中感受到了濃濃的回護和關懷,心中暖意流淌:
“老師,其實您不用為我做這些。他們說什么,我都不會在意的。”
屬下的褒貶議論對她來說,都是無關的小事。
即使被人疏遠、被人畏懼、甚至是被背叛多少次,她的心都不會變。
“那你在意什么?”洛恩問。
“當然是您了!”
阿爾托莉雅剛一開口,意識到似乎有些不妥,連忙解釋道,
“騎士之道也好,王者之道也好,都是您教給我的,也是您讓我看清自己需要做什么,需要成為一個怎么樣的人。外人理不理解我無所謂,只要您理解就夠了。”
“理解,我當然理解,你可是我最棒的學生。”
洛恩信誓旦旦地保證。
阿爾托莉雅幽幽看向自己的這位老師,展現出超乎尋常的敏銳:
“總感覺您似乎對很多異性說過相同的話。”
“有嗎?”洛恩裝傻。
阿爾托莉雅嚴肅地點了點頭,毫不客氣地揭了自己這位老師的老底:
“我已經說了那么多次請您減少和女性間的關系問題。就只有這件事,您似乎不管過多少年都改不過來呢。”
小鎮上那些懷春的少女們姑且不論,這一路征討的路上,那位湖之騎士蘭斯洛特可沒少鉆自己這位老師的帳篷。
兩人的關系至今,一直不清不楚。
被看穿了本質,洛恩選擇笑嘻嘻地承認:
“沒辦法,我有著一半的夢魔血統來著,澀澀可是我的生存意義。”
看著一臉得意那么說的恩師,阿爾托莉雅不惱不怒,只是用溫暖的笑容以對。
沒錯。至今以來洛恩已經看過無數次她的笑容。
然而她卻不曾為自己而笑。
這名少女,這位女神,喜歡看到自己珍視的人開心而歡笑。
“謝謝你一直以來為我做了這么多,梅林。對我來說,您既是名偉大的老師,也是我最信賴的親人。”
“只有這些?”洛恩故作失望地搖了搖頭,“我還以為自己挺有魅力的。”
“您是說愛人嗎?”
阿爾托莉雅思考了一陣,認真回答道,
“我并沒有像您一樣和異性間交流的經驗,所以我不知道這樣的心情究竟是什么。但是我覺得您在我身邊這件事,還有您陪伴我的歲月都是相當難能可貴的事。搞不好,我是愛上了您也不一定。”
既沒有紅了臉頰,也不像少女般羞澀,她只是將那自己的判斷誠實地,懷著真心說了出來。
而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
饒是洛恩這種萬花叢中過的極品渣男,此刻面對愛徒這直率而真摯的表達,也不禁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甚至,他還隱隱有些負罪感。
為了化解這份無形中的尷尬,洛恩連忙轉移話題:
“對了,地脈都打通了嗎?”
“嗯,大部分都打通了。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每攻下一處城塞,就會用石中劍的權能清理地脈中的舊印,并讓妖精們利用族中的圣槍錨定地表,重構基盤。而結果也如您所料,被清理過的土地再也沒有出現過腐化的現象。”
“那到現在為止,你完成了多少節點?”
“十一個!”
洛恩聽完,暗暗點頭。
根據《不列顛諸王史》的記載,亞瑟王會經歷十二次王朝戰爭,統合不列顛全境,奠定永恒之王的偉業。
也就是說,這場試煉還差最后一環,就可以結束了。
自從開戰以來,阿爾托莉雅帶領著圓桌騎士屢戰屢勝,幾乎將不列顛境內的腐化妖精、狂獵、魔獸、叛軍刷了個遍。
然而,作為災厄之源的卑王伏提庚卻憑借著自己近乎不滅的特性,不斷借著地脈轉移,換位置興風作浪。
眼下,十一個地脈節點已經被鎖死,伏提庚失去了機動性,已經沒幾天好蹦跶了。
思考中,洛恩展開地圖,推算著第十二處地脈節點所在的位置。
很快,他便鎖定了目標 ——巴頓山!
這地方好像在牛津郡境內?不會這么巧吧?
洛恩望著早已不見蹤影的崔斯坦等人,心中隱隱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