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搜課所有精英刑警都陷入了一個盲區,他們根據受害者特征,先入為主的認為兇手是政府官員,亦或者是和政府官員有很深聯系的富家子弟。
然而,兇手很有可能不認識死者,同時也不是政府官員。
在殺人時,兇手的殺人偏好或許并不是‘劣跡官員’,而是一份名單——曾經上過貓島的官員,都在名單上。
恰好,堀江圭就是貓島受害者之一。
不僅如此,堀江圭的母親曾是貓島教團的一員,他的妹妹也深受其害。奧姆真理教被剿滅后,堀江純子也沒了下落。
近期他獲得緩釋,剛好就接連發生殺人案,世界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
以上是伏見鹿的主觀猜測,沒有任何邏輯依據。他很喜歡猜,要是猜的范圍太大,他就會寫小紙條,抽簽碰運氣。
但源玉子不一樣,她更擅長推理。所以這一回她確實注意到伏見鹿未曾留意的細節,比如兇手為什么要寫「天罰覿面」、為什么兇手會殺水谷里香、為什么社交圈找不到嫌疑人……
伏見鹿沒問,源玉子忍不住想說,偵探不說出推理過程,就好比錦衣夜行,能讓人難受得抓腦殼。
“馬上就要開會了,你不問我為什么要去找堀江圭嗎?”源玉子用小手拍打著副駕駛臺,就像是在打架子鼓。
“不問。”伏見鹿專心開車。
“為什么不問?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這么緊急嗎?”源玉子抓心撓肝想說,但她不想主動說,非要讓伏見鹿問她不可。
要是她自顧自說出來,不就等于在唱獨角戲嗎?那就沒意思了啊!
難怪電視劇和里必備一個八嘎助手,源玉子原本以為八嘎助手只是用來凸顯偵探很聰明,沒想到還有捧哏這一重要作用。
“因為你推理出來堀江圭是嫌疑人,所以才推掉會議,第一時間去找他。”伏見鹿隨口說道。
“沒錯!”源玉子鼓勵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推理出來的嗎?”
“不想啊。”伏見鹿打方向盤。
他在開車,源玉子沒法拽他的胳膊,只能在副駕駛座上小幅度彈動身體,就像是鬧騰的小孩半坐在椅子上:“怎么會不想?你肯定想!你沒看到嗎?剛才我都流鼻血了!我推理出了很不得了的東西!”
“有證據嗎?”伏見鹿隨口問。
源玉子心頭一喜,就當伏見鹿發問了,主動說道:“暫時還沒有物證,但是我有邏輯鏈……”
伏見鹿立即打斷施法:“那就不重要了,反正知道堀江圭是嫌疑人就足夠了。”
“這怎么不重要了?要是沒有充足的理由,怎么說服法官下逮捕令?”源玉子很不服。
伏見鹿說道:“不要緊,先抓到人,事后再補上緊急逮捕的手續。你與其有閑心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如問問我在往哪里開。”
源玉子一愣,這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堀江圭的住址,也不知道堀江圭的工作地址。她只是隨口喊了一嗓子,伏見鹿就立馬調轉方向盤。
“不是去堀江圭家嗎?”源玉子有不好的預感:“你知道堀江圭住在哪嗎?”
“不知道啊。”伏見鹿如實說道。
“那你這是……”源玉子搖下車窗,看向窗外,發現伏見鹿開的路線有些熟悉。
“去監獄。”伏見鹿說道:“他在服緩刑,會由保護観察官管理,家庭住址是必填項,個人信息應有盡有。與其到處去查,不如直接問觀察官。”
源玉子恍然大悟,逐漸冷靜下來,她給村田長官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打算在通話時說出自己的推理過程,順便讓伏見鹿聽到。
她的計劃再次落空了,村田杏聽完緣由,十分干脆的說道:“那你們先去查,回來了找事務官看會議記錄……記得把水谷里香的調查報告交給我。”
“那個……”源玉子想讓村田長官問她是怎么推理出來的。
“怎么了?”村田杏問道。
她也不關心下屬是怎么查出嫌犯的,只要抓到人且有證據就行。
“沒什么。”源玉子有點郁悶:“我們會盡快核實的。”
“好。”村田杏掛斷了電話。
源玉子撅起小嘴,賭氣不吭聲了。她在心底暗暗發誓,除非有人問,否則她絕對不會開口說。
然而,直至伏見鹿找到觀察官、問到堀江圭的相信信息、在打工地點抓到人、帶回警署審訊,全程都沒人問她一句:
‘你是怎么推理出來的?’
只有木下課長問了一句:“抓他干嘛?”伏見鹿隨口說:“這家伙有前科也有嫌疑。”然后木下課長‘哦’了一聲,就沒管了。
源玉子已經是辦案老手了,此時依舊覺得日本刑警抓人實在太過草率。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黑道成員經常在街面上挑釁警察,如果不放寬抓人手續,警察就根本沒辦法正常執法。
堀江圭至始至終都非常平靜,他被抓時,讓伏見鹿稍等兩分鐘,整理好貨架,這才伸出雙手,主動讓伏見鹿戴上手銬。
難得遇到如此配合的嫌犯,伏見鹿也給了他應有的尊重,在帶人離開時,脫下外套蓋住了堀江圭的手腕,遮擋住了手銬。
這就導致伏見鹿的睡衣露在了外面,看上去像是個長得帥的死宅,穿著睡衣下樓找朋友玩耍。
一回警署,伏見鹿就取下風衣,重新穿上,仔細扣上了扣子,以免再影響自己的風評。
三人進審訊室,堀江圭被拷在鐵凳子上,伏見鹿隨手關門,問道:“知道為什么要抓你嗎?”
“不知道。”堀江圭說。
他的皮膚本來就很白,在白熾燈的冷光下,有種死人的蒼白感。凸出的眉骨遮住了光線,讓他的眼窩下多了一圈陰影。
這幾年他似乎受盡了磨難,身上的少年氣消失殆盡,只剩近乎麻木的疲憊感。回想起昨晚他試圖吃軟飯的行為,似乎可以理解,被社會捶打的年輕人,總是想要找捷徑。
“現在老實交代,還能算自首。等我說出來,性質可就不一樣了。”伏見鹿用審訊技倆施壓。
“真的不知道。”堀江圭還是那句話。
“實話告訴你,沒有證據,我們是不會抓人的,只會等兇手繼續作案、露出破綻。只有百分百確定了,才會動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伏見鹿繼續施壓。
聞言,源玉子恍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想說話但又怕干擾審訊。
這是個好辦法啊,暗中監視,等兇手繼續作案,再抓個現行,不就人證物證都有了嗎?
為什么現在才說?
源玉子懷疑伏見鹿是想偷懶,畢竟監視是個苦活,得24小時不間斷輪崗,熬夜是家常便飯,稍微一走神就可能讓人跑了,遠不如把人抓來審訊輕松。
“不明白。”堀江圭還是那句話。
“非要我把話說明白?”伏見鹿問。
“還請務必把話說清楚。”堀江圭沒有絲毫受壓力的跡象。
伏見鹿走上前,雙手撐在桌子上,俯視著堀江圭,吐字清晰地說道:“大概一周前,一名裁判官在街上被人捅死,沒過幾天,又有一名議員吊死在路燈上,在同一天,議員的情人也死于非命……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我不明白,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堀江圭面露疑惑,聳了聳肩。
“有證據證明,人是你殺的。”伏見鹿的語氣十分篤定,仿佛警署已經拿到了完備的人證物證,抓人只不過是最后一道手續,隨時可以起訴。
“我是清白的。”堀江圭語氣平淡道。
伏見鹿的視線緩緩上移,他能清楚的看到,堀江圭頭頂漂浮著一行小字。
「惡癖」:復仇取樂「清除獎勵」:清除堀江圭的罪惡,即可獲得Lv5存在感降低 伏見鹿在上一世當律師時,曾遇到過一個特殊的案例。
委托人曾是一個普通農民,他和父親一同被拐到黑煤窯,承受近乎苛刻的虐待,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差點活活累死在黑煤窯里。
好在某天黑煤窯擴產,會計人手不夠,工頭問煤窯工識不識字,二十多個人,只有他一個人舉了手——他有高中文憑,不僅會加減乘除,還會解方程式。
可他父親不會,因此死在了礦洞里。
沒過多久,他爬上了管理層,成為礦老板的心腹,不僅幫忙管賬,還幫忙養了一批打手。礦老板為了籠絡,把自己女兒嫁給了他。
此時委托人已然翻身逆襲,他每天想的不是花天酒地,而是要找到當初拐騙他們的人販子,一心只想著為自己、為父親報仇。
就這么苦苦找了十幾年,皇天不負有心人,真叫委托人找到了。
人販子已經年逾古稀,早就洗手不干了。這人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在一個二線小城市開了家酒店,過安生日子。
委托人帶著一幫打手找上門,他當著人販子的面,先殺孩子,后奸殺媳婦,最后給人販子上水刑,把人販子活活淹死了。
由于當時警力落后,黑社會猖獗,所以委托人沒有第一時間被逮捕。之后他又犯下了幾起滅門案,連殺了好幾個人販子。
委托人的犯案方式十分奇特,在殺人之前,他會故意偽裝成貧農,讓人販子把自己拐走,在黑煤窯受幾個月的苦,心里一直憋著一股氣。等到他忍無可忍,再聯系自己的小弟救自己出來,找人販子復仇。
等到國家嚴打,他很快就落網了。
當初,伏見鹿問委托人為什么要這么做——既然已經成功復仇了,為什么還要再體驗一遍當年的痛苦?
委托人反問他:“你知道復仇是什么感覺嗎?”
當時的伏見鹿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希望委托人能坦白,不要對律師有所隱瞞。
于是委托人繼續說道:“報仇的時候,真的特別爽,感覺頭皮都要炸開了。”
“總有人說,復仇會讓人空虛,但空虛其實是在爽過之后的。”
“這就好比抽煙,第一口煙是最爽的。一支抽完了,會讓人爽一陣,接著心里空落落的,還想要再抽一根。”
“所以我殺了一個,還想再殺一個。光是殺人沒意思,得殺跟我有仇的,我越恨他,殺起來越爽。”
“你能明白嗎?”
“我復仇上癮了。”
眼下,伏見鹿盯著「惡癖」后面的那行小字,心里已有十二分篤定,堀江圭就是兇手。
他跟那個委托人一樣,對復仇上了癮。
好在堀江圭的仇人足夠多,大概在他落網之前都殺不完。
“你坦白交代,或許能爭取到無期;要是讓我們起訴,肯定就是思行了。”伏見鹿威脅完,給源玉子使了個眼色。
現在他們已經有一點默契了,源玉子當即心領神會,扮演起好警察,配合著說道:“堀江君,伏見先生是為了你好……別看他這樣,其實他是個內心善良的人,希望你能抓住這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格外認真。再加上她長相可愛,聲音沒有攻擊性,讓人印象非常好,唱紅臉時基本百試百靈。
“少啰嗦了!他既然不承認,那就別怪我不給機會了!”伏見鹿大聲嚷嚷,用力拍打著桌子,盡力扮演一個武斗派刑警。
堀江圭身子后仰,說道:“可我確實沒有殺人,既然你們已經有證據了,那就拿出來吧。”
源玉子下意識回道:“證據不方便給你看,我們會上呈給法官……”
“你不拿出證據質詢我嗎?”堀江圭忽然打斷道。
源玉子這才意識到失言,不得不回過頭,湊近伏見鹿,小聲問道:“我們該不會抓錯人了吧?”
“你不是推理出來真相了嗎?”伏見鹿反問。
“只是猜測而已啦……”源玉子有些心虛。
伏見鹿其實也沒什么好辦法,他確實只是想偷個懶,要是能用審訊讓堀江圭招供那就再好不過了。
可眼下希望破滅,堀江圭根本不吃壓力。
伏見鹿瞇起眼睛,忽然露出笑容,拍了拍堀江圭的肩膀,解開他的手銬說道:“那可能是我們搞錯了,抱歉,你可以走了。”
“誒?”源玉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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