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捧著木盒的青草,
雖然被拂衣兩人攙著,
但她依舊先笑著朝柴錚錚福了一禮后,
這才跟著紫藤她們朝屏風外走去。
屏風外,
還沒出屋子,
紫藤略顯興奮的笑著說道:“青草妹妹,今日來的人里面有好幾個小管事,我們在柴家的時候就有所耳聞。”
拂衣點頭附和:“對!柴家的管事媽媽們,可沒少在我們面前夸贊。”
青草笑了笑:“嗯!想來管事媽媽們和那些小管事,也是有些親戚關系的。”
“那是自然!”拂衣笑道。
聽到此話,青草微笑點頭道:“哦——!”
一邊點頭,青草還一邊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掃視著兩邊的紫藤和拂衣。
紫藤和拂衣也不是個傻的,
一下就明白了青草眼神中的意思:管事媽媽們在她倆跟前夸人說好話,自也是希望自己親戚能娶到柴錚錚的貼身女使。
這些可都是內定的管事媽媽。
屏風內,
柴錚錚已經坐回椅子上,
聽著外面的說話聲,柴錚錚和身旁的云木對視了一眼后,頗有些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
見屋子里只有自己和柴錚錚,云木低聲道:“姑娘,讓青草嫁出去,真的好么?”
看了眼屏風方向,云木繼續道:“不論怎么說,青草陪著主君長大,在主君身邊侍奉多年,感情很是深厚的!”
“就這么嫁出去,京中怕不是會有人說您”
柴錚錚深呼吸了一下,面上浮起些許笑容,看著身旁的貼身女使說道:“云木,可記得方才我問青草的問題?”
云木點頭:“記得。”
“那你可知,官人他是在什么時候問的青草?”
云木搖頭:“姑娘,這個奴婢不知道,想來是您大婚不久吧?”
柴錚錚笑了笑:“之前我三朝回門,從徐家回來的路上,官人就和我說,他那日早晨去跑馬場鍛煉的時候,發現青草老是欲言又止,這才問了她幾句怎么了。”
“啊?”云木面露驚訝。
柴錚錚繼續道:“官人說他問完后,便聽到了青草說的,‘若是可以,她想離開王府’的話語。”
“官人說,他聽到青草的這兩句話,就感覺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
云木:“啊?姑娘,咯噔了一下?難道主君對青草她有.”
柴錚錚擺手搖頭:“不,官人他說,他心里咯噔一下,是沒想到這天會這么快來到,他還想著讓青草在王府多待上兩年的。”
“畢竟,這么多年來,官人一半多的時間里,都是青草她陪在身邊。”
云木遲疑道:“姑娘,既然主君他舍不得,那您就留青草在家里多待兩年得了。”
“當時我也是這么說的,可官人他怕耽誤了青草的終身大事,這姑娘女使的事情,他不好過多插手,便請我幫著相看尋找一二。”
“哦!奴婢想起來了,飛燕姑娘入門后,崔媽媽就將木盒送到了咱們屋里。裝的就是青草的”
柴錚錚笑著點頭。
云木感嘆道:“姑娘,青草妹妹她怎么會這么.想出府呀?這可事關她以后,乃至一輩子的日子怎么過!”
“青草又不是沒和您以及兩位側妃打過交道,主君前程遠大,哪怕是留在王府中當個妾室偏房,那也比在京中平常人家好的”
看著云木,柴錚錚微笑點頭:“青草豈會不知道!可要是往深處想一想呢?”
云木蹙眉想著,柴錚錚也不催促,只是輕輕的搖著團扇。
屋內很是安靜,只有王府中建造院子的各種施工動靜傳來。
好一會兒后,
云木輕聲說道:“姑娘,難道說,青草她這么問主君,是在以進為退的試探?”
柴錚錚搖頭:“官人他說,他了解青草,青草她說這些話,絕不是試探。”
看了眼外面的屏風,知道屋內只有主仆二人,柴錚錚輕聲道:“我后面說的話,絕對不許外傳。”
“是,姑娘。”云木正色道。
柴錚錚點頭:“官人他說,青草是和他經歷過生死的。”
“啊?”云木面露驚訝。
柴錚錚繼續道:“你可記得前些年白高還未收復的時候,曲園街發生的一些事情?”
云木回想一番:“奴婢隱約記得,好像是徐家遭了賊人,您當時還取了您的零錢冊子,要出錢幫忙來著。”
柴錚錚點頭:“官人說,那次不是什么京中賊人,而是白高國的垂環司,派了幾十個高手去徐家暗殺李家兄弟。”
“啊!!!”云木不禁驚嘆一聲,隨即便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幾十個高手?”
柴錚錚頷首:“不錯!但也被官人他同青云一起剿滅了,當時青草她就在場,幫著官人著甲。”
“這般經歷感情,青草和官人之間如何還需要試探或是以退為進?”
云木平復了一下心情:“姑娘,您說的是。”
云木看著柴錚錚的臉色,又道:“這么說,青草真是個守本分的姑娘!和主君之間,也并非是普通的主仆關系。”
“如此一來,主君也不會當面問青草要不要留在王府,問了,可就讓兩人的關系有些不同了。”
柴錚錚微笑點頭,示意云木繼續說。
“主君要是當面問青草,就青草的那個聰明勁兒,多半會想到:她自己知曉諸多主君的私事!主君主動問,她或許會感覺主君在試探她!”
“只要多想,哪怕她不想留,她也會點頭應允,以后安心在府中做妾。”
“那樣,她和主君之間的情分,就不同了!和您之間的因為晴雪姐姐的牽扯,也會有很大變化!”
看著柴錚錚依舊示意她繼續說的眼神,云木感慨道:“姑娘,主君年紀不大時就在京中嶄露頭角!就主君的諸般功績”
“青草若是真是個有野心看中富貴的,她天天陪在主君身邊,近水樓臺之下,機會簡直數不勝數!說不定早就爬上主君的床了。”
柴錚錚贊許的點著頭:“是啊!所以,官人他對青草的感情,才如此不同。”
“可”云木欲言又止。
“嗯?”柴錚錚疑惑看去:“想到什么,說就是了。”
云木點頭,眼中滿是疑惑的說道:“姑娘,在京中,能在高門大戶里當個妾室,尤其是主君這般的人物,一起經歷了這么多事兒,那是京中多少女使做夢都想有的際遇,怎么到了青草這兒就不一樣了?”
“而且在曲園街國公府,不論是國公爺還是兩位成婚的郎君,屋里都少有妾室。”
“按說青草見識不到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青草她,她是如何過了自己心中那一關的?”
云木說完,柴錚錚面上也有些疑問,點著頭道:“說的是!”
眼睛一轉后,柴錚錚笑道:“青草陪著官人他在盛家求學多年,先生是莊學究!這位大儒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許是之前在學堂中,無意聽過莊學究講的道理?”
云木連連點頭,抿嘴說道:“姑娘,您是王府的當家主母,也是能容人的!青草她實在是多慮了。畢竟魏姑娘、云想和花想姐妹倆都在后院兒呢。”
柴錚錚笑而不語,心中暗道:還是等官人回來,問問他吧。
王府前院,
正廳中,
十幾位穿著體面新衣的青年管事,正襟危坐在屋內的椅子上。
他們顯然是提前知道些什么,雖然廳堂內并無他人看著,但是這些年輕人卻沒有交頭接耳,而是如同在面臨考試一般靜而不語。
這時。
有腳步聲從屋內的屏風后傳來,屋內眾人紛紛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坐著的姿勢更加的挺拔。
也有心思多的青年,用眼角余光看著屋內華貴的屏風。
待看到屏風下方的縫隙里有幾抹衣角閃過后,有人便微微一笑,將最帥氣的笑容朝著屏風展現著。
可惜的是,屋內很是亮堂,可屏風后光線更暗,青年適婚的小管事們看不到屏風后,可屏風后的人卻能看清他們的身影。
“呵呵——”
屏風后不知怎么了,有姑娘悅耳的笑聲傳來,只聽聲音便讓不少青年眼睛一亮。
可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人站出來。
忽的,
又有腳步聲響起,
廳堂內的青年們紛紛側目看了過去,
隨即,他們眼睛一瞪,卻是一位面生的穿著體面的管事媽媽笑著走了出來。
看著眾人臉上雖略有失望的神色,卻不忘起身行禮,徐載靖的奶媽崔媽媽笑了笑:“諸位,今日事畢,王妃發話,請諸位去一旁側院偏廳用飯。”
眾人紛紛起身,躬身拱手一禮:“是!謝過王妃。”
崔媽媽笑著點頭:“來人,帶咱家的小管事們過去。”
“是,崔媽媽。”
說著,幾位小女使便笑著走了出來,在小管事們驚艷又探究的眼神中,帶著幾人離開。
出了廳堂。
帶著眾人離開的女使,看著眾人的樣子,捂嘴笑道:“諸位小管事,別看我們姐妹了,方才看你們的幾位一等女使姐姐,已經回后院兒了。”
青年管事們紛紛面露驚訝,因為他們跟前的這幾位小女使,已經算是美人了。
他們沒想到這幾位居然不是今日看他們的主角。
“幾位姐姐,不知”
有人話沒說完,但意思卻表明清楚了。
女使笑道:“能當一等女使的姐姐,自然是十分漂亮,我們可沒法兒比!”
跟著的幾個小女使紛紛點頭。
她們也沒亂說,像云木細步這等日日跟在自家姑娘身邊的一等女使,不論是衣服料子還是妝容首飾,可能比京里的小戶人家都要好。
當然,能從柴錚錚的產業中被選拔出來,這些青年適婚的管事也并非平常人!
這些人精明能干,處理事務的能力可能比某些秀才舉子還要高。
眾人在側院偏廳落座后,氣氛沒了方才的緊張感覺,但依舊有青年管事維持著自己的儀態。
飯后,眾人離開時,每人還得了不少的賞錢。
傍晚,
郡王府,
王妃院兒,
“主君來了。”
女使的通傳聲中,徐載靖已經進了屋子。
看著撩開珠簾出現在眼前的,被云木攙扶的柴錚錚,徐載靖笑著擺手道:“錚錚,離我遠一些。”
沒等驚訝的柴錚錚發問,徐載靖笑道:“下午的時候,你官人我去了城外軍營,在營中和將士們操練了一會兒!天熱,又塵土飛揚的,身上不是汗就是土。”
柴錚錚笑著走到徐載靖身前,道:“官人,這有什么?我又不怕這些。”
徐載靖無奈搖頭。
跟著柴錚錚走過來的拂衣,趕忙接過徐載靖解下的輕薄披風。
拂衣捧在手上一瞧,上面果然滿是塵土的痕跡。
徐載靖側頭看著拂衣的表情,笑了笑后看向柴錚錚:“這件披風可別給我扔了,明日我還要穿的。”
柴錚錚聞言一愣。
看著拂衣猶豫的樣子,柴錚錚轉而笑道:“是,聽官人的,明日就把這件披風送到明蘭妹妹那兒。”
也不怪柴錚錚發愣,實在是她長這么大,除了多年前突遭變故的那幾日,其余的時間里,她少有一件衣服會穿第二次。
若是她喜歡某件衣服,也只會讓家里多做幾件,可從沒有說因為喜歡就洗了重新穿的。
如此豪奢,
一是柴家有這個能力,
二是一些衣因為某種漂染、紋飾的緣故,洗了之后就大變樣,真的沒法兒再穿。
“我陪官人去沐浴吧。”柴錚錚笑著道。
“好。”徐載靖笑著點頭。
待大大的浴桶中放好了水,柴錚錚揮退了女使。
好在徐載靖有自知之明,沒一身汗水塵土的胡亂親近。
柴錚錚略有些羞澀的幫徐載靖脫了衣服。
將自己沉浸水中片刻后,徐載靖依靠在浴桶中,仰頭看著柴錚錚,道:“如何,青草那丫頭可有相中的人?”
忙著挽起袖子的柴錚錚笑著搖頭:“沒有。”
“唔!小丫頭,眼光還挺高!”說著徐載靖嘆了口氣:“唉——”
柴錚錚適時問道:“官人,怎么了?”
徐載靖捉著柴錚錚想要給自己洗頭的手,惆悵道:“也怪我!”
看了眼茫然的柴錚錚,徐載靖道:“讓青草這丫頭從小就見到這么個英俊、有才又厲害的人物!她眼光不高,那才不對呢!”
柴錚錚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很是真摯的點頭道:“官人所言甚是!”
徐載靖聞言,回頭看著身后柴錚錚認真的樣子,笑道:“我還以為錚錚你會笑我呢。”
“官人說的是實話,我為什么要笑。”
聽到此話,徐載靖很是自得的笑著親了親柴錚錚的小手兒。
“對了,官人,今日我還和云木聊過些事情,有些問題要請教你。”
“說。”徐載靖笑道。
柴錚錚:“就是,女使都盼著被抬為妾室或者通房”
柴錚錚說了下和云木的討論后,語氣不確定的說道:“官人,您感覺青草是什么緣故才這樣的?”
徐載靖想了想:“錚錚,你和云木討論的有些道理,但青草那丫頭并非看不到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她見過不少,和其他女使們聊天,也聽說過很多。”
“她年紀不大的時候,曾經陪著我去過揚州,也經歷過一些事情.”
“回京后我入了學堂,很長一段時日,青草都會去盛家后院,同一位小娘學繡技,那位也是明蘭的生母。”
柴錚錚聽著徐載靖的話語不住點頭:“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