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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無良律師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東京:兔子警官和她的邪惡搭檔

  周浩是在寫字樓門口遇見安書瑤的。

  近來梅雨季,江城陰雨連綿,雷聲隆隆作響,地勢較低的區域都淹到大腿根了。安書瑤打了傘,但還是被淋成落湯雞,狂風直接把傘面吹翻了,傘骨都吹斷了幾根,她蹲在玻璃門邊,不吵不鬧,保安都不忍心趕。

  周浩只是瞥了一眼,匆匆路過,沒成想那小姑娘直接跟了上來,指名道姓說要找他,說是有案子想委托他來代理,但卻被他的助理給回絕了。

  周浩沒當回事,慕名來找他的顧客多了去了,大多都是助理幫忙打發走,偶爾有顧客不死心,會堵在樓下求他幫忙——他是紅頂派,一般的案子不接。

  “不接,找別人吧。”

  周浩干脆利落的拒絕了,一副無良精英律師狗的做派,甚至懶得聽小女孩說案件詳情,急匆匆上車離開。

  他回到公寓,洗了個澡,開了一瓶紅酒,瀏覽手上的卷宗,琢磨著今晚殺誰,門口鈴聲忽然響了。

  周浩通過玄關監控顯示屏,看到了門外站著的小女孩。

  他皺起眉頭,摁下通話鍵,開口第一句話不是噓寒問暖,而是質問對方是怎么知道他的住址的。

  對方不答,一個勁摁門鈴,大有周浩不開門她就一直摁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周浩不慣著她,直接叫來了保安,把她給趕走了。

  沒成想,過了半個小時,這家伙又跑來摁門鈴。周浩只好又叫保安,并且讓樓下門禁別隨便放人,她這才消停了一陣。

  直至半夜兩點,門鈴又響了。

  周浩大怒,威脅要叫警察抓人,熟料對方依舊在摁門鈴,一點法治精神都不講,主打一個死皮賴臉。

  精英律師拿地痞流氓沒辦法,況且對方還是個八歲小孩,有法律豁免權,他只能把小女孩迎進門,打算好好講道理,讓對方徹底死心。

  小女孩很有禮數,進門就說一句‘打擾了’,還微微鞠躬,感覺就跟日本人似的。

  周浩給她倒了一杯茶,聽她講完了案件全過程——事情大概就是她的媽媽被人撞死了,對方有權有勢還有錢,不停地磨著女孩簽諒解書,打算出血賠錢了事,并不想因此蹲監獄。

  其實周浩看得出來,被告方的誠意已經很足了,賠償款從五十萬拉到了五百萬,中間翻了十倍不止,可謂是心甘情愿大出血,就為了換取女孩的諒解書。

  只要有了諒解書,一切都好說。

  周浩身為刑辯律師,對人命的價格其實非常清楚。

  所有人都說人命是無價的,不論是地震還是火災,無一例外是救人至上,在國內這是絕對的價值觀正確——生命不能用物質來衡量,尊重人權同樣是法律的基石、是國家的根本。

  但事實上,人命就是有價格的。

  就拿工地舉例,工人因工傷死亡,施工方該賠償多少錢?倘若人命真的無價,那賠多少都行,把十幾個億的投資全賠了也理所應當。

  「人命無價」的口號太過空泛,甚至有點虛無縹緲,腳不沾地。

  在現實中,別說十幾個億了,就算是十幾萬,都有人愿意賺這筆錢,「工傷賠償」慢慢變成了一條潛規則買賣:同村人有人在工地死了,一村子的人就去工地鬧,不論鬧到多少錢,都跟家屬對半分。

  一個村子里的人,既有地緣關系也有血緣關系,遇到天災人禍都能抱團。施工方怕事情鬧大,又不能任由對方獅子大開口,雙方來來回回拉扯軟磨硬泡,最后一條人命能談妥的最高價格大概在兩百萬到三百萬左右。

  如果沒人來鬧,那就走保險,頂多五十萬,少一點甚至也就是十幾二十萬。

  過去村子宗族抱團,就是為了抵御風險。現在農村人口向城市流動,宗族血脈關系越發淡薄,絕大多數人在城里出了事,甚至連個幫忙叫屈的人都沒有……就好比眼前的這個小女孩,母親死了,家里連個長輩都沒有,只能在寒風苦雨里跑來找律師。

  除了工地,接觸「人命買賣」的地方還有很多,周浩見過許多類似的案子,慢慢地對人命都有些麻木,他聽完安書瑤的陳述后,甚至覺得這個價格已經非常優渥了。

  可安書瑤不這么覺得,她非要把對方送進去不可。

  周浩也遇到過這種認死理的犟種,比如說女兒被人奸殺了,父母不要錢不要賠償,只要兇手償命……這種案子倒還好弄一點,就算對方有背景也沒用。

  但安書瑤的情況不同,對方懂法,沒有肇事逃逸,第一時間打電話報警報急救,認錯態度誠懇,而且還是「事故誤殺」,對方聲稱剎車失靈,出現故障,甚至出具了第三方鑒定報告,證明當時剎車確實有問題,剛好那一段路又沒有攝像頭,所以無罪或者緩刑的概率很大。

  安書瑤堅稱當時車主在使用手機,沒注意前方車變向燈,追尾后打滑,估計是把油門錯當成剎車,直接把前車給撞開,沖上了人行道,這才導致慘劇發生。

  “你親眼看見她玩手機了?”周浩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見了,那時候我媽媽剛好蹲下來,跟我聊醫院的事情,我余光瞥見了遠處車窗……”

  安書瑤話還沒說完,周浩就直搖頭,這種話甚至上不了口供,百分百會當作捏造,就連他都不信:“余光瞥見?你眼睛這么尖?”

  “對。”安書瑤語氣篤定。

  “瞥見就算了,你還能過目不忘?”周浩撓了撓鼻子。

  “對。”安書瑤繼續點頭。

  “你要知道,人的記憶是會出錯的……”

  周浩話還沒說完,安書瑤就打斷道:“你下班路過前廳上車的時候,在用手機讀《關于加大改革創新力度加快農業現代化建設的若干意見》,好像是一篇新聞報道。”

  周浩一愣:“你黑我手機了?”

  “沒有,你的眼鏡鏡片反光,我瞄一眼就看到了。”安書瑤老老實實說道。

  “好吧,這也證明不了什么。”周浩不為所動。

  “那我要怎么才能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安書瑤身子前傾,她紅著眼眶,雙手握拳,撐在膝蓋上。

  “你證明不了,我也證明不了,所以請回吧,這案子打不了。”

  周浩見她沒動彈,又勸了兩句:“你現在還小,對錢沒概念,你媽媽估計一年都掙不了十二萬,五百萬賠償金真不少了,就算你媽媽月薪一萬,不吃不喝工作四十一年,才能攢下這筆錢。你在外環買兩三套房,出租都夠你躺平一輩子。”

  “我用五百萬買你的命,你賣嗎?”安書瑤反問道。

  “我賣啊!為什么不賣?”周浩為了把她打發走,什么話都說得出口,他賤里賤氣的言行不是下一輩子才養成的:“你要給我五百萬,讓我吃屎都行。”

  “好,那我簽了諒解書,用這五百萬請你去打官司,”安書瑤倔強得像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你要打不贏,那你就去死。”

  周浩沒屁可放了,講道理講不通,他就干脆動手,把這小姑娘拖出去,反手關在門外。

  安書瑤又摁門鈴,周浩直接把電池給扣了,于是安書瑤改成敲門,砰砰砰砸門板。

  周浩不信她能敲一晚上,戴上耳塞上床睡覺,不管她。

  翌日一早,他起床摘掉耳塞,入耳就是砰砰砰的敲門聲,雖然沒有昨晚那么急促響亮,但依舊很堅定。

  他開門一看,安書瑤小手敲出了血,指節都破皮了,這家伙還真就不眠不休敲了一晚上。

  周浩捏了捏眉心,說道:“要不這樣,我給你介紹個業內不錯的律師,他能力比我更強,你去找他,說不定會有答復……”

  “不行。”安書瑤不答應。

  她很有禮貌,站在門口沒往里面擠;但她又很沒禮貌,半夜敲門擾民。

  “為什么偏偏要找我?”周浩想不明白,能力比他強、關系比他硬的律師一抓一大把,為什么這小姑娘偏偏賴上了他?

  是巧合嗎?

  還是說他已經聲名在外了?

  安書瑤給出了他意想不到的答案:“因為撞人的司機,是你媽媽。”

  這下周浩真的愣住了,他足足怔愣了五秒鐘,以至于安書瑤還以為他腦子壞掉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這才回過神來:“那也跟我沒關系,我已經跟她斷聯了……你是怎么想的?讓我去告她?”

  準確的來說,是讓一個兒子把母親送進監獄。

  可周浩說不出口,他不怎么認那個‘母親’。

  安書瑤認真說道:“我希望你能替她補償我,勸她接受法律的制裁,讓她彌補自己犯下的錯。”

  周浩聽樂了,沒忍住笑出了聲。

  “有什么好笑的?”安書瑤問道:“我知道這個想法很幼稚,但我覺得……”

  “不,不是你的問題,”周浩擺了擺手,他依舊在笑,十分歡樂:“我是在笑她……你可能不了解她,與其找我,不如找她上司更有用。”

  “是嗎?”安書瑤有些懷疑:“你跟她關系不好嗎?”

  “沒有,我跟她不熟。”

  周浩的這句話遠比‘關系不好’更加冷漠,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依舊在笑,就像是在談論一個陌生人。

  “怎么會有人跟自己媽媽不熟?”安書瑤不能理解,她潛意識里跟媽媽的關系非常好,以至于陳慧心代替了媽媽的位置,她都沒有違和感,只覺得女兒跟媽媽的關系理應如此:“如果出事的人是她,你難道不會為她辯護嗎?”

  聞言,周浩逐漸收斂了笑容。

  他盯著安書瑤,仔細打量了很久,以至于安書瑤心里都有些發毛。

  兩人在公寓門口沉默對視,周浩忽然側身,做出請進的手勢,說道:“我改變主意了,這案子我接了。”

  安書瑤高興之余,好奇心再度發作,她忍不住問了句‘為什么’。

  周浩說是生出了惻隱之心,她不相信,擔心周浩摸魚,出工不出力,死纏爛打追問,周浩這才半真半假說道:“你跟我小時候有點像。”

  “哪里像了?”

  安書瑤更不明白了,她跟周律師不是一個性別,和媽媽關系非常好,而且視金錢如糞土,跟周律師簡直是人生鏡像,絲毫沒有相像之處。

  “大概有我小時候十分之一那么聰明,也是祖國的棟梁,未來的接班人,我自然要呵護,”周浩又在嘴賤:“別小看我十分之一的才智,已經很不錯了,稱得上是神童,可喜可賀。”

  “撒謊!”安書瑤一個字都不信:“要是有個跟我一樣聰明、一樣喜歡死纏爛打、一樣可愛的女孩求你幫忙,你還會答應嗎?”

  “原來你知道自己在死纏爛打啊?”周浩說翻臉就翻臉,冷著個臉嚇死人:“你怎么有臉說自己可愛的?”

  安書瑤不吱聲了,乖乖進門,按照周浩吩咐,再度詳述了一遍案發經過。

  這次周浩問得十分詳細,就連她們當天出門干嘛、早上吃了什么、站在人行道哪個位置等等細節,全都問了一遍。

  安書瑤的記憶力非常好,敘述能力也不錯,百分百還原了案發時的經過,沒有一絲主觀成分,更沒有一絲含糊敘述,比如‘好像’、‘大概’、‘應該’、‘可能’、‘有印象’之類的詞,統統沒有出現。

  周浩摸著下巴聽完,覺得這起案子有難度,但不至于辦不了。

  只要心更黑一點就行。

  就算那個女人有權有勢有錢,但在司法機關面前,依舊是新兵蛋子一個,她的觸手伸不到這一塊,否則也不至于賠五百萬了——養肥了再殺的事情不在少數,周浩比她清楚其中的門道。

  “走。”周浩有了主意,起身穿外套:“去你家轉轉。”

  “現在嗎?”安書瑤不知道他是在唱哪一出。

  周浩辦起案子來風風火火,懶得跟安書瑤解釋,換好衣服帶上公文包就出門了。

  安書瑤跟在他后面,幫他指路,兩人一路坐車,趕到了‘安書瑤家’。

  正如周浩所說,陳慧心收入并不高,在老城區租房,沒有電梯,沒有瓷磚,樓梯都是裸水泥,家家戶戶都是木門,常駐居民會按個防盜鐵柵欄。

  安書瑤在前面開鎖,推門而入,有點不太熟練地開燈。

  暖黃的燈光亮起,屋內環境并不像外面那么破敗,墻壁粉刷得很干凈,桌上鋪著桌布,沙發擠滿了布娃娃,看上去甚至有些溫馨,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

  周浩莫名感覺心臟被戳了一下,他也不知道戳到哪兒了,更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問題。

  映入他眼簾的,不止有溫馨的小家。

  還有渾身濕透的女孩,以及柜子上擺著的母女合照。

  ——陳慧心摟著安書瑤,她們在對著鏡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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