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人時,定也要將來的官人朝我阿娘躬身行禮!’
墨蘭又看向了迎親隊伍中的徐載靖,心中打定了主意:不論將來迎娶她的人家說什么,她都有徐載靖這么個理由在!
畢竟徐家表哥是當朝郡王,身份那般尊貴都能行禮,別的人家怎么就不行?
想著這些,
墨蘭不禁深呼吸了一下,挺直胸膛后,微微抬起了下巴,內外透出了一股高傲的感覺。
忽的,
墨蘭心有所感,視線從徐載靖身上移開,轉而朝著徐載靖身后的儐相看去。
看過去的時候,墨蘭就發現跟在徐載靖身后的梁晗,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這邊。
視線相撞后,梁晗臉上立馬露出十分燦爛的笑容,還朝著墨蘭點了下頭。
瞧著梁晗的樣子,墨蘭沒有絲毫回應的垂下眉眼,嘴角露出了一絲不屑的冷笑。
“六哥,你看什么呢?”騎馬并肩在梁晗身邊的盧澤宗疑惑的問著。
同時,盧澤宗還朝著盛家大門看了幾眼。
梁晗戀戀不舍的回過頭,看著盧澤宗低聲問道:“宗哥兒,你瞧著那位盛家四姑娘如何?”
迎親隊伍中喜樂聲很大,盧澤宗不得不湊到梁晗身邊:“站在盛大人身邊的兩位姐姐之一?”
“對對對!”
“盛家是書香門第!弟弟瞧著那位姐姐身姿苗條有些許書卷氣,人是不茍言笑的,還喜歡抬著下巴,可能性子驕傲!”
“是是是!宗哥兒所言極是。”
說著,梁晗又回頭看了眼盛家大門,盼著能再次一睹芳容。
“就是.”盧澤宗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梁晗回頭蹙眉問道:“有什么,你說就是了!”
盧澤宗微微搖頭:“就是瞧著那位姐姐,舉止有些像榮家嫂嫂。而且她還”
沒等盧澤宗說完,梁晗恍然大悟的點頭插話道:“對!宗哥兒,你說的很對!”
說完后,梁晗看著盧澤宗靜待下文。
被打斷的盧澤宗不以為意,繼續道:“而且,那位姐姐溜著的那縷頭發,弟弟瞧著有些不舒服。”
梁晗當即變臉,說道:“嗤!你個小屁孩兒懂什么!”
盧澤宗撇了下嘴沒有回話。
鑼鼓聲中,
一旁的鄭驍側頭看來:“你們倆聊什么呢?”
梁晗笑著搖頭:“沒什么,鄭二哥,沒什么!”
看著梁晗的樣子,鄭驍也沒有追問。
倒是一旁的顧廷燁靠過來和鄭驍耳語道:“鄭二哥,我瞧著六郎不停回頭的樣子,可能是看中某位姑娘了。”
“哦?”鄭驍心中一轉,便捋清了盛家姑娘們的情況。
看著鄭驍了然的神情,顧廷燁笑著看了眼梁晗。
走在最前面的徐載靖動了動耳朵,眼中有些無奈的神色浮現,隨后繼續微笑著朝路邊拱手回禮。
盛家,
后院,
“劉大娘子,您還是來這邊的席面落座吧。”彩環眼中滿是艷羨的看著小蝶說道。
小蝶笑著擺手:“彩環妹妹,真的不用了!我和衛家伯母、衛家姐姐她們坐一起就行。”
說著,小蝶看了眼身旁的衛姨媽。
看著小蝶態度堅決的樣子,邀請了數次的彩環無奈點頭:“好吧!那便聽大娘子您的。”
“那我們就先過去了,彩環妹妹你忙。”
“是。”
一直站在旁邊上的九兒伸手作請:“幾位貴客,這邊請。”
衛姨媽和小蝶微笑點頭,便拉著九兒的手來到一處偏廳,繞過屏風后來到了一桌席面上。
九兒離開繼續招呼其他賓客。
衛姨媽看著坐在席面上首的母親,趕忙走了過去,在老人耳邊說了好幾句。
老人聽完后便握住了衛姨媽的手:“這如何使得?恕兒她是盛家的貴妾,如何能擔的住郡王的禮!”
衛姨媽道:“您著急也無用,郡王和明兒躬身一禮后已經回徐家了!”
“郡王這一禮,想來姐姐她在盛家的日子,能過的更舒心一些!”
這時,
女使秋江出現在了屏風旁,看著眾人笑道:“小娘來了。”
看著走到屏風內的衛恕意,小蝶和衛姨媽面露驚訝。
“姐姐,你怎么來了?”
衛恕意笑道:“老夫人和大娘子仁厚,讓我來陪你們吃頓飯,并代她們敬幾杯酒。”
衛姨媽趕忙點頭,一番推讓后,衛恕意坐在了母親身邊。
女使開始上菜的時候,衛母握著衛恕意的手,嘆道:“能這般屈尊紆貴的給你體面,想來那位貴人是把明兒放心上的。”
“伯母說的是!”一旁的小蝶附和道。
衛恕意回握了一下:“女兒也沒想到會有如此情況。”
“今日高興,伯母您和小娘可得喝上幾杯才好。”小蝶笑著道。
林棲閣,
長楓和墨蘭都在吃席,女使們大多忙著上菜招待賓客,
這讓院子里稍有些冷清。
正屋內,
周雪娘有些懼怕的站在一旁。
周雪娘身前,林噙霜坐在羅漢椅上眉頭緊蹙,目光如刀一般的看著不遠處的屏風。
緊緊抿著的嘴中,隱約之間有咯吱咯吱的的磨牙聲響起。
攥著精致的團扇,林噙霜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后,奮力的將手里的團扇扔了出去。
“啪!”團扇落地。
“嘩啦——哐當!”羅漢椅上的桌幾,也被林噙霜掀落在地。
“賤人!衛恕意這個該死的賤人!”
看著狀若發狂的林噙霜,周雪娘看了眼屋外,趕忙勸道:“小娘!您低聲些!要是被外人聽到了,那可了不得!”
“憑什么?!憑什么?!”林噙霜看著周雪娘質問道。
沒等周雪娘說話,林噙霜恨恨道:“要不是壽安堂那個老虔婆,還有衛恕意這個爭寵的賤人,這般好姻緣,應該落在我林棲閣,落在墨兒身上才對!”
“若是那徐家郡王,當眾給我躬身行禮,那我得有多大的風光啊——”
林噙霜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
片刻后,林噙霜道:“都怪她們!”
周雪娘道:“小娘,您消消氣!再怎么著,主君也不敢為了您和郡王有異議的!要讓人知道您在屋里這樣罵人,那”
“京中可是有多少高門都在相看四姑娘呢!您就是再難受,為了四姑娘您也得忍一忍呀!”
林噙霜閉上了嘴,可胸口依舊劇烈起伏著。
“等有了乘龍快婿,四姑娘大婚時,您的風光也不會比衛小娘差的!可要是您”
聽著周雪娘的話語,林噙霜這才壓下了自己的怒氣。
“說得有理!且瞧著吧!我墨兒的婚禮,定然比,比”
比了一通,不論是華蘭如蘭的嫁妝豐厚,還是明蘭的夫君尊貴,墨蘭貌似都沒法兒比,林噙霜只能惱火道:“比淑蘭品蘭的要遮奢!”
曲園街,
代國公府,
后院正廳,
和前兩次喜事類似,京中諸多官眷貴婦中地位最高的那一撥,正坐在廳堂中說著話。
不同的就是,此時柴錚錚和榮飛燕也坐在此處。
站在廳堂門口一眼看去,屋內衣香鬢影珠圍翠繞,能落座的不是公侯夫人,就是王妃郡主。
各種制作精美顏色各異的團扇,被貴婦官眷們拿在手里輕輕的搖著。
平寧郡主就坐在孫氏不遠處,一邊貼心的幫徐家清儀扇風,一邊牽著她的小手說著話。
不遠處的顧廷熠摟著寧梅稀罕的不行,時不時的將自己發髻上的首飾放到寧梅的衣服兜里。
周圍也不時有貴婦朝著寧梅看去,眼中滿是稀罕的神色。
這位徐家幺女真真是身份尊貴,
三位親哥哥一國公世子、一進士、一郡王,
兩位親姐姐未來多半是侯府夫人,
幾位嫂嫂也都出身京中名門,
就連比寧梅大不了幾歲的親侄女,如無意外也是內定的襄陽侯夫人。
哪家能和這位貴女定下婚事,就是躺著也能富貴三代。
坐在廷熠不遠處的平梅,看著小姑子的動作,低聲笑道:“三娘,你這是干什么?六妹她這么小,哪用得著如此珍貴的首飾。”
一旁,榮飛燕和坐在她上首的柴錚錚相視一笑。
“就是些小玩意兒,六妹妹她喜歡,就讓她拿著玩兒唄。”廷熠笑道。
隨后,廷熠看著柴錚錚和榮飛燕又道:“她們倆比我給的還多。”
白氏身邊的嫣然,眼中滿是歡喜的看著粉雕玉琢的寧梅:“寧姐兒可真好!”
廷熠笑道:“嫂嫂,你這么稀罕,就和我二哥哥生一個唄!”
嫣然瞬間臉紅,不好意思的看著周圍微笑的大娘子們。
白氏聞言,嗔怪的瞪了眼廷熠。
不遠處,孫氏正牽著外孫女妍姐兒的手,不時關心的問上幾句。
這時,
門口有幾個男孩女孩的腦袋露了出來。
幾個孩子的眼睛咕嚕嚕的亂轉,看著廳堂內的官眷貴婦們。
牽著妍姐兒的孫氏,也看到了幾個孩子,便笑著朝孩子們招了招手。
侍立在柴錚錚和榮飛燕身后的云木、細步,眼中滿是迷惑的神色。
還是站在云木和細步中間的青草,只是在孩子們的臉上掃了一眼,便低聲同云木、細步急聲道:“走在前面的,是孫家八房,十七郎的長子,知哥兒。”
“第二個是孫家九房,十九郎的二女兒禾姐兒。”
“十七郎和十九郎,小時候經常被公子按著腦袋揍。”
“后面那個是孫家長房,二郎的孫子悟哥兒、堂哥兒。”
“最后面那倆是孫家四房,三郎的孫女白姐兒,孫子石哥兒。”
云木聽著直點頭,細步低聲重復道:‘知、禾、悟、堂、白、石。’
隨后,兩人趕忙在柴錚錚和榮飛燕耳邊介紹著。
柴錚錚和榮飛燕聽的直點頭的同時,也朝著青草投去了佩服贊許的眼神。
看著進屋的孩子,榮飛燕低聲道:“那我和姐姐,悟哥兒他們豈不是要叫表祖母?”
細步和點頭青草對視一眼,抿嘴憋笑道:“是的,姑娘。”
孩子們經過柴錚錚和榮飛燕身邊時,知哥兒看著柴錚錚和榮飛燕,眼中滿是驚訝和回憶的神色。
看著知哥兒的樣子,一旁大著肚子的安梅笑著問道:“知哥兒,你在看什么呢?”
“表,表姑姑,我沒看什么!”知哥兒趕忙道。
安梅走到知哥兒身邊,指了指微笑的柴錚錚和榮飛燕:“哦?你沒看這兩位漂亮的姐姐?”
“我,我就是感覺有些眼熟而已!”知哥兒又道:“我小時候和母親伯娘他們來徐家,看仲表弟洗澡的時候,見過兩位姐.表嬸嬸!”
本來還有些逗樂神色的安梅,驚訝的看著知哥兒:“你表弟洗兒禮都多久了,這你都記得?”
廳堂內眾人也都很是驚訝。
“嗯!”知哥兒點頭:“當時表姑姑你說,我們不聽話,就找不到和兩位表嬸一樣好看的媳婦兒!”
此話一出,屋內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哎喲!”
“這孩子真是!”
“那時他才多大?”
柴錚錚和榮飛燕笑著對視一眼后,眼中都有了了然的神色,她們也想起來了。
安梅一臉茫然:“啊?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兒?”
“表叔他能娶到這么好看的媳婦,是因為表叔他很聽話么?”知哥兒繼續問道。
說完,知哥兒還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滿臉笑容的柴錚錚和榮飛燕。
“呃——”安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她也沒想到過了四五年了,小屁孩兒還記得自己的話。
安梅眼睛一轉,看著端著托盤進來的女使,笑道:“瞧,蜜浮酥柰花,知哥兒你不想嘗嘗么?”
“想!”
分糕點的時候,
徐興代特意從女使手中接過一個托盤,將其放在了柴錚錚跟前。
一旁的謝氏看到此景,心中并沒有感覺難受什么的,反而很是高興。
之前神保觀神生日,代哥兒思念父親,可是‘受過’柴錚錚的好處的。
廳堂內正熱鬧的時候,
大門方向傳來了煙花爆竹的響聲,廳堂內眾人便知道是新人到了。
新婦已經進門。
安梅挽著嫣然的胳膊,在姐姐平梅、廷熠等人的保護下,來到了自己住了多年的院子看熱鬧。
一臉疲態的翠微站在房門旁,看到眾人后趕忙行禮。
跟著的眾位大娘子的女使紛紛回禮。
進屋后,
徐載靖和明蘭坐在了床榻上。
有仆婦一邊朝著床榻上撒著棗子栗子等寓意吉祥的東西,一邊唱道:
“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郁蔥長不散,畫堂日日是春風。”
“撒帳西”
“撒帳南,好合情懷樂且耽,涼月好風庭戶爽,雙雙繡帶佩宜男。”
“禮成!”
顧廷燁一邊拉著徐載靖的胳膊朝外扯,一邊說道:“好了!走吧!五郎,這次你可不能耍賴了!”
“不錯!”鄭驍附和道。
嫣然蹙眉捅了顧廷燁一下:“官人,你別亂來!”
“知道知道。”顧廷燁點頭道。
安梅說道:“我說鄭二郎,你要是讓我弟弟耽誤了今晚的正事兒,我就去找五娘,讓她好好收拾你。”
鄭驍聞言一梗脖子:“收拾就收拾,就跟誰怕她似的!五郎,走了!”
“好!這可是你說的!”安梅笑道。
扯著徐載靖朝外走去,經過安梅身邊的時候,鄭驍拱手低聲告饒道:“姐姐,我錯了,您可別真告訴五娘!”
一群人笑著出了屋子,又環顧了一下院子后,安梅笑了一下后,和好友們走了出去。
婚房內,
看著走進來的翠微,小桃感嘆道:“翠微姐姐,終于結束了!真是太累人了!”
坐在床榻上的明蘭早就放下了團扇,道:“翠微,這兩日你受累了。”
“姑娘,沒什么的。”翠微說完,又看著小桃笑道:“還沒結束呢!”
小桃和丹橘面露驚訝:“啊?”
翠微解釋道:“幾日后就要搬府別住,且有的忙呢!”
小桃和丹橘聞言,紛紛面露苦澀。
翠微則同明蘭道:“姑娘,等會兒您沐浴一下吧,王妃和側妃進門的時候,都是這樣的。”
“哦!”明蘭趕忙點頭。
看著明蘭的眼神,翠微低聲道:“姑娘,怎么了?”
“翠微,你在徐家待了這些時間,覺著柴家姐姐和榮家姐姐,如何看待我的?今晚.”
翠微眼神撫慰的看著明蘭,道:“姑娘,這點時間能看出什么來!”
“但聽青草說,這些日子,王妃和側妃都在吃藥。”
“吃藥?”明蘭面露疑惑。
“嗯,補身體的藥。”翠微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為什么要吃補藥?”明蘭直直問道。
小桃和丹橘也被兩人的對話吸引。
小桃還在納悶兒,反應快些的丹橘,已經猜到了什么,臉色和翠微一般有些不自然。
翠微湊到明蘭耳邊說了兩句。
“啊?”明蘭聲音發顫的看著翠微。
翠微點頭肯定。
明蘭抿著嘴,緊緊握著腰間的系帶,道:“那,那我就不洗了.說不定這樣就能少,少挨幾次.”
聽著對話,小桃依舊一臉迷惑,丹橘眼中滿是同意的連連點頭。
看著小桃和丹橘的樣子,翠微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天色已黑,
明蘭趿拉著繡鞋坐在床榻邊,呆呆的看著桌上的蠟燭。
不遠處的小桃,正坐在桌邊雙手托著下巴打瞌睡。
忽然,
“見過主君。”
門外丹橘的喊聲傳來。
小桃立馬清醒起身朝外走去,明蘭也趕忙舉起放在一旁的團扇。
“好!”
徐載靖笑道。
小桃也走了幾步后來到了外間。
“小桃兒,好久不見。”
“見過主君,是,是有些日子沒見了。”小桃語氣慌亂的說道。
“嗯。今晚不用你們倆,不用在門口候著。”
“啊?”
說話間,徐載靖已經來繞過屏風,來到了屋內。
看著徐載靖搖搖晃晃的步伐,明蘭心中瞬間松了口氣后,便舉著團扇站起了身。
然后,
就在明蘭驚訝的眼神中,徐載靖不理明蘭,直接兩眼一閉的躺在了床榻上。
聞著徐載靖呼吸之間撲面而來的酒氣,明蘭放下團扇,眼中滿是無措又有些黯然的神色。
看著站在屏風旁的小桃,明蘭背對徐載靖,朝著小桃擺了擺手。
等明蘭回過身再次看向徐載靖的時候,卻發現躺著的徐載靖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看著自己。
睜開偷看的那只眼睛中,神色清明,哪有什么醉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