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聽著女兒的急促的話語,車中的婦人趕忙朝著車外看去。
只看了一眼,婦人趕忙道:“老伯!路邊.”
婦人話沒說完。
“啪”
車夫手中的鞭子再次炸響。
“哈!”
在車夫的催促下,車前的挽馬跑的越發快了。
速度越快,行駛在坎坷土道上的馬車便顛的厲害。
車中的康兆兒和婦人用力撐著馬車車廂,這才坐穩了身子。
婦人看了眼康兆兒,出聲喊道:“老伯,你這是”
車夫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我說小娘,咱們可別亂發善心,瞧著是一個人倒在路邊,說不準周圍枯草之中便有埋伏的同伙!”
“老朽在車馬行干了多少年了,沒少聽人說這樣的陷阱!駕!”
聽到此話,顛簸的車廂中,母女二人對視一眼后訕訕無語。
走了五六個呼吸后。
“啪啪啪!”婦人拍了拍車廂,喊道:“老伯,萬一是個真遭了難的人呢!”
“啊?”
車夫一愣,
“吁!”
馬車逐漸減速,停在了路邊,被顛的有些難受的母女二人便也松了口氣。
婦人撩開車簾朝外看的時候,發現車夫已經扶著馬車跳了下去。
“呼!”
跳下車的老車夫朝著車后看著,有些緊張的深呼吸了一下。
馬車中的婦人看著周圍的地形,說道:“老伯,這四周有些空曠,瞧著沒什么強人歹徒.”
老車夫搖了搖頭,說到:“小娘,便是沒什么歹人,但也不知道倒在路邊的那人是怎么回事!萬一是有什么疫病,咱們沾染了.”
老車夫話說完,車中兩人再次沉默。
撩開車窗簾,再次朝后看了眼,車中婦人思忖片刻,說道:“老伯,那人是生是死還不知道,便是真死了,咱們和衙門說一聲,讓人收斂了骸骨也是一份功德不是?”
老車夫沉吟片刻,眼中思緒不定。
“老伯去探看一二,小婦人身上還有兩串銅錢,權當您的辛苦錢了。”婦人說道。
“行吧!老朽這就去看一眼。”
不一會兒,
老車夫臉上蒙著厚布,環顧著周圍情況,一步三回頭的朝倒地的那人走去。
走到近處,老車夫用手中的馬鞭捅了捅趴倒在地之人的身體,道:“哎哎!”
趴在地上的人毫無反應。
老車夫再次用力捅了捅。
看著稍稍抬了下頭,呼出一口白氣后,再次趴倒在地的人,老車夫趕忙后退了幾步,朝著馬車處喊道:“活的!還沒死!”
汴京外城,
西側靠北的位置,
有城門金耀門,
城門外,
兩伍禁軍正在交班。
交班結束后,下值的一伍禁軍搓手跺腳活動一下身子后,呼著白氣轉身穿過城門洞進到了城里。
進城后,一伍禁軍沒有朝軍營走去,而是走向了城墻不遠處食鋪中。
食鋪門口帶著護耳的小廝,看到來人趕忙笑道:“幾位軍爺來了,里面請!”
為首的禁軍伍長點了下頭后,帶著下屬進到店內。
“咕嚕咕嚕!”
店內灶臺上大大的鐵鍋里熱氣翻騰,散發的肉湯和熟透蔬菜的香味,讓下值的禁軍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軍爺稍坐,肉湯馬上來。”
“好!”
一伍的禁軍坐在桌邊,有的搓臉有的搓手,讓這幾處有些涼的地方,盡快熱起來。
很快,
小廝端著托盤,來回數次將大海碗盛著,有蔬菜、肉塊、索粉和豆腐的菜湯端到了桌上。
菜湯里的索粉,就是現在的粉條,不過用料多是綠豆豌豆。
菜湯上桌后,又是一簸籮散發著熱氣的大饅頭端到了桌上。
最后小廝將一壇酒放到桌上,酒壇上滿是水漬,顯然是溫過了的,隨后小廝笑道:“幾位軍爺慢用!有什么需要的招呼小的。”
“好!”為首的伍長點頭道。
隨后,桌上便響起了嘶溜嘶溜的喝湯聲。
這時,
有人撩開布簾進到屋中,
看著一屋子的禁軍士卒,客人表情還有些驚訝。
小廝笑著迎上去:“客官,您要點什么?”
來的客人咂了咂嘴,看著用飯的禁軍士卒道:“在店外聞著你家菜湯不錯,來一份和幾位軍爺一樣的。”
客人說完,小廝拱手笑道:“客官,店里的菜湯價格在此!這幾位軍爺用的這般菜湯可不便宜!”
“這幾位能用,我還差錢不成?”客人蹙眉道。
小廝賠笑說道:“客官,這幾位軍爺用的湯里有肉有菜還有豆腐,都是城里永昌侯府送到小店里的!”
“幾位軍爺一個銅板就能吃上,您用的話,可是要不少銅錢。”
客人猶豫片刻道:“這多少銅線你倒是說說說。”
聽著店里的對話,一旁用飯的禁軍士卒得意的對視了一眼。
兩刻鐘后,
食鋪門口的布簾被人從里面撩開。
“嗝。”
紅光滿面,打著飽嗝,嘴里呼著熱氣,一看便知吃的很是痛快的禁軍士卒從食鋪里走了出來。
有士卒一邊朝外走一邊說道:“頭兒,這下值后吃這么一頓,簡直比給咱們銀錢還痛快!”
有袍澤在一旁點頭,道:“對!吃了這些,咱們糊弄事兒都感覺心里難受!”
那伍長站在門口點點頭,略帶憂愁說道:“不過,等人尋到了,這等好湯飯便要沒嘍!聽說東邊和南邊那幫人才舒坦,說不準找到侯府要找的人,還能有一筆賞錢!”
“頭兒說得是,真羨慕那幫鳥廝!”一伍禁軍在門口低聲說道。
眾人說著話,就準備朝著軍營走去。
這時,
有一輛馬車從旁邊駛過,
走前面牽著挽馬的車夫,不停地回頭朝后面城門方向念念有詞:
“不讓進就不讓進唄!”
“不就是個看城門的,牛氣什么?”
“朝老子叫!老子趕車的時候,你們還穿開襠褲呢!”
聽著車夫的碎碎念,食鋪門口的禁軍對視了一眼,那伍長喊道:“喂!那個趕車的老頭兒,你說什么呢!”
說著話,
一伍的士卒便圍了上去。
聽到此話一瞪眼的老車夫,側頭道:“老朽說.”
看著一幫禁軍,老車夫憤怒的表情僵在了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小老兒,幾位軍爺,小老兒沒說什么.”
“軍爺不敢當,我們也只是個看城門的罷了。”有喝了些酒水的禁軍士卒,面色不善的朝前走了幾步。
這般動作,嚇的老車夫咽了口口水。
禁軍伍長掃視了一下馬車,目光停在了車上掛著的‘康’字木牌。
“車里有貴人?”禁軍伍長伸手攔住下屬,問道。
“呃,是,有,車里乃是世家康家的貴人。”老車夫趕忙說道。
“吭。”禁軍士卒中有人笑了一下道:“是那個被下人坑錢的康家么?”
聽著車外的對話,車中的康兆兒只能和自家小娘噤若寒蟬,不敢說一句話。
隨后眾人正想笑的時候,伍長回頭一瞪眼道:“慎言!”
看著老車夫,伍長繼續道:“你是城中哪家牛馬車行的?”
“呃,小老兒是田行老那兒的,小老兒和行老還有些親戚呢!”老車夫賠笑說道。
“田行老?和永昌侯府有些關系吧”伍長不確定的問道。
“對對對!軍爺真是厲害,是有些關系!”老車夫笑道。
禁軍伍長深呼吸了一下,點頭道:“行吧!以后老人家說話還是要注意些!”
“唉!唉!”車夫連連點頭。
想了想,伍長又問道:“看老人家的樣子,方才在城外,是遇到什么事兒了?”
正想牽馬而走的老車夫遲疑片刻,道:“軍爺,今日在路上,遇到個遭了難昏倒在路邊的少年,貴人心善,想帶回城救人,可城外的幾位軍爺卻不讓進。”
“小老兒知道,城外的軍爺是怕有疫病,可那少年瞧著不過是餓暈過去了而已。”
禁軍伍長搖頭擺手道。“行了!真要出了什么事兒那就晚了!你趕緊進城吧!”
老車夫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牽馬離開了此處。
一伍禁軍離開食鋪,準備繼續回營。
片刻后,
“軍爺稍候!”老車夫從后面追了上來。
“你這人,還有什么事兒?”有禁軍蹙眉問道。
老車夫賠笑說道:“車里的貴人說,要是幾位有閑暇,還請買個炊餅給那少年。”
“嗯?怎么不自己買?非要讓我們去?”
“都是女眷,實在是不好.”老車夫為難的說道。
禁軍伍長看了看老車夫,又側頭看了看城門洞方向,沉吟片刻后搖頭道:“我真是魔怔了。錢給我吧!”
“哎!多謝軍爺。”
老車夫笑著拱手,轉身朝停在一旁的馬車走去。
“頭兒,您這是?”有下屬問道。
“去鋪子里弄碗肉湯來,咱們出城看看。”伍長說道。
下屬眼睛一轉,道:“頭兒,侯府要尋的人是從東南過來的!這個怕不是吧?”
伍長笑了笑,顛著手里的銅錢,道:“是不是的,用這幾文錢買些東西,說不定能救個人呢!于咱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說著,便命人進店打了碗熱湯出來。
隨后帶人穿過城門洞,朝著城外走去。
這日一早,
天氣陰沉,
興國坊附近,
永昌侯府,
梁晗院兒,
正屋臥房中很是暖和。
“呼”
淺淺的呼嚕聲,從放下床幔的床榻上傳了出來。
“吧嗒。”
房門開合的聲音傳來。
床幔中一身睡衣的梁晗模糊的聽到動靜后,抱著被子翻了個身。
“舸兒,你腰別動,我就蹭蹭.”
梁晗流著口水的嘴里念叨了幾句零碎的夢話,側躺著挺了挺腰后,懷里的被子抱得越發緊了。
“釣車哥,還是你叫吧,我怕我叫了公子,公子會生氣。”床幔外有小女使低聲說道。
“我叫公子就不生氣了?”釣車的聲音傳來。
“那叫不叫,釣車哥決定便是,我去給公子煮茶了。”
“你這.”
片刻后,
“公子?”
釣車在帳外低聲喊道。
“公子?”
釣車的聲音稍微大了些。
“唔?”
“呼!”
第一聲是梁晗醒來的聲音,后面長長的呼氣聲,一聽卻是有些微微的煩躁和無限的遺憾。
“釣車,你他娘的,老子的美夢正做到緊要處呢!”
梁晗惱火的聲音傳來,床幔也被氣惱的掃到了一旁。
沒等梁晗繼續說話,釣車趕忙道:“公子,靖哥兒托的事情有眉目了!”
“嗯?”
一臉氣憤的梁晗當即便變了臉,面帶驚訝的急聲道:“是東邊還是南邊的城門?”
“回公子,西邊金耀門的士卒送來的人。”釣車回道。
“快,穿衣服,咱們去瞧瞧!”梁晗急聲道。
釣車趕忙朝一旁喊道:“來人,公子穿衣服!”
“來了。”
方才說話的小女使繞過屏風,朝著梁晗走了過來。
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又披上一條厚實的斗篷,梁晗快步朝前院兒走去。
走在游廊下,走路帶風的梁晗道:“父親母親他們呢?”
“公子,侯爺和大娘子出門了。”
“嗯。”
釣車看了眼梁晗道:“公子,咱們要不要給靖哥兒送個消息?”
“我先確認一下,別搞錯了,讓咱們白高興一場。”說著,梁晗步伐又快了幾分。
來到前院正廳,
梁晗穿過后門的棉簾進到屋里,繞過屏風后便看到了廳堂中的幾人。
看到梁晗,
為首作隊將打扮的一人放下手里的茶盞,趕忙起身拱手說道:“見過六郎。”
昨日下午的禁軍伍長,也跟在上級身后躬身拱手一禮。
兩人起身的時候,后面一個穿著棉衣成衣面帶菜色的少年,也被侯府的女使扶著站起身。
“嗯,幾位客氣了,快快請坐!”梁晗擺手笑道。
待眾人坐定,梁晗看著菜色少年道:“就是他?”
那隊將示意下屬說話。
禁軍伍長剛想站起身說話,就看到梁晗朝他擺手:“不用起來,坐著說就是。”
“是,六郎!就是這位少年,今日早晨在城外驛站醒了過來,一問之下便說自己是來汴京尋親的。”禁軍伍長微微躬身說道。
梁晗點頭:“祖籍何處可問了?”
伍長躬身回道:“問了,說是烏傷縣小梁山人士。”
聽到此話,梁晗笑容燦爛的站起身道:
“好,有勞兩位了!釣車,派人帶著兩位去潘樓高樂,再去潘樓旁的綺云樓叫兩位魁首作陪。銀錢花費記本公子賬上!事后再把賞錢給兩位。”
“多謝六郎!潘樓什么的就不用.”
梁晗揮斷,道:“聽我的。”
“是!那小人等就先告辭了。”為首的隊將起身拱手道。
“慢走!”
待釣車將人送出正廳,梁晗笑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少年,道:“你這小子,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元飛星。”少年有氣無力的說道。
“那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姐姐她叫元和。”
梁晗訝然:“元和?這.”
這和梁晗知道信息的對不上。
這時,
送客到門口的釣車回到了廳內。
“釣車,他姐姐叫元和不叫青草!”梁晗蹙眉道。
釣車一臉不解的說道:“公子,那就是青草姑娘的名字啊。”
中午,
曲園街,
勇毅侯府,
徐載靖院兒,
梁晗笑著將上午的事情,和趁著午休回府的徐載靖說了說。
“六郎,你今日才知道,女使小廝入府要改名字?”徐載靖一臉訝然的問道。
“咳,嗯!我給釣車改名前,一直以為之前的是他的本名。”梁晗說道。
徐載靖無奈的笑了笑,其實當年他知道這事兒,心里也是有些感嘆的。
原因無他,前世進公司打工,聽說也是要改個花名英文名什么的在這古代,居然有些類似的東西。
“元和這個名字,比靖哥兒你起的好聽多了。”梁晗又道。
徐載靖搖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