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北境密林中。
摩根望著前方的濃霧，不由皺了皺眉。
一連幾天，他們都沒能從片區域走出去，而且周圍的霧氣似乎也越來越濃了。
“還沒到嗎？”摩根看向一旁。
“快了，應該就在這兒附近。”
領路的哈貝特洛特扭頭回答，隨即指著附近一棵有劃痕的枯樹補充道，
“看，這是我上次做的標記，方向應該沒錯。”
“你上次什么時候來的？”
“兩三個月前吧。”
“不太對啊，這腐爛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洛恩上前一抓，右手毫不費力地從樹身上扯下了一大塊糟朽的木頭，五指稍微一捏，整塊木頭便如同松軟陰濕的棉絮般四散開來，仿佛深埋地下已久的棺木。
“不止，這片樹林和這些霧氣也有些不對勁。”
摩根沉吟補充，隨即抬起青黑色的魔杖，敲向地面。
伴隨著魔力因子的陣陣嗡鳴，青藍色的光暈如水波般蕩開，周圍濃郁的霧氣被一片片掃除，露出了一副荒涼破敗的場景。
一棵棵幾人合抱的古樹掉光了代表著生機的樹葉，錯亂斜橫的枝杈以各種的模樣招展向灰色的天空，宛如一只只拼命抓握和求救的手。
地上堆積到數尺高的落葉散發出植物腐敗的氣味，而扒開表面，一具具森白的骨架肆意散落在各處。
根據骨頭的形狀和輪廓，里面不僅有郊狼、棕熊、馴鹿、野牛之類的普通野生動物，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魔獸。
放眼向前望去，密密麻麻的動物骸骨幾乎鋪滿了林間的道路。
哈貝特洛特見狀，心頭一驚：
“這是怎么回事？”
“這片樹林死了。”
摩根沉聲回答，幽幽看向前方仍未完全散去的濃霧，
“或者說，有什么東西奪走了它們的生命力。”
“像是某種肉食怪物……”
洛恩從地上撿起了幾枚森白的骨片，將上面啃咬和撕扯的痕跡指給眾人看。
“接下來怎么辦？要跑路嗎？”薇薇安笑嘻嘻地詢問，一副作勢想溜的模樣。
摩根白了一眼自己那位除了跑路和騙人之外，什么都稀松平常的妹妹，冷哼道：
“用不著，有東西來迎接我們了。”
巴格斯特和芭萬希兩位妖精騎士聞言，當即一左一右沖上前，抽出腰間的武器，興奮地看向那劇烈翻騰的濃霧。
“吼吼！”
片刻，伴隨著空氣切割的尖利銳音和獸類暴虐的嘶吼，數十道振翅的陰影裹挾著凜冽的以太風暴，撞碎沿途的枝杈，朝向眾人直撲而來。
“雙足飛龍？就這么點？迎賓的禮節也太寒酸了吧？”
爽朗好戰的犬魔豪橫大笑，手上被染成紅黑色的妖精劍卡文汀，燃起熊熊的烈焰，橫掃向半空。
瞬間，從劍身之上奮力揮出的以太光焰迅疾掠過雙足飛龍群，那高熱的溫度，令空氣都微微扭曲。
轟轟轟轟！
僅此一擊，十多只蜂擁而來的雙足飛龍便雙翼盡毀，鱗甲破碎，紛紛從半空墜落，重重砸向地面。
“軟弱！真是太軟弱了！啊哈哈哈哈！”
在雙足飛龍墜地的剎那，巴格斯特狂笑著震足前沖，手中寬大的妖精之劍，一路拖行，犁開泥壤，蒸干水分，在地上劃出深深的溝壑。
噗噗噗噗！
剎那，劍光侵略如火，數只生命力頑強，被擊墜后還妄圖掙扎的雙足飛龍，被接連貫穿心臟和腦顱，軀體發出烈焰炙烤的奇怪味道。
好香啊……
哈貝特洛特吸了吸鼻子，嘴角掛起了一絲亮晶晶的口水。
自從被摩根抓壯丁后，她就被逼著一直趕路，好幾天了，連頓飽飯都沒吃過。
嗯，是真肉，也是真的魔物。
此刻，洛恩從腦內排除了“幻象”的答案，皺眉看向身邊的向導：
“這附近有雙足飛龍的巢穴？”
“沒啊，反正我上次來是沒看到。”
哈貝特洛特擦了擦口水，又補充道，
“那時的樹林還綠著，動物和植物也有很多。要不是老有些發狂的魔獸從沼澤區沖出來，見人就啃，見東西就吃，我說不定會進去看看。”
“那你應該慶幸自己沒那么做。”
洛恩隨口回答，而看向遠處的目光則悄然多了幾分慎重。
顯然，前面的區域出事了。
或者說，他們要找的阿爾比恩之墓出了問題。
否則的話，這種擁有自我保護機制，出入口會移動的靈穴不可能長時間固定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更不會被一只紡織妖精誤打誤撞地找到。
正當洛恩沉思之間，一道絢麗的火光濺射而來。
摩根當即抬起魔杖，構筑防御術式擋下這一擊，皺眉看向戰場。
她的那位妖精騎士巴格斯特全身燃起了紅黑色的火焰，頭上生出猶如實質的撞角，一對原本清澈的異色瞳此刻已經被血色和瘋狂占據。
寬大的妖精之劍一次次劈下，威力節節攀升，周圍死得不能再死的雙足飛龍化作一灘灘紅黑色的肉醬，四散橫飛。
有些涂抹到巴格斯特的身上和臉上，有些濺落向四周，讓現場顯得血腥而殘忍。
同樣，另一邊的芭萬希也好不了多少。
血色的長鞭向四周瘋狂揮動，從鞭身之上延展而出的荊棘狀尖刺將幾只茍延殘喘的雙足飛龍分尸，大片的血水澆淋在芭萬希的身上，讓她的皮膚更加白皙透亮，表情更加興奮癲狂。
一對現出原形的鹿蹄蹦蹦跳跳地踩過雙足飛龍落下的尸塊，在血泊和肉泥中起舞，腳下發出“噗嗤噗嗤”令人牙酸的聲響。
摩根見狀，眉心擰成一團。
她麾下的這對妖精騎士的確擁有超乎尋常的戰斗天賦，倘若能好好培養，兩人終將會成為大母級別的妖精王，擁有和普通主神抗衡的實力。
但美中不足的是，她們在性格上也有著嚴重的缺陷。
一個是容易失控，且有異食癖的戰斗狂；
另一個是性格超爛，喜歡吸血和搞事的雌小鬼。
如果她這位“母親”稍不留神，放寬了對她們的管束，這兩個妖精騎士很有可能就此失控，用自己強大的天賦掀起一場不弱于狂獵之災的浩劫。
難怪命運的預言中提示，我需要將三位妖精騎士收為己用，才能維系不列顛的安穩。
原來，她們不僅是建立秩序的利劍，更是掀起災厄的一種誘因。
只有將這三位妖精騎士都置于她這位妖精女王的監管下，不列顛才會太平。
摩根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眉心，呵斥道：
“既然解決了敵人那就停手，看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成了什么樣子？”
隨著冷冽的聲音傳入耳中，戰場上沉浸在施虐快感中的巴格斯特和芭萬希頓時回過神來，慌忙抹去了臉上的血水和灰燼，做賊般地退回到了母親摩根的身邊。
然而，兩人那滿身的污垢和濃濃的血腥味，讓摩根直皺眉頭，忍不住又要張開嘴訓斥。
“咳咳，前面的區域看樣子出了些變故，天現在也快黑了，晚上冒然深入這種不熟悉的環境對我們不利。保險起見，不如先就地休整一晚，探查一下前面的情況，等明早養足了精神，我們再繼續探索。”
洛恩輕咳一聲，上前打起圓場。
摩根點了點頭，將訓斥的話咽回了肚里。
之前為了盡快找到阿爾比恩之墓，他們路上幾乎沒停過，身心本就難免有些疲累。
而眼下，巴格斯特和芭萬希似乎也有些失控的征兆，實在不適合繼續推進。
相較而言，隊伍中的薇薇安只關心另一個問題：
“晚上吃什么？”
“要不試試烤龍肉？我下廚。”洛恩道。
吸溜……
薇薇安下意識蠕動起喉嚨，狂吞口水，興奮地點頭道：
“好！就這么說定了，我們去收集食材，順便到附近撿點柴火！”
說著，她叫上了巴格斯特和芭萬希兩位妖精騎士，前去為即將開場的美食盛宴做準備。
這死夢魔，插科打諢倒是一把好手。
洛恩搖了搖頭，隨即清理出一片空地，準備生火備餐。
摩根和哈貝特洛特則負責就地安營扎寨，并在周圍構筑出用以警戒和防御的魔法術式。
不久，明亮的火光在黑夜中閃爍跳動，翻動的樹枝上一塊塊串好的雙足飛龍肉變得外焦里嫩，吱吱冒油。
濃郁的香氣彌漫開來，營地中的幾名隊友不由循著氣味湊到了火堆前，直勾勾地看向火堆上翻轉的一串串烤肉，口中唾液瘋狂分泌。
即便是高傲的摩根，也不由被這股香氣勾起了食欲。
“好了，試試看。”
從洛恩手上接過簽子，摩根摘下面紗，張開櫻唇輕咬一口。
濃郁香酥的肉味、恰到好處的汁水和調料所構建的豐富層次感讓她不禁眸子一亮，下意識埋下了頭。
她從沒想過，食物除了填飽肚子之外，還可以成為一種享受。
而很快，手上的幾串烤肉便被她火速吞入腹中。
對于一位消化能力強的神靈來說，如果不壓制食欲，這點份量連塞牙縫都不夠資格。
但是……
“好吃！嗚…太美味了喵……我還要！再來二十串！”
“架子上的兩條后腿留給我！”
“我要一整只！”
剛解決完戰斗的哈貝特洛特、芭萬希、巴格斯特三位妖精，沒等一口氣喘勻，便急不可耐地提出了加餐的要求。
“怎么樣？我這回沒騙你們吧？老師做的東西吃了絕對不虧。”一旁的薇薇安得意洋洋地炫耀，同時以“幫忙”為名，先一步順走了剛烤好的肉串。
此等吃獨食的行徑，惹得其余的妖精們一陣大怒，紛紛沖上去爭搶。
薇薇安一邊利用幻術逃跑，一邊護著食物，并不忘回頭嘲諷幾句，這種犯賤的行為自然引來了妖精們更加激烈的群毆和針對。
營地中身影翻動，吵嚷聲、叫罵聲、求饒聲不絕于耳，歡快的氣氛充滿四周。
看著嬉戲打鬧的幾人，摩根沉浸在夜色中的臉龐冰消雪解，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但隨即，她不免又有些惆悵。
巴格斯特和芭萬希身上存在嚴重的隱患，如果處理不好，她們失控，自己這個女王說不定會和自己的騎士們有刀兵相見的一天。
到時候，羈絆越深，下起來手來越痛苦。
“你要我們做的活，我們都干完了，東西呢？”
一旁的詢問聲打斷了摩根的思緒，她轉頭望去，頓時看到芭萬希和巴格斯特正圍在火堆前，滿眼期待地向某人伸手。
而當洛恩微笑著拿出了兩本羊皮冊子遞了過去，芭萬希和巴格斯特翻看了幾頁后，頓時如獲至寶，興沖沖地回到各自的營帳中。
“你給了她們什么東西？讓她們連飯都不吃了？”
摩根有些驚訝。
洛恩一邊翻動簽子，一邊淡笑回答：
“巴格斯特手里的是菜譜，給芭萬希的是服裝和鞋子的設計圖。”
“這有什么用？”
“滿足她們的興趣，讓她們有事可做，不至于整天想著砍人和吸血。”
聽到這漫不經心的解釋，摩根腦內仿佛閃過一道驚雷。
對啊！
妖精的確是為興趣和沖動而存在的奇幻生物，有著癲狂和無序的本質，很容易被帶入歧途，從走向自滅。
但殺戮、戰斗、吸血、凌虐是興趣，烹飪、服裝、工藝、詩歌這些何嘗又不是興趣呢？
只要有足夠的樂子供她們消遣，讓她們宣泄旺盛的精力，她們也未必需要整天打打殺殺，在發狂和失控的邊緣徘徊。
思路越來越清晰，摩根腦內的那團愁云慘霧也不由消散開來，那看向眼前身影的目光，仿佛是發現了一座寶藏：
“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智者。”
“言重了，我只是不想被她們倆整天在背地里盯著，晚上睡覺還要睜一只眼。”
洛恩笑著調侃了句，并不居功。
雖然他的確有點撥摩根的意思，但也的確是為了讓自己清凈點。
自從巴格斯特和芭萬希對他的夜襲以失敗告終之后，兩只女妖精不僅沒氣餒，反而對他升起了更加強烈的興趣，明里暗里地想要找到機會把他扒光，然后吃干抹凈。
當然，一個是對他的血感興趣，另一個是對他的實力和肉感興趣。
對此，洛恩不勝其煩，只能想辦法幫芭萬希和巴格斯特兩只女妖精發展點正常的興趣愛好，分散她們的注意力，讓這兩個女妖精不要整天跟癡女一樣尾行他，想盡辦法將他推倒。
而經過一番情報搜集和針對性的開發，他成功將芭萬希和巴格斯特兩只女妖精引入了正途。
如今，她們一個對烹飪感興趣，正準備開發符合不列顛人口味的菜肴，另一個愛上了設計服裝和收集美麗的鞋子，忙著跟哈貝特洛特請教如何為母親摩根縫制新裝，暫時沒空去玩尾行。
這讓洛恩大為滿意，時刻提防偷襲的神經也舒緩了不少。
“呶，你的。”
一把剛烤好的肉串遞到了摩根眼前，黃金色的火光中映照出一張笑意盈盈的臉。
等摩根回過神來，便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接過烤串，低頭吃了起來。
連這點誘惑都沒能抗住，丟臉……
但，真香。
摩根懷著復雜的心情咬下了簽子上的最后一塊烤肉，轉頭看向火堆前還在耐心備餐的洛恩，思緒涌動間，沉吟道：
“等旅行結束，跟我回迷霧之森怎么樣？”
洛恩手上一抖，險些將串好的簽子丟進了火堆里。
他一邊壓下心中的錯愕，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詢問道：
“怎么忽然想起來說這個？”
“因為，你比我想的更出色。”
摩根頓了頓，看著眼前的混血法師，認真評價道，
“你不僅在魔法、劍術、魔藥、烹飪、文藝上造詣非凡，還有著豐富的閱歷和知識，簡直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全才。更重要的是，你習慣依賴于智慧，而非武力去解決問題，無論面對怎樣惡劣的環境和怎樣棘手的難題，你似乎總能拿出對應的策略，甚至都是最優解。
想必你也感覺到了，凱爾特神代已經步入暮年，各種災厄頻發，愛爾蘭的達努神族和身處不列顛的我們關系也并不融洽，我現在急需一位幫手，能為我出謀劃策，調停各方勢力，維系凱爾特神代的存續。
根據這些天的觀察和這幾次你處理危機的方式，我覺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所以，考慮一下，等這趟旅途結束，加入我的隊伍，和芭萬希她們一樣成為我的騎士，如何？”
見摩根如此真誠地發出邀請，身為內鬼的洛恩頓覺一陣頭疼，只好干咳著敷衍。
“還是算了吧，我不習慣受約束。”
“整個不列顛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會有人約束你。只要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就行。”
“迷霧之森太偏了，我住不慣。”
“那倫蒂尼恩呢？或者卡美洛？我可以在這兩個地方為你建立一座城堡。”
“太麻煩了，我還是喜歡四處走走轉轉。”
聽到對方一再找理由推脫，摩根皺起了眉頭，直截了當地詢問道：
“說吧，你想要什么？財富、權勢、神位？只要我能做到的，都會滿足你！”
如果我想吞并凱爾特呢？
洛恩心中暗嘆，并沒有將話說出口。
因為他明白，這個是不可能達成的要求。
無論是希臘、北歐、還是凱爾特都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就算是三選二，他也注定會站在和凱爾特對立的一面。
眼見對方久久沒有回答，摩根陷入沉思。
一個人，不圖財富、不圖權勢、不圖力量，卻還偏偏擁有動搖格局的才智……
那他究竟想要什么？
漸漸地，摩根的眸中浮現出一抹疑惑和……陰霾。
“求人不如求己。”
“想要站至高處，就要學會獨立行走。我能幫得了你一時，幫不了你一世。而且我懶散慣了，腰桿又軟，這么重的責任可背不動。不過，既然你誠心地向我求助，看在之前的情分上，我也不能坐視不理。”
洛恩頓了頓，沉聲道，
“這樣吧，如果你對調停紛爭、治理國家、魔法咒術有什么困惑，可以向我提問，我會盡力為你解答。”
“所以，你想教會我——如何思考？”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相比于大包大攬的保姆，我還是比較喜歡做個輕松點的老師，然后把學生需要面對的問題，交給學生自己去處理。”
“那么，代價是什么？”
“對于老師來說，能教出一名超越自己的學生，就是最好的禮物。”
“放心，我不比薇薇安差！”
摩根莞爾一笑，自信而驕傲。
洛恩瞥了新學生一眼，輕哼道：
“別高興太早，先說好，我只負責在旅途期間授課，等這件事結束，我還沒想好去哪呢，你能聯系到我再說吧。”
“如果你愿意來迷霧之森的話，我隨時歡迎。”
“看情況。”
拋出一句模棱兩可的鴿言鴿語，感覺到那來自摩根身上的懷疑徹底消散，洛恩暗自松了口氣。
幸好他反應得夠快，及時糊弄了過去。
不然的話，難保這位凱爾特的死亡女神不會對他的行為目的起疑心。
弄不好拔出蘿卜帶出泥，一步步挖出他的真實身份和目的也有可能。
正當洛恩整理思緒，考慮著如何給新學生摩根編寫臨時教材，糊弄過去這一關之際，一束束金色的焰光在黑夜中冉冉升起，如奔騰的星之河流般向摩根匯集。
古老晦澀的詠唱隨風聲傳來，越發嘹亮。
“薩溫節到了。”
摩根抬頭看向被無數火光點亮的夜空，喃喃開口。
這是屬于凱爾特人的新年慶典，居民們往往會在這一天穿著千奇百怪的服飾，或出門載歌載舞，或裝點家宅，或和親朋共享豐盛的晚餐。
這時，廣場上會燃起數堆篝火，負責主持儀式的白袍德魯伊們，也將忙碌了起來，或是送出銘刻著歐甘樹文的小木片、小骨牌，傳達祝愿，或是念誦神言施咒，為來往的居民凈化祈福。
儀式結束之后，德魯伊把火堆中仍在燃燒的炭燼分給每一家，用來點燃新的廚房火焰。
這些火焰是用來讓家里保持溫暖，并且趕走惡靈的。
正如黑夜之后便是光明，死亡之中孕育新生。
在凱爾特人的文化哲學中，只有這一刻，此世和彼世才會消除阻礙，神靈與人類、君主和臣民、亡靈和生者才會共同狂歡，再也沒有爭斗廝殺的仇恨和身份立場的隔閡。
突然之間，摩根心中升起了一股冥冥的沖動，抬手將那些獻祭給她的火焰，獻祭給她的信仰聚合成一團金黃色的星光，遞向前方：
“我沒準備什么拜師禮，就拿這個送你好了。”
金黃色的星光沒入洛恩的胸口，傳遞著這片土地上突破身份、種族、強弱之分的歡慶和祝福。
按住溫熱的胸口，感受著體內翻騰上涌的神力，洛恩看向一時心血來潮，以此作為拜師禮的摩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好像，凱爾特人的傳統薩溫節，就是未來基督教改組后的萬圣節？
凱爾特的死亡女神閣下，你這算資敵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