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
外城新鄭門,
有看守城門的禁軍尉校帶著部屬站在城門樓上。
居高臨下看著城門下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行人車馬,又抬頭看了眼鱗次櫛比的各種建筑,這禁軍尉校很是感慨的呼了口氣。
這時,
一旁的部屬瞇眼看了看遠處后,趕忙道:“都頭,您瞧那邊,那幾匹馬兒當真是神俊!”
“嗯?”聽到此話,那尉校趕忙看去。
片刻后。
“走走!咱們快快下去!”
說著話,那尉校便扶著腰刀,朝城門下快步走去。
來到城門邊兒,站了一會兒后,一幫子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士便走了過來。
看著騎士中間的徐載靖,
“啪!”
那尉校用力拱手,拳掌相擊出聲,道:“卑職,見過五郎!”
跟著尉校下門樓的部屬,也是一般躬身拱手,附和道:“見過五郎!”
“諸位多禮!”
騎在馬上的徐載靖,笑著拱手回禮。
側旁進出城門的百姓路人們,好奇的看著行禮的禁軍,平日里可看不到這些士卒如此有禮。
聽到‘五郎’二字,知道些事情的路人滿是驚訝的看著經過的徐載靖。
不怎么在意的百姓,也不過是多了眼徐載靖后,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和徐載靖并肩而行的梁晗,與有榮焉的點頭后,回頭朝著釣車使了個眼色。
待徐載靖等人經過,后面的釣車便掏出小銀元寶,側身遞給了那尉校:“幾位哥哥,下值后喝酒。”
徐載靖騎馬走出城門洞,上橋過護龍河,走了一會兒后便來到了金明池南門附近。
自上月池中劇變,金明池便一直關閉。
池苑所的一干官員,不是免職就是獲罪,上下都換了一遍。
新任的官員既要清理池苑,還要將傾覆的大龍樓船拖回奧屋維修。
恍若隔世的看著高聳的寶津樓,徐載靖心中又浮現了劇變那日,自己抱著沉重的銅香爐,從大龍樓船上砸入水中的情景。
呼了口氣后,徐載靖才打散了心中的畫面。
一旁的梁晗見徐載靖回過神,就開口道:“靖哥,你知道么?如今城中的瓦舍里,已經有了與金明池苑相關的話本子了。”
“話本子?”徐載靖有些驚訝的看著梁晗。
“對!弟弟我看過幾場!雖說那日我就在池苑里,但也不得不說那話本子寫的好。”
看著徐載靖的樣子,梁晗笑道:“話本里說,那些逆賊召來了五個有本事的水中妖物,那日尋機撞翻了大樓樓船。”
“有本事的水中妖物?”徐載靖笑著搖頭。
梁晗點頭:“是這么編的!話本子里還說,待緊要時刻,陛下和殿下衣袍上的紋繡化為真龍,護在眾人身旁。”
“陛下又朝著靖哥你一指,天上便有金光一閃而下,天上的金甲天將便上在了你身上。”
“天將上身后,靖哥你便入水廝殺護駕,一場幾十個回合的苦戰后才滅了妖物。”
“哈哈哈哈!”徐載靖聽著笑了起來。
梁晗又道:“靖哥,這還沒完呢!”
“哦?還沒完?”徐載靖笑看著梁晗,靜待下文。
梁晗點頭:“弟弟去看這話本的時候,你猜一旁的其他看客怎么說?”
徐載靖想了片刻,蹙眉搖頭:“不好猜。”
“嘿嘿.”梁晗看著一旁同樣好奇的親隨們,說道:“聽完話本后,有看客信誓旦旦的同別人說,宮中出事的那晚,他有看到宮中金光大閃,照亮了半個天空!”
“直到這幾日,那看客才知道是靖哥你那日就宿在宮中。”
“此話一出,附和的人很是不少。”
“靖哥,你也知道,那日雖是凌晨,但是動靜太大,不少汴京的百姓富戶有看到皇宮中的情景。”
“于是,這番話語讓那話本子更熱鬧了!”
徐載靖無奈搖頭:“那位看客說的‘金光大閃’,多半是宮中被點燃的兵器庫。”
梁晗點頭:“那日能進金明池的人本就不多,之后能進宮的更是鳳毛麟角,便是如實相告,信的人也不多。”
徐載靖笑著頷首。
說著話,眾人便來到了吳樓不遠處。
此時有不少扎著各色鮮花的馬車停在路邊。
看著朝自己挑眉的梁晗,徐載靖蹙眉道:“六郎,你這是怎么了?眉毛發癢?”
梁晗一笑:“嘿嘿,靖哥,弟弟自是沒有的!就是我家吳樓三層,今日已經被人包下了。”
看著徐載靖眼神,梁晗笑道:“嘿嘿,就是靖哥你想的那樣。”
雖說之前徐載靖和柴、榮兩家的貴女,見過不止一次,但那時他和兩位貴女并無關系。
此時卻不同了!
徐載靖被賜婚后,便如同定親,成親前徐載靖和兩位貴女就不好見面了。
“靖哥,不用看,此時人家定是還沒到的。”梁晗笑道。
話音剛落,
路邊一輛扎著鮮花開著車門車窗的馬車中,有動聽的琵琶聲傳出來。
那馬車雖然開著門窗,但里面墜著薄紗,從外看去只能看到車中有個撥弄琵琶的朦朧人影。
“喲!這是哪家的魁首?”梁晗很有興趣的看著那輛馬車。
徐載靖微微閉眼后,笑著搖頭:“聽著,和魏行首還有些差距。”
“靖哥說的是!”
梁晗點頭附和。
隨后路邊的馬車中,又有琴聲、簫聲和笛聲響起,但徐載靖的卻看都沒看,徑直去了馬球場。
等徐載靖等人進了馬球場,路邊的絲竹管樂之聲,便緩緩停了下來。
晨色中的馬球場十分素凈,并沒有人在其中打馬球。
在門口等了片刻,
待青草等女使帶著東西下了馬車后,徐載靖騎馬朝自己帳子走去。
梁晗則指著四周,和徐載靖說著未來的計劃。
概括一下就是,將來馬球場的面積會擴大的同時,四周還會建上高高的,觀看馬球賽的石臺木樓。
兩人說著話,騎馬朝著場邊的帳子走去。
與此同時,
不少站在自家帳子門口的女使小廝,在看到徐載靖的身影后,便趕忙朝帳子里通傳。
很快,
場邊的帳子門口便站滿了早來的官眷貴婦,貴女公子。
當徐載靖經過時,九成九站在帳子門口的官眷貴婦、貴女公子,都朝著徐載靖行禮問好。
原因多半是因為徐載靖對自家的主君、官人有援手之恩。
沒有受過徐載靖援手之恩的人家,行禮問好的原因則是對以后徐載靖的封賞有了猜測。
看著正在正中間迎客的吳大娘子,徐載靖笑著走過去行禮問好,梁晗便被自家母親留了下來。
一番寒暄后,徐載靖進帳落座,青草花想等女使便忙碌了起來。
有的去帳后起火燒水做茶,有的將帶來的各色點心、水果裝盤。
約莫半刻鐘后,徐家帳子里陸續開始有人前來拜訪說話。
來人多是徐載靖同齡,再次致謝的同時,也盼著能和徐載靖混個臉熟。
來人落座后,也會同徐載靖探討一些學問上的問題,或是北方的局勢。
期間,
顧廷燁、齊衡和盧澤宗也來到了徐家帳子。
眾人和齊衡、盧澤宗見禮時,徐載靖同顧廷燁道:“余家妹妹今日來了么?”
看著不說話,只是抿嘴看著自己的顧廷燁,徐載靖無奈道:“嫂嫂今日來了么?”
顧廷燁喜笑顏開:“來了,此時正帶著孩子在我家帳子里呢,說是和盛六妹妹約好了。”
徐載靖點頭。
另一旁的齊衡,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
看著顧廷燁欲言又止的樣子,徐載靖疑惑道:“二郎,怎么了?”
顧廷燁道:“嫣然說,今日她娘家弟妹也會來。”
徐載靖蹙眉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顧廷燁則朝著齊衡抬了下下巴。
徐載靖隨即恍然大悟的低聲說道:“嫣然進顧家門之前,她那后母那么欺負她,此時怎么還幫上忙了?”
顧廷燁無奈的嘆了口氣:“嫣然生母的牌位還在余家,人也是埋在了余家祖墳里!嫂嫂說,怎么著也不要落個不孝的名聲。”
徐載靖點了下頭。
這時,
帳子不遠處有人朝門口走來,
徐載靖看了一眼后趕忙起身迎了上去:“和瑞兄。”
看著走到身前的徐載靖,申和瑞直接摟抱了上去。
愕然的徐載靖,感受著后背的拍打,笑著回敬了幾下。
“咳咳。”
瞬間申和瑞就感覺自己的后背,似乎是在被一只鼓槌擂了幾下,控制不住的咳嗽了幾聲。
一旁的顧廷燁等人看到此景也笑了起來,走到一旁拱著招呼。
松開徐載靖,申和瑞態度和煦的笑著回禮:“五郎,二郎,小公爺”
在看到齊衡的時候,申和瑞的笑容變淺了些,眼中更是有了不少審視的神色。
齊衡卻沒有絲毫察覺,笑著拱手見禮,落座后就將注意力放在了帳子外。
又看了眼齊衡,申和瑞道:“五郎,你和二郎可有北方戰事的新消息?”
“大都是邸報上寫的.”顧廷燁剛說了兩句,徐家帳子門口再次出現了一個人影。
“榮家公子到了。”稚闕出聲道。
眾人紛紛朝門口看去,發現是榮顯一身大紅錦袍,氣勢洶洶,神色很是不爽。
等氣勢洶洶的榮顯,視線碰上徐載靖的眼睛,榮顯心中閃過了好幾個畫面,其中有一個就是某處宮門前成堆的尸首。
榮顯捏著折扇,頗有些扛不住的咽了口口水:“我,我要打馬球!”
帳中眾人紛紛不禁心道:‘你氣勢洶洶的,就是為了說這個?’
徐家帳子內外,安靜的有些尷尬。
看了眼榮顯,又看了眼徐載靖,顧廷燁就要起身:“顯哥兒要打馬球,好說.”
“二郎,你坐。二郎,你進來。”徐載靖笑著說道。
顧廷燁坐回椅子。
榮顯哦了一聲后,一邊和帳子里的幾人拱手見禮,一邊坐到了顧廷燁身邊。
坐下后,看了眼徐載靖,榮顯便抱著胳膊側著身子,不再搭理徐載靖。
帳子里再次安靜下來。
顧廷燁趕忙打破沉默,笑道:“邸報上說.”
等顧廷燁說完,盧澤宗說道:“義兄,哥哥們,明明是咱們贏了幾場戰斗,陛下為什么會接受北遼的求和呀?這樣豈不是會讓北遼有機會喘息?”
申和瑞眼中也有些疑惑。
榮顯見徐載靖一直不搭理自己,便出言說道:“宗哥兒,雖說咱們贏了幾場,但如今北方騎軍的馬兒們還沒從冬瘦的情況中恢復。”
“是既跑不快,又跑不遠!糧草更是消耗了一個冬天,還未補足。”
“接下來幾月,北方又是多雨的時節,道路泥濘并不適合騎軍出擊。”
聽著榮顯的解釋,盧澤宗等幾人紛紛點頭。
“二郎說的很對!還有一個是,馬兒喜涼,夏日太過悶熱,并不適合馬兒疾跑沖鋒。”徐載靖說道。
榮顯瞥了徐載靖一眼,轉頭朝給他奉茶的青草點了下頭。
這時,
侍立在帳子門口的石頭,聲音粗豪的喊道:“公子,余家親戚來了。”
話音方落,
余二郎便帶著余嫣紅出現在了帳子門口。
一通見禮后,坐在椅子上的申和瑞,有些納悶的看著面帶羞澀的余嫣紅。
順著余嫣紅的視線,申和瑞又看了眼齊衡,思忖片刻后,申和瑞眼中便有了恍然的神色。
隨即,申和瑞的表情便和榮顯如出一轍。
余二郎笑著拱手:“幾位哥哥,此時球場正好沒人,不如咱們下場揮上幾杖?”
說完,余二郎笑看著帳中眾人,并在顧廷燁的臉上停了片刻。
“也好,我手正有些癢了!”顧廷燁起身看著榮顯,道:“二郎,咱們上場耍耍?”
榮顯還未說話。
門口,梁晗朝著石頭擺了下手后,進帳說道:“幾位哥哥?聊什么呢?我大嫂嫂身邊,正好有位貴女要打馬球,可有一起的?”
余嫣紅笑著點頭,又看了眼齊衡后,問道:“梁六哥,您來的正是時候,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頂著徐載靖好奇的眼神,梁晗道:“是我大嫂嫂娘家,一位姓萬的姑娘。”
“萬家?”余嫣紅目露疑惑的看著余二郎,低聲問道:“哥,京中有姓萬的高門么”
馬球場旁的吳樓三層,榮飛燕正和柴錚錚一起品茶,兩人手邊還各自擺著造型精致,大小相同的木盒。
站在窗邊的云木,從樓下的馬球場上收回視線,轉頭道:“姑娘,奴婢瞧著有人上場了呢!”
“哦?”柴錚錚和榮飛燕笑著對視一眼后,不約而同的打開了各自手邊的木盒,從木盒里拿出一個圓筒。
看著湊到窗邊,將圓筒放在一只眼睛前的兩位貴女,侍立一旁的凝香邊好奇看著自家姑娘,一邊低聲同細步說道:“細步姐姐,昨日那位徐五公子派人送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