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太陽西斜,
南北向的東華門外大街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吆喝叫賣不絕于耳,一如既往的熱鬧繁華,
街邊東側,
一棟門上懸掛‘余家香藥鋪’匾額的木樓前停了不少馬車,不時有仆婦女使進進出出。
匾額上書的五個大字字體十分好看,
雖然題字之人并未留下落款,但懂行之人一看便知是出自書法大家之手。
刺眼的陽光從西邊射來,從香藥鋪中出來的仆婦女使多會伸手遮陽。
樓內門口,
榮飛燕的貼身女使凝香,拎著木盒帶著同伴,在店鋪管事媽媽的陪同下從樓中走了出來。
“凝香姑娘,等您回府,還請代小婦人同榮家貴女道一聲喜。”
“媽媽有心了!我一定帶到。”
“多謝凝香姑娘!待榮家貴女入了王府,若是依舊要香,您送個信兒就行!我們小店會立即派人去。保證是最新最好的香藥。”
“好。”凝香笑著點頭。
說著話,幾人已經來到了門外。
刺眼的陽光射來,凝香也將手抬到眉上遮擋陽光。
側頭看了眼店鋪管事媽媽,凝香笑道:“店里忙,媽媽回去吧!”
看著邁步朝榮家馬車走去的凝香,這管事媽媽趕忙道:“唉!凝香姑娘您慢走。”
跟在凝香身旁的小女使,笑著點頭回禮。
兩人上了馬車,小女使撩開窗簾看了眼還微笑站在門口,朝著她們擺手的店鋪管事嘆道:“這位媽媽可真殷勤。”
凝香點頭,同車夫道:“走吧,回府!”
“是。”
片刻后,馬車動了起來。
剛走了一會兒,
“吁!”
馬車被勒停。
“怎么了?”凝香身邊的小女使蹙眉問道。
車夫一邊跳下馬車去牽挽馬,一邊回頭道:“有貴人儀仗經過,咱們得等等了。”
車內的凝香和小女使對視一眼后撩開了車簾。
放眼看去,果然馬車不遠處,有四名騎著高頭大馬的騎軍,正朝這邊走來。
四名騎軍身后是舉著旗幟、儀仗牌、禮器的仆從。
仆從身后隱約可以看到一輛華貴的深色高大馬車。
最前面的騎軍不時環顧四周,很是警覺。
視線掃視之間,其中一個騎軍就看到了撩開車簾的凝香。
仔細辨認后,那騎軍似乎認識凝香,朝著凝香點頭致意。
凝香趕忙回禮。
“應是衛國郡王的車駕。”凝香道:“今日郡王王妃回門。”
“啊?凝香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嗒嗒嗒嗒.”
兩人說話間,馬蹄聲和腳步聲從前方經過,小女使這才看到一面儀仗牌上寫著‘衛國郡王’四個大字。
“呀!真是衛國郡王的車駕!”小女使驚訝道:“姐姐您怎么知道的?!”
凝香看了眼騎馬走在最前面的青云沒有說話。
“凝香姐姐,這車駕可真壯觀!”車內的小女使感慨道。
說著話,高大的華貴馬車從兩人不遠處經過。
兩人也看清了跟著的兩隊雄壯護衛。
“天爺!”小女使又問道:“姐姐,咱家姑娘她回門的時候,也能用這車駕么?”
凝香放下車簾:“嗯!應該可以吧。”
待儀仗經過,榮家馬車繼續動了起來。
高大的華貴馬車中,車廂四周都鑲著用料極好的靠墊。
此時,柴錚錚坐在車廂角落中,背靠著柔軟的靠墊,眼中滿是無奈的看著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官人。
“呼——”
柴錚錚大腿上的徐載靖長呼了一口氣,酒香混雜著焚香的味道,朝著柴錚錚撲面而去。
看著面色有些紅的徐載靖,柴錚錚道:“官人,今日你怎么喝了這么多。”
“唔!”徐載靖的腦袋在柴錚錚的大腿上動了動,變成了面朝著柴錚錚小肚子道:“今日高興。”
“呼!”
說話間,徐載靖因為飲酒,又長呼了一口氣。
暖熱的呼氣,涌向了柴錚錚的小肚子,讓柴錚錚感覺小肚子一暖。
這讓怕癢的柴錚錚不禁笑了起來。
“咱們離開時,瞧著岳母大人心情很好!”徐載靖悶聲問道。
柴錚錚抿了下嘴角后,輕輕嗯了一聲后說道:“回家了,我讓女使熬些醒酒湯。”
“好。”
車廂內安靜了片刻,只有轔轔車聲和外面的喧嘩聲傳來。
當柴錚錚感受著小腹附近有節奏的呼吸,以為徐載靖睡著的時候,
徐載靖又出聲道:“沒想到,元若他居然也來了。”
柴錚錚摸著徐載靖的耳朵,有些逗趣的說道:“哦!原來官人你是因為元若才這么高興的?”
“哎呀。”
感受著猛然用力摟住自己的徐載靖,柴錚錚驚呼了一聲。
“吃席的時候,元若就沒什么笑臉,你官人我高興什么?”
徐載靖說完,車廂內又安靜了一下。
感受著臉頰旁柔軟的大腿,徐載靖側頭看著上方柴錚錚秀氣的下巴,道:“想什么呢?”
柴錚錚低頭看著懷里的徐載靖,道:“官人,你說,若不是元若之前在宮里當眾求賜婚,平寧郡主她會同意和盛家六妹妹的事兒么.”
徐載靖沉吟片刻:“不會的。”
“為什么?”柴錚錚看著徐載靖的眼睛問道。
徐載靖深呼吸了一下:“從元若將那方硯臺送出去開始,平寧郡主就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看著柴錚錚疑惑的樣子,徐載靖閉上眼睛繼續道:“元若被平寧郡主精心培養了十幾年,向來聽話懂事彬彬有禮。在平寧郡主眼中,元若就是最好的孩子。”
“等閑人家的貴女,可入不了平寧郡主的眼睛。”
“而且,元若這還沒議親呢,就讓平寧郡主明顯感覺到,元若他心里的女子比平寧郡主都重要。”
“六妹妹真要是入了齊家門,元若哪還會有耳朵聽平寧郡主的話?”
“平寧郡主教子嚴苛,元若犯了錯就要被罰,乃至被報復。平寧郡主如何會同意這門婚事?”
“嗯。”柴錚錚緩緩點頭:“在婆母眼中,官人你也一定是這樣的吧!”
“唔——可能吧!母親她這些年也沒少為我操心。”
抿了下嘴之后,柴錚錚輕聲道:“那,官人你覺著,元若怎么樣才會得償所愿?”
徐載靖睜開眼,看著眼中滿是好奇的柴錚錚,思索片刻道:“可能,元若如大姐夫那樣先科舉中試,可能會得償所愿。”
“會么?”柴錚錚輕聲問道。
徐載靖在柴錚錚懷里拱動了兩下,語氣肯定的說道:“中了進士,就代表元若不用依附父輩,他自己就能闖出一番天地。”
“元若不再是個孩子了,再以將來的仕途前途和平寧郡主商量,結果自然不同。”
柴錚錚輕輕頷首:“那”
說了一個字,柴錚錚沒有繼續說下去。
閉著眼的徐載靖卻直接問道:“娘子你是不是想問,要是沒有元若的事情,你官人我會不會讓明蘭入王府?”
“倒也不是。”
聽著柴錚錚的回答,徐載靖驚訝的睜開眼:“那是.?”
柴錚錚笑了笑:“官人,我就是想知道,之前你對我”
“覬覦已久。”徐載靖直言道。
柴錚錚聞言一愣后,便羞澀的看著徐載靖。
沒等她反應過來,就看到懷里的徐載靖迅速靠近后,唇邊一熱。
溫存片刻后,柴錚錚抿了抿的自己的嘴唇,看著徐載靖正色道:“后日還要迎榮家妹妹進門,官人你這兩天還是節制些吧。”
“好!”
看著回答如此痛快的徐載靖,柴錚錚愣了一下。
徐載靖抬起頭后,又湊到柴錚錚耳邊說了兩句。
柴錚錚的臉頰隨即再次漲紅。
榮家,回雪院。
屋內側間,
衣架上撐著的一套華貴的喜服,在夕陽下泛著光芒。
“郡王車駕?”
站在桌邊的榮飛燕側頭看著說話的凝香。
“是的姑娘。”
榮飛燕語氣肯定的說道:“是柴家姐姐今日回門。”
說完,榮飛燕苦笑著搖了搖頭。
從一旁走過來的細步正好看到此景,便蹙眉看著凝香道:“你又說什么了?”
凝香:“我”
榮飛燕擺手道:“不關凝香的事情。”
“姑娘,那你怎么”細步有些關心的看著榮飛燕。
榮飛燕道:“只是想到了前幾日柴家姐姐的嫁妝而已。”
細步勸道:“姑娘,如柴家這樣的門戶,遍大周也沒幾家的。”
“嗯。”榮飛燕聞言點頭。
“對了,我讓你收拾的東西,你都收拾好了么?”榮飛燕看著細步說道。
“姑娘,都放好了!您稍等。”說著細步朝外間走去。
很快,
細步便抱著一個大綢袋、一架紙鳶和一個木盒走了進來。
看著細步有些拿不過來,凝香趕忙過去幫忙。
將東西放在桌子上之后,榮飛燕上前打開綢袋,露出了里面的強弓弓臂。
綢袋里還有一個皮箭袋,其中有幾根包了箭頭的羽箭。
木盒里則放著一根有修復痕跡的五彩鏢。
為什么有修復痕跡?可能是某位姑娘摸的太頻繁了。
另外的則是一個很像男子衣服配色的披風。
看著桌上的紙鳶。細步道:“姑娘,這些都要帶走么?”
“嗯,都帶去。”榮飛燕說道。
將手中的綢袋放回桌上,榮飛燕笑道:“行了,你們都出去忙吧,讓我自己待會兒。”
細步和凝香對視了一眼后,齊齊應是。
兩人走出房間后。
“凝香你明日和還要去徐家鋪床,就早早休息吧,我在這兒陪姑娘一會兒。”
女使的對話聲隱約傳來。
天黑飯后,
在細步的服侍下,榮飛燕躺在了繡床榻上。
“姑娘,那我就先告退了,您早些休息。”
“好。”
繡床床幔被細步緩緩放下。
“呼。”
屋內的蠟燭被吹滅,床幔內一下變暗。
汴京夜市熱鬧,
安靜的閨房中,躺在榻上睜著眼的榮飛燕,能隱約聽到屋外傳來的細微喧嘩聲。
漸漸的,榮飛燕的眼睛習慣了滅燭之后的黑暗。
榻上一陣衣服被子的摩擦聲傳來,榮飛燕由平躺改為側臥。
隨后,榮飛燕伸手觸碰著枕邊的一個木盒,
摸了幾下木盒之后,榮飛燕輕聲道:“之后,每日都能看到你,也總比現在好,對吧?”
床幔內安靜了片刻。
“就是見不到你,我也是高興的,有它們在。”
“呼——”
深呼吸的聲音傳來。
不知過了多久,
明月高升又西垂,
床幔內的呼吸聲才變得平緩而有節奏。
恍惚間,
榮飛燕發現自己正站在皇城宮殿中,
周圍一片噪雜,放眼看去,周圍的人都很是高大,遮擋著她的視線,前方看不到的地方還不時有叫好怒吼聲傳來。
“勝者,徐家五郎!徐家五郎選對手!”
內官的高喊聲從不遠處傳來。
聽到這句話,榮飛燕心中沒來由的有心慌,又有些期和好奇。
為了看清前面的情況,榮飛燕朝著走著,想要撥開身前的人群。
可等她伸手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手居然變小了很多。
沒等榮飛燕弄明白發生了什么,她就看到前面的人回過了頭。
榮飛燕抬眼看去,猛然發現前面高大的人影居然是一身喜服的柴錚錚。
可不知為何,柴錚錚身上穿的是榮飛燕擺在屋中的喜服。
“飛燕妹妹。”
高大的柴錚錚笑著喚道。
榮飛燕又看了眼自己的小手兒之后,抬頭擠出了一絲笑容:“錚錚姐姐,這是怎么了?前面發生了什么?”
柴錚錚沒有說話,只是眼含笑意的低頭看向了榮飛燕的衣服。
“錚錚姐姐,你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榮飛燕發問之后,似乎聲音有些大,周圍別的人也紛紛朝她看來。
有人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前方場中,隨后便目露驚訝,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兒。
“糟糕!”一個聲音在榮飛燕心中炸響。
榮飛燕隨即低頭看去,果然!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男子配色的衣服。
前所未有的心慌涌上榮飛燕的心頭,如同是心里最大的秘密被人看破。
“這衣服的配色.”
聽著周圍的議論聲,感受著周圍的視線,榮飛燕只想要趕忙逃跑。
可沒等她動彈,她就發現柴錚錚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同時高大的柴錚錚還移開了身子。
如此一來,榮飛燕便能看到前方場中發生了什么:一匹穿著和她撞色衣服的高大馬兒,奔跑著將一個人撞飛出去。
沒等榮飛燕腦子轉過彎兒來,就看到馬兒不遠處的徐載靖,正猛的側身后,一把抓住了一根鋒利的金色羽箭。
隨后。
那穿著衣服的馬兒口吐人言:“姑娘!姑娘?”
此時,榮飛燕才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唔——”
榮飛燕睜開眼,入眼一片明亮。
床邊的細步正在挽起床幔,看向自己的眼中滿是關心的神色。
“姑娘,您做夢了?”
“嗯。”回想了一番夢中之事后,榮飛燕笑著點頭。
看著榮飛燕微笑的樣子,細步這才松了一口氣笑道:
“今日宮里的女官要來侯府,下午和秀哥兒去徐家鋪床。女官能看到您這樣笑,貴妃娘娘她也就放心了。”
“嗯。”
說著,榮飛燕伸手讓細步將自己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