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齊家廳堂中,
熱騰騰的飯菜被女使擺在了桌上。
平寧郡主板著臉走進了屋內。
待齊國公走來落座,靜待片刻后,平寧郡主蹙眉道:“衡兒呢?怎么還不出來吃飯?”
“在書房里用功呢!”齊國公微笑回道。
平寧郡主站起身:“嘖!衡兒讀書用功是沒錯!可不能耽誤吃飯啊!如此光景,他看書看多了,眼睛還要不要了!”
說著,平寧郡主就要朝外走去。
可剛走一步就被齊國公給拉住了衣服:“娘子放心,不為已經把飯菜送去了!”
“元若都這么大的人了!咱們也不能看護他一輩子,有些事情總要他自己來決定不是?”
聽到此話,平寧郡主無奈的坐回椅子,同身邊的管事媽媽道:“派個人去囑咐一聲,讓衡兒多多注意眼睛!”
“是,娘娘。”
夫婦二人用著飯。
看著平寧郡主的樣子,齊國公道:“元若年紀也到了,既然海家不行,那娘子心中可還有別的人選?”
平寧郡主思索片刻,搖頭道:“我再找找吧!京中權貴那么多,總有適齡的姑娘。”
齊國公試探著問道:“娘子,你覺著盛兄家的女兒如何?”
“盛家?”平寧郡主的表情變的難看了不少:“他們盛家有什么爵”
說了半句,平寧郡主沒有繼續說下去。
盛家是沒什么爵位,但架不住盛家老祖宗的娘家眼看就要一門雙爵,大女兒嫁的也是侯府,兒子又科舉高中探花。
只這么幾件事兒下來,盛家姑娘們自然也就水漲船高。
“盛家二郎那孩子咱們見過幾次,瞧著博聞強記,頗有當年王老大人的風采。瞧著以后定然前途無量。”
聽齊國公說完,平寧郡主認可點頭后,道:“聽官人的意思,是覺著盛家嫡女如蘭合適?”
齊國公點頭之后,看著冷笑一聲的平寧郡主,道:“娘子,你這是?”
平寧郡主撇了下嘴:“盛五姑娘如蘭,那丫頭我見過幾次,說起來是心性天真,相貌清秀,舉止端莊!”
這番評價,齊國公心中總結就是:‘中人之姿’
“可你兒子中意的是盛六姑娘明蘭,這位是養在盛老夫人跟前的!不僅舉止嫻雅氣質不俗,而且身段苗條相貌出眾。”
“你讓衡兒他娶如蘭?他會聽話?就他那任性妄為的性子,我怕他會鬧出什么事兒來!”
“我瞧著如蘭多半會嫁回王家.”
齊國公點了下頭:“那咱們就再找找。”
這時,
門口有女使走了進來,福了一禮后說道:“國公爺,娘娘,大門口傳消息進來,說是北邊又打勝仗了!”
“又是徐侯打的?”平寧郡主問道。
女使搖頭:“回娘娘,說是寧遠侯打的。”
大周皇宮,
殿中,
皇帝帶著太子趙枋站在偌大的輿圖前。
“顧侯這一仗打得好!打得好呀!”皇帝看著輿圖某處說道。
趙枋正要附和幾句時,大內官捧著奏折走了進來:“陛下,殿下,皇城司呈上來的,事關儂人降卒的。”
皇帝伸手接過,就著燭光看了幾眼。
看著表情奇怪,連連搖頭的皇帝,趙枋道:“父皇,怎么了?”
皇帝將奏折遞給趙枋:“皇兒,你自己看吧。”
看完后,趙枋也無奈的搖了下頭。
原因便是,據奏折中所言,從逆的儂人降卒并非是為了報仇,或者針對皇帝什么的,而是被人給蒙蔽了。
活著的儂人降卒都說,他們進宮是為了保護能召喚烏云、大風、暴雨和冰球的上天之子。
只有進宮保護了上天之子,他們的罪孽才能夠得到寬恕。
而且,抓到的邕王妃家仆,也是如此供述的。
也就是說,這幫子儂人降卒是真心敬仰皇帝的,在他們心中將皇帝當成了能行云布雨的真龍天子。
不論是皇帝還是趙枋,一時之間也有些不知如何處置這些人。
趙枋合上奏折:“父皇,這.”
皇帝擺手:“算了,明日讓朝臣們議論一下吧。”
隨后,
皇帝繼續看著眼前輿圖,片刻后,皇帝溫聲道:“枋兒,你感覺徐家五郎那孩子,咱家該如何封賞啊?”
趙枋沉吟片刻,道:“父皇,兒臣覺著”
皇帝聽完后贊許的點著頭,道:“倒是和朕同你母后商量的差不多。”
“到時,枋兒你就親自去宣旨吧。”
趙枋笑著躬身拱手一禮:“兒臣遵旨!”
轉過天來,清晨,晨光熹微。
曲園街,
勇毅侯府的跑馬場邊,
青草坐在一個板凳上,雙手托著自己的小臉看著場中正在熱身的徐載靖。
看了徐載靖一會兒后,青草又回頭看了眼木屋。
自青草進侯府以來,殷伯就一直住在這木屋里,猛然之間看不到他老人家,青草還有些不習慣。
“唉!”
青草哀愁的嘆了口氣。
“小丫頭,小小年紀嘆什么氣?”從屋里走出來的青云笑道。
青草側頭看去:“青云哥!我,我這不是替公子著急么!”
“院兒里的云想和花想,隔三差五的問我,有沒有將來主母大娘子的消息!”
青云聞言笑著點頭:“哦!”
看著青云的樣子,青草瞬間來了精神,站起身道:“青云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青云朝著青草搖頭:“但,公子和夫人不開口,我是決不能告訴你的!”
“好吧.”青草又郁悶的坐了回去。
“對了今日去盛家,青草你知道的吧?”
青草笑著點頭:“嗯!青云哥,莊學究以后真的要在汴京養老了么?”
“那是當然!宅子田莊都置辦下了!”隨后青云面露疑惑,道:“說來也奇怪!之前沒有兵亂的時候,莊學究他老人家還沒定下此事。”
“可兵亂一過,莊學究居然就要留在汴京了!”
“墨跡什么呢?”不遠處的跑馬場中,穿著甲胄的徐載靖問道。
“公子,來了!”青云擺了下手后,帶上兜鍪便快步朝徐載靖跑去。
說起來,
莊學究祖籍福建路,在京教人多年,隨著教授的學生不斷出現進士,束脩也是年年變化。
進盛家時,定下的束脩便已經是每年三千貫,這么多年下來莊學究家資頗豐。
徐載靖等人考中進士后,三家又送了不少銀錢。
所以,雖然汴京房價頗高,但莊家買下一處宅子卻是不怎么費力的。
尤其是前些日子有數家權貴或被褫奪爵位,或被罰金罰俸,一下便有了許多優質而價格合適乃至偏低的宅院。
莊學究買下的那處宅院,正巧距離積英巷并不遠。
徐載靖知道此事后,一直感覺莊學究選擇這處宅院,和七郎長槙關系很大。
上午時分。
積英巷,盛家。
徐載靖和顧廷燁、長柏等同窗們去了莊學究新購下的宅子。
跟著載章帶著孩子來的華蘭卻留在了壽安堂中。
華蘭是老夫人看著長大的第一個孩子,也是疼在了心肝肝兒上的。
“祖母,之前叛軍凌晨進宮,小五那日正好宿在宮中.”
聽著華蘭的敘述,老夫人情不自禁的捂著自己的胸口,顫聲道:“天爺啊!那日居然這么驚險?”
“是的祖母!稍有差池,便是天翻地覆!”華蘭點頭道。
緩了好一會兒后,祖孫兩人這才開始說了些別的,自然就說到了興仲身上。
坐在羅漢椅上的老人,一邊摩挲著長孫女的手,一邊點頭說道:“興仲去莊學究面前混個臉熟也挺好的。”
華蘭笑了笑:“祖母說的是!方才母親她還舍不得見了一會兒的興仲呢。結果孫女一說興仲將來如何如何,母親她立即就同意了!”
老夫人看著華蘭:“你母親是真心疼興仲的。”
華蘭點頭笑道:“祖母說的是!就是不知道二弟他有了孩子之后,母親還會不會這樣!”
老夫人假作生氣,拍了下華蘭的胳膊:“孫子天天能見到,外孫隔好久才能見,你母親自然還會如此!”
“您老人家說的是。”華蘭用臉蹭了蹭老夫人的胳膊:“祖母,說起來也怪,孫女兒嫁到徐家都多少年了,可一回盛家還是感覺輕快放松。”
老夫人和藹的笑著,道:“這可是你的娘家,如何會不放松輕快?倒是”
華蘭看著老夫人:“祖母,倒是什么?”
“老婆子倒是瞧著,華兒你心里似乎有事兒。”老夫人道。
聽到此話,華蘭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老夫人后,羞澀的低下了頭。
老夫人看著華蘭的樣子,思忖片刻后便眼睛一亮,驚喜的說道:“華兒,莫非你.”
說著,老夫人欣喜的看向了華蘭的肚子。
華蘭抬頭看了眼老夫人后,又羞澀的點了下頭。
老夫人趕忙問道:“你婆母可知道?”
華蘭再次點頭。
“你母親呢,可告訴她了?”
華蘭搖頭:“等回侯府的時候再說吧!省的母親又小題大做的,這不能干,那不能坐的拘著我。”
老夫人愣了下后,點頭道:“嗯,說的有些道理。”
這時,一旁臉上滿是笑容的房媽媽,端著一盞飲子走了過來:“大姑娘,喝些飲子。”
華蘭點頭接過:“謝過房媽媽。”
“大姑娘客氣。”房媽媽笑道。
華蘭端著茶盞喝了一口后,很是滿意的點了下頭后,說道:“祖母,孫女兒今日來還有一件事兒。”
“說。”
“是關于三弟的。”
“哦?莫非是有人家相中長楓了?”
華蘭笑著點頭:“祖母,您可真厲害。”
老夫人用手絹兒給華蘭擦了擦嘴角的飲子后,靜待下文。
華蘭幸福的笑了笑后,說道:“那姑娘是前青州宣撫使花相公家的二孫女兒,底下還有一個妹妹。”
看著若有所思的自家祖母,華蘭道:“這位姑娘的祖母,和輔國公老夫人有親。”
老夫人頷首道:“若我沒記錯,好像是親堂姊妹吧。”
說著,老夫人看向了一旁的房媽媽。
房媽媽思索片刻后,點頭道:“老太太您記得沒錯,晉陽侯陶家、世家楊家、國公竇家還有花家,和您同輩兒的都連著親呢。”
華蘭點頭繼續道:“前兩日,吳大娘子就去了徐家,和我婆母透露了兩句。”
“今日正好回家,孫女便和祖母您說一聲,再問問父親和母親的意見。”
老夫人同華蘭說道:“嗯!等你父親回來,問問他花家的情況如何。若是個家風清朗的人家,這不失為一樁好姻緣。”
“這科考一過,家里和親戚的孩子們,便是要排著隊的娶妻出嫁咯!”
華蘭笑著點頭:“二弟和三弟的婚事定下了,那就可以給三位妹妹相看了。”
說完,華蘭看著老夫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笑著問道:“祖母,您干嘛這么看孫女兒?”
老夫人道:“長柏和長楓都在相看人家了,靖兒這孩子的終身大事,華兒你從你婆母那兒,可有聽到看到些什么?”
華蘭笑著抿了下嘴。
老夫人又道:“若是不方便說,華兒你也不必說。”
華蘭笑道:“祖母,婆母她說您若是不問,孫女不能主動說。若是您問起,孫女則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華蘭這幾句話,讓老夫人更加好奇了:“這么說,靖兒那孩子的事兒有眉目了?”
侍立在旁的房媽媽和崔媽媽,也都驚訝的對視了一眼。
華蘭知道自家祖母規矩森嚴,嘴不嚴的根本到不了她身邊,點頭道:“祖母,不是有眉目了,而是陛下和娘娘賜婚了。”
“哪家的貴女?”老夫人急聲問道。
看著華蘭為難的,不知道怎么說的樣子,老夫人:“嗯?華兒,有什么難以啟齒的么?”
“祖母,是.”說著華蘭伸出兩根手指:“是兩家的貴女。”
“兩家?”老夫人一臉不解。
“柴家和榮家。”華蘭說道。
“柴家.還有榮家”老夫人臉上不解更甚,蹙著眉頭連連眨眼。
華蘭頷首:“嗯。皇后娘娘親口和婆母她說的。之前小五出宮后遇險,就是去送兩位貴女歸家。”
看著祖母不解的樣子,華蘭也深有同感的喝了口飲子。
片刻后。
“嘶!”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老夫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祖母,您這是?想到什么了?”華蘭疑惑的問道。
老夫人讓自己冷靜了一下:“不好說!華兒,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說完,老夫人輕輕搖頭,眼睛放空的嘆道:“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