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戶扎毛人的施行人,竟然得到了同一個人的指點。
再展開調查下去,她們徹底不淡定了,所有的扎毛人事件,后面都有同一個人!
而那個人,極其神秘。
林小蘇原本一幅聽故事的云淡風輕。
但此刻,臉上的表情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變化:“這個人是誰?”
苗若蘭道:“這個人,很多年前是清元寺元字輩的高僧,但因為一天之內犯了佛門五大戒律,被當時的方丈趕出了清元寺,他就在塔山上面的一個石洞里一個人修行,修著修著他的頭發長出來了,他也就不修佛了,轉而修道,村民們有人叫他‘道僧’,有人叫他‘瘋道’。”
“道僧,瘋道?在半山石壁上刻‘善男信女尋花問柳’的那個瘋子?”
“就是他!”苗若蘭道:“你也知道他?”
“當時讀一中的時候,有一次春游,我上塔山走岔了路,走到了他的洞門口,還親眼見過他,那個時候的他,不象僧也不象道,就象是個被兒孫棄養的孤寡老人。”
周溪笑了:“對的,我們讀書的時候,他還處于由僧轉道的過渡期,當時就是一個平常的老頭,聽說還看上了你老塔山村的那個馮寡婦,托人請馮寡婦進他的洞,馮寡婦那個時候還年輕,一堆農村漢子惦記著呢,視這種邀請為奇恥大辱,叉著腰在他的洞口罵了他一下午,罵得他頭都不敢伸,后來才老實了,做了個道人。”
提起這段趣事,兩女全都笑了。
林小蘇也輕輕笑一笑:“理論上說,扎毛人的事情,是不折不扣的封建迷信,你們不用摻和了。”
周溪眨巴眼睛:“那你呢?你摻和不?”
“我現在可能墮落了,真的,沒錢的事兒我是真的不大想動……”
聲音未落,偵探所的門推開了。
春風吹過,未知是花香還是人香,反正挺香的。
周媚一身警服,英姿颯爽地站在林小蘇的面前:“啥時候回來的?”
“昨晚!”
周媚目光掃過兩女的臉蛋:“今天閑不?”
“暫時……比較閑。”
“跟我出去轉轉行不?”
“行!”
兩人出去了。
偵探所里有點小安靜。
周溪的目光悄然移了過來,落在苗若蘭臉上:“蘭姐,周媚請他辦案,有錢不?”
“縣級公安經費很緊張的,反正以前是沒錢。”苗若蘭道。
“林哥剛剛宣布,沒錢的事兒他不干,轉個背就屁顛屁顛地上了路……你說他不圖錢,圖個啥?”
苗若蘭橫了她一眼,懶得回答。
小汽車上,周媚的目光掃過林小蘇的臉:“昨夜什么時候到家的?”
“挺晚的,她們都睡了。”林小蘇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你們昨晚睡得還好不?”
林小蘇皺眉了:“我怎么突然覺得我不管怎么回答,都有點曖昧?”
“你直說你睡得好不好就完事,因為有一件非常燒腦的事,需要你大腦比較清醒的時候,幫我分析分析。”周媚道。
“毛人殺?是吧?”
“你知道?”
“你進門之前,她們剛剛跟我說過。”
“那就省事很多了,這事兒,實話實說,原本根本沒什么好談的,就是個封建迷信,但是,越是調查,我越是不安,我覺得我的警務室下面的那個山洞,似乎住著一個鬼……知道那個瘋子在里面干嘛嗎?”
“干嘛?”
“扎毛人!扎了一堆的毛人!”
林小蘇驚了:“毛人,是他親手扎的?”
“是啊,他可不是只提供殺人思路,他是親手扎毛人,用的材料是塔山隨處可見的茅草,手法是極其的粗陋,但是,這些毛人現在已經被賦與了一種詭異,我看到他擺在外面的毛人,說句不怕你笑的話,我后背都汗毛直豎。”
“我們去看看?”林小蘇道。
“現在嗎?”
“現在!”
小車停在塔山之下,兩人步行上山。
沒有走塔山那條老路,走的是另一條岔路。
這條岔路,很多年沒人走了,大自然就有這樣的魔力,能夠簡單粗暴地修復,岔路三年不走,枝蔓橫生,已經基本沒路了。
幸好兩人都非常人,密不透風的叢林穿行,也很輕松。
從上方一棵大樹繞過去,他們就看到了石壁上的一行字:善男信女尋花問柳。
這是這位瘋道……嗯,當時還是清元寺棄僧刻下的。
沒有人知道他刻下這句話的內心活動。
但清元寺的人,以及信佛的人,覺得這句話相當的刺眼,幸好后來塔山上山的正路,是在另一邊,這一邊的岔路無人問津,否則,這石壁上刻下的這句話,一定會被鏟掉。
不成體統嘛。
今日,兩人登山,再看到這句兒時就看過的話,觀感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僧人違反戒律,被寺廟開除,是不是真的會有非常大的傷害?”周媚一縷聲音傳來:“會不會真的就此由佛轉魔,進而鉆研某種魔性的殺人術?”
“這個我不知道,我沒當過和尚。”林小蘇道。
“你就算想當和尚,也沒有寺廟肯收你!”周媚橫他一眼:“象你這樣風流好色的小混蛋,收進哪家寺廟,最后都跟這個老瘋子一個下場,開除!”
“意思是……今天的拜訪可以理解成,現在的我,拜訪未來的我?”林小蘇道。
“你要是成了這樣的模樣,當年馮寡婦的角色由誰扮演?你家那個日夜守空房的小夜,還是若蘭?”
“說的什么屁話?我家小夜和若蘭怎么可能叉腰罵大街?能干得出這種潑辣事兒的人,大概只有你!”
兩人一番風言風語,到了山洞之前。
山洞外面,一溜的毛人。
用山間茅草扎的。
實話實說,相當的粗糙。
但在陰暗的山林里,也顯得有幾分詭異。
幸好此時還是紅日高升,樹林里陽光斑駁,林小蘇目光落在山洞外,山洞外,一株紅色的花,很大。
這花,彼岸花。
彼岸花,很特異,花開不見葉,葉開不見花,花葉生生世世不得相伴。
這種生物學上的特異,給它賦予了某種追而不得的遺憾,也讓它成為奈何橋上的無可奈何……
彼岸花后,山洞幽暗。
往日,林小蘇只是路過,未曾看過洞內,今天,他是專程而來,自然看得清楚,這山洞格外幽深。
一個老頭坐在洞中,跟二叔是一樣一樣的。
年紀差不多,五十開外、六十不到的樣子。
穿著差不多,一身道袍。
如果非得找點不同,那就是這個道人比二叔混得差了不少,他當年拐騙馮寡婦失敗,沒有媳婦也就沒人幫他洗衣服,他的衣服比二叔臟許多。
然而,兩人的生活狀態卻是驚人的相似。
手邊一只茶壺,茶垢那是相當的明顯。
破桌上一包香煙,五塊錢一包的紅金龍。
一部手機里唱著東楚大鼓……
茶一壺,煙一包,一部手機唱通宵。
這大概就這個年紀的老人,共同的逍遙作派。
此刻,老道手一彈,長長一段煙灰飄蕩,他的目光抬起,半個腦袋瓜子也從躺椅上抬起,打量著來的兩人,一個年輕帥哥,一個美女——周媚在車上就換了衣服,身著一件風衣,消去了警察的特征。
“道長,你好!”林小蘇打個招呼。
道人裂開嘴笑了:“有么事?”
一開口就是土得掉渣的本地方言。
“想跟道長你聊聊天。”
“道門深深,天不是那么好聊的……要收錢!”道人道。
周媚的眉頭有一定程度的上豎……
收錢?
老娘是查案的,查案子你得配合,你見過誰查案子還要給被詢問人錢?
林小蘇笑了:“怎么收費?”
“一個字一塊錢!前面的字免費送,但后面的字,就是一個字一塊錢。”
林小蘇點點頭:“能掃碼嗎?”
“道門之前,手機掃碼成何體統?是故,本道長不搞這名堂,現金就好!”
林小蘇手一抬,一張紅紅的百元鈔票遞將過來:“先來一百個字的。”
“剛才已經說了26個字,得扣26塊,還有74個字……哦,不對!我現在又說了這么多字,我數數……35個字,還剩39個字,不對,我這句話又產生了多少個字來著?小哥,你剩下的錢好像沒幾個字了。”
林小蘇幫他計算:“不是沒幾個字,而是直接沒了!剛好清零。”
道人怔怔地看著他,貌似自己還沒數清……
周媚胸口輕輕起伏,明顯刺激不輕。
100塊錢交過去了,道人一番廢話,錢直接沒了。
而且是剛好就沒了。
你他娘的不是個神棍,老娘周字橫著寫!
然而,林小蘇坐下了。
態度那是相當的好。
他的手一伸,一迭鈔票在他掌中散開,成扇形,在風中扇一扇:“道長這風格,我是相當的欣賞,咱們現在認真地聊聊!”
道長瞅著他拿來當扇子的鈔票,眼珠都亮了,那是相當的開心,手一伸,拿出了另一只小板凳遞給周媚:“小哥你這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小老兒自己沒啥本事,就特別喜歡干大事的年輕人,這位姑娘,你也請坐,喝不喝點茶?話說我這茶是我親手采的,看模樣兒那是……”
周媚臉蛋直抽抽:“道長,直接切入正題可好?需要知道,你說的話,基本上等同于朝外蹦金豆子,你是蹦個不亦樂乎,我們的鈔票,也不是大風吹來的。聽懂了,你就回答一個字即可。”
“可!”道長回答了她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