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玉子腦袋一挨著枕頭,一秒就昏睡過去了。
她很快沉入了夢鄉,夢到自己抓住了真兇,受到警署表彰,東京警視廳特別頒發獎狀,特搜課上下都對她投以崇敬和羨慕的目光……
與此同時,她的好搭檔伏見鹿,本該負責監視嫌疑人,此時正在翻閱最新一期的《少年醬噗》。
生活在日本還是有好處的,看漫畫不需要翻譯,而且還能看到一些曾被腰斬了的好作品。
《少年醬噗》不愧是日本頂級漫畫雜志,每一篇作品都獨具匠心,長篇短篇都很好看,而且每一期都特別厚實,不像某些漫畫雜志,一期只有薄薄的幾頁。
伏見鹿看著看著,看入了神。
他看漫畫時,又想到了一個新法子,不需要這樣苦哈哈地監視。只需要向法院申請搜查令,搜一搜堀江圭的住址,大概能發現些線索——別的不談,他家里的水電表肯定瘋跑過。
就算沒申請下來也無所謂,大不了偽裝成外賣員偷偷溜進去。
伏見鹿心里有了底,放心看漫畫,暫且將此事拋擲腦后。
與此同時,阿部六郎坐在便利店內,盡心盡力地扮演著一個落魄失業中年男。
他偽裝得太好,以至于融進了便利店,成為了便利店的背景板。顧客們來來往往,目光從未在他身上停留,他仿佛變成了透明人。
店內一對小情侶在打鬧,推推搡搡,不小心撞到了阿部六郎,連忙低頭道歉:“啊,不好意思,沒看到這里有人。”
阿部六郎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繼續坐在櫥窗邊發呆,漸漸地有點融入這種心境了。
啊,世界好像隔了一層膜……
“很討厭吧?這種可有可無的感覺。”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男聲。
阿部六郎一驚,詫異地回頭,這才發現,堀江圭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后,手上還端著一杯速溶咖啡:“我請客。”
“啊,這是什么意思……”阿部六郎有些茫然。
堀江圭把咖啡放在小桌上,他穿著便利店工作服,看著像是幫客人端上了一杯咖啡,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動作。
“沒什么,就當是久坐福利吧。”堀江圭似乎不打算多聊。
阿部六郎覺得這是個搭話的機會,他想錯過,連忙問道:“這是老顧客福利?那我下次來還有嗎?”
堀江圭愣了一下,笑道:“來就有,免費續杯,只是便宜的速溶咖啡而已。”
阿部六郎心頭暗喜,這下他有名正言順的監視理由了,而且完全沒有引起堀江圭的懷疑。
堀江圭似乎把阿部六郎當作了同一類人,但他似乎又不喜歡和同類深交,只是送了杯咖啡,甚至沒有多聊一句,他又回到了前臺,繼續守著便利店。
阿部六郎繼續枯坐,監視是個傲人的苦活,只能盯著目標,什么都不能干,不僅無聊枯燥,還非常耗費心神。
好在他堅持下來了。
一直到晚上,堀江圭下班離開,阿部六郎沒有貿然跟蹤,而是向小貨車匯報情況。
伏見鹿認真聽完,記在本子上,給了他一千円辛苦費,讓他明天早上繼續加油,今晚就先回去休息,剩下的時間交給前輩繼續監視。
阿部六郎深受觸動,覺得跟對了人,領著錢走了。
伏見鹿看著他走遠,這才叫醒源玉子,推了推她的肩膀,說道:“醒醒,該輪崗了。”
源玉子迷迷糊糊睜開眼,她剛夢到自己成為「連環殺手克星」,站在一座更大的頒獎臺發言,結果被吵醒了。
“這么快?”
源玉子抬起頭:“今天白天有什么異常嗎?”
伏見鹿簡略匯報了一下,不忘補一句:“監視嫌犯可真辛苦,我一直在盯著呢,把他的一舉一動都記下來了。”
說著,他拿出剛才記錄的小本本。
源玉子快速掃了一眼,并未懷疑,她照常開小貨車,停在堀江圭家樓下,繼續監視堀江圭。
“要不我們申請搜查令吧。”伏見鹿提議道。
他懶得再這么累死累活地監視了,這確實是個好辦法,但是非常累。其實絕大部分刑警都是這么破案的,靠猜測鎖定一個嫌疑人,然后不分晝夜24小時監視,等嫌疑人再次犯案,就直接抓個人贓并獲。
“沒有證據,法庭怎么可能會批準。”源玉子不以為意,依舊舉著望遠鏡,甚至懶得轉頭。
伏見鹿慫恿道:“那我們就偽裝成電工或者外賣員,偷偷的潛入堀江圭住址……”
“不行,那不就成了私闖民宅嗎?”源玉子依舊表示反對。
伏見鹿撇了撇嘴,既然源玉子自討苦吃,那就怨不得他了。
反正他輕松得很,在車里看電視跟在家看電視有什么區別?餓了還隨時能下車,去小吃店或者居酒屋整點好吃的,省去了等外送的時間,他將這種生活稱之為「城市露營」。
就這樣,監視生活一晃過去了四天,三人輪流上崗,其中一人趁機摸魚。
熬著熬著,源玉子熬過了頭,時差又調回來了,她負責白天監視,晚上休息。
伏見鹿依舊生龍活虎,身體甚至保持著沐浴露的香味,他趁源玉子睡著,偷偷去洗過澡。到了晚上,他就把監視任務丟給阿部六郎,讓阿部六郎接著繼續干。
第四日深夜,源玉子戴著眼罩呼呼大睡,伏見鹿則翻閱著漫畫雜志,打發時間。
這時,他手機忽然響了一下,是短信的提示音。
點開一看,是阿部六郎發來的:
「嫌犯有異常,已離開住所,疑似前往新宿街道,目前正在跟蹤」
伏見鹿一愣,想著或許是出事了,但他心里卻又嫌麻煩,手上的漫畫還沒看完呢,何必著急忙慌去工作?
沒準堀江圭只是去新宿街道找樂子,一個成年男性也是有需求的,能理解。
如果真出了什么大事,阿部六郎肯定會通知他支援的。既然沒有要求支援,那就只是正常出行而已。
念及至此,伏見鹿又翹起了二郎腿,繼續看漫畫。
另一邊,阿部六郎喬裝成流浪漢的模樣,牽著一條‘流浪狗’,隔著很遠一段距離,跟在堀江圭身后。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阿部六郎發現嫌犯具有極強的反偵察意識。
堀江圭肯定沒接受過專業訓練,這大概是一種天賦,能本能的察覺到其他人的目光。可能是因為他長期被人無視,所以對注視的目光非常敏感。
像源玉子那樣舉著望遠鏡盯著,對于堀江圭來說,大概就等于黑夜里的1000w大功率電燈泡,筆直的打在他的臉上。
阿部六郎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從不用正眼看堀江圭。就算要觀察,也只是用余光一掃而過,像是目光掠過風景一樣,不做一絲停留。
效果出奇的好,堀江圭果真沒有發現他。
為了防止跟丟,阿部六郎還花重金買了一條狗,訓練它聞著氣味尋人。畢竟不是專業警犬,小毛病比較多,時不時就拐到燒鳥屋門口了。
但好在大致方向是對的,阿部六郎憑借自己的判斷,一路尾隨至新宿街紅燈區。
堀江圭熟門熟路地走進一家澡堂,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上半身是一件印黑色西裝制服,下半身則是一條平平無奇的長筒褲,像是隨處可見的上班族。
他獨自站在大街邊,時不時看表,似乎在等人。四周人來人往,根本沒人多看他一眼。
阿部六郎找了個角落,抱著小狗躺下,假裝要休息。可他屁股還沒挨著街角燈柱,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保安,嚷嚷著讓他快滾。
“上一邊去!這里不許躺人!”保安大喊。
阿部六郎生怕驚動嫌犯,只能低頭起身,磨磨蹭蹭地打算離開。他偷偷給伏見前輩發短信,希望伏見前輩能接力,繼續跟蹤下去。
片刻后,伏見前輩回復道:
「加油,我相信你,考驗你能力的時候到了」
阿部六郎油然生出一股使命感,士為知己者死,他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精神亢奮起來,一路小跑進公共廁所,用最快的速度撤下了喬裝,戴上鴨舌帽遮住額頭,彎著腰走出廁所,余光掃來掃去,尋找堀江圭。
一輛車停在了馬路邊,堀江圭似乎等到了目標,他自然而然地迎上那輛車,幫忙拉開車門。
長相硬朗的中年人下車,整理了一下西裝,大步流星走向金碧輝煌的酒店,全程沒有多看阿部六郎一眼。
護衛在前后的跟車跑下來了幾個保鏢,前后左右把中年男人圍著,順帶把堀江圭隔絕在外。但他們并沒有盤問堀江圭,而是下意識把堀江圭當成了酒店的迎賓員。
阿部六郎認得那個中年男人,他姓藤原,是前任警視總監,目前在國會擔任議員,身份很特殊。
難道說……
阿部六郎有不好的預感,他等一行人走進酒店,左右四顧,確定沒人注意,連忙跟了上去。
酒店大門是旋轉門,左右站著兩位門童。阿部六郎一靠近,就被門童攔下來了。
“先生,您有預約嗎?”門童問。
“沒有,我現在想訂一間酒店。”阿部六郎言簡意賅說。
門童對視一眼,并未阻攔,而是領著他去前臺辦理入住。阿部六郎進入大堂,要了一個標間,不忘觀察四周環境,琢磨著堀江圭可能在哪動手。
“惠誠42500円。”前臺小姐笑著說道。
阿部六郎倒吸一口涼氣,他沒想到這地方一個標間竟然這么貴。但來都來了,他身負重任,只能大出血,刷信用卡買單。
拿到房卡后,阿部六郎抱著小狗匆匆上樓。
這酒店貴有貴的好處,一般酒店都不允許攜帶寵物入住,而這酒店不僅允許,還會幫忙配送養寵用具,比如說貓砂盆、便便袋、狗咬棒等消耗品。
畢竟一晚上四萬円呢!
阿部六郎心頭滴血,抓到兇手的想法越發迫切。他讓服務員拿來了一些高檔狗糧,在房間里喂飽了小狗,隨后讓小狗繼續靠氣味追蹤。
值得一提的是,所謂的小狗只是體型小,并不是年齡小。阿部六郎為了偽裝,沒辦法選高調的大型犬,只能選一些能抱在懷里的小型犬。
狗兄吃飽喝足,非常給力,帶著阿部六郎左拐右拐,一路拐到了宴會廳。
阿部六郎還以為這家伙又饞了,所以才帶他來餐廳。他正準備離開,恰好堀江圭推著餐車出現在走廊盡頭,十分自然地走進了宴會廳。
阿部六郎一愣,連忙跟上,透過包廂口的玻璃,偷偷往里邊窺視。
他看到了一間裝潢考究的歐式宴會廳,中央擺放著可供20人圍坐的胡桃木長桌,桌面鋪著暗紅色天鵝絨桌旗。
水晶吊燈從挑高天花垂下,暖黃光線經多層切割折射,在墻面的鎏金壁紙上投下細碎光斑。
靠墻處設有三組真皮沙發組成的休息區,茶幾上散落著雪茄剪和威士忌冰桶,早已有人在此等待多時了。
藤原議員一進宴會廳,等待著就站起身,與之握手笑談,雙方似乎在洽談什么大事,聲音都不高,阿部六郎完全聽不清楚。
每扇落地窗都配有厚重的香檳色窗簾,此刻窗簾都被束起,露出新宿街景,玻璃上隱約映出堀江圭推餐車的倒影。
阿部六郎還沒來得及細看,幾名保鏢忽然轉身,他匆忙低頭,假裝路過,慢慢地穿過走廊。
里邊似乎要談正事了,保鏢魚貫而出,守在門口。服務員停止上菜,在后廚忙碌,等客人吩咐再出餐。
堀江圭像是一道幽靈,在其中不斷游走著,一會扮演迎賓員,一會扮演者服務生,一會又扮演著客人助理,在多方之間不斷游走,只進行機械簡短的交談,完全沒給其他人留下印象。
兩個多小時后,包廂內傳來喊聲,服務員可以繼續上菜,里面的人似乎聊完了。藤原議員搖搖晃晃,去上廁所,堀江圭緊隨其后,一把扶住了藤原譽。
保鏢以為他是助理,藤原議員以為他是服務員,誰也沒有在意,就這樣讓他們單獨進入了男廁所。
阿部六郎眼皮一跳,心知不妙,連忙快步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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