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南疆大學校園消去了白天的喧囂。
胡楊在暮色中蒼茫著,校園小徑在暮色中沉睡。
一襲白衣穿過小徑,逍遙自在。
他就是南疆大學教授向一休。
作為大學里比較年輕的教授,作為全大夏最年輕的行業專家……說“最”字大概有點小過,算“之一”好了。
他是這個社會上活得相當滋潤的那種人。
他不結婚,他不生子,他的工資和各類收入足夠他快樂逍遙,他還可以隨時跟研究生談談人生。
比如說過去的這一個星期,他跟那個女研究生遠赴海外,玩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回來之后,他聽到了很多傳言……
關于他的。
當然是貶義居多。
說他白天是教授,晚上是禽獸。
說他白天文明但不精神,晚上精神卻不文明。
說他大搞裙帶關系……
但他在乎嗎?
人生就這一輩子,暢意人生吻合師門要義!
我的確是跟研究生研究過人生,怎么地?她未婚我未娶,犯了哪門子王法?你說我搞裙帶關系,啥叫“裙帶關系”?如果說是……我扒了她的裙,給她帶一帶,就叫裙帶,我還真認!可是,這傷害誰了嗎?
我帶她是真帶!
她的專業水平是真的提升了!
她還享受到了人生樂趣,她一個局中人樂不可支的,要你一堆外人在那里瞎操心……
我今夜就給她再發個信息,重新溫習下顛龍倒鳳十八式,你咬我啊……
向一休很得意。
突然,他感覺到了涼意。
西北之地晚上本涼,但是,自然界的涼與此刻的涼顯然不是一個涼法……
向一休霍然回頭。
這一回頭,他的頭發飄揚而起。
他銳利的眼神穿破夜幕。
黑暗之中,微光一閃,一把匕首穿破時空的間隙,已經到了他的眉心。
向一休瞳孔猛然一收縮,腳下一撐,整個人倒退十丈開外,倒退的瞬間,他清楚地看到了來人模樣。
頭發很長,狂風吹過,額頭一塊鮮紅的傷疤格外顯眼。
他整個人也因為這塊傷疤而呈現出幾許粗獷,幾許神秘。
向一休身形急轉,突然在匕首到達盡頭之時,轉了一個方位:“你是誰?”
“你該知道的!”來人身影陡然一幻,化身七條,七條化身,七把匕首,一時之間,無法分清是真是幻。
向一休腳尖一點,沖天而上,胡楊葉紛紛而下,他的手一伸,三枚葉片在手。
一反手,葉片高速旋轉,射向三個方位。
兩個方位的影子被葉片一穿而過,顯然是虛影。
第三個方位,葉片到達之時,那條人影一閃而消,葉片穿過他身后的一塊石頭,石頭轟然而爆……
石屑彌漫處,那條人影一繞,如蛇一般出現在向一休的身后,匕首到了向一休的背心。
這一擊,突兀之至。
眼看向一休無法避開,突然,他身子猛然一轉,背心變前胸。
難道是嫌背心被刺死得不夠痛快?非得將前胸直接面對匕首?
然而,結果卻顯然并不如殺手所愿……
向一休這一旋轉,雙掌如同菩提千葉……
他的右手幻化的菩提葉陡然一合,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牢牢抓住襲來的手腕,匕首到了他的前胸,卻再也前進不得半分。
而他的左手,中指輕輕一顫,刺向襲擊者的眉心。
哧地一聲輕響,襲擊者一縷頭發在這根中指前攪得粉碎,這根中指,簡直如同超級電鉆一般,看不出有半分旋轉,其實帶著高速旋轉的真氣流。
這樣的手指只要刺到人的眉心,只怕整個腦袋都會炸碎。
這根手指轉眼間已經離襲擊者眉心半寸之間。
突然,停下了!
“你究竟是誰?”向一休聲音低沉,嚴肅無比。
聲音未落,他掌中的這只手腕突然爆發出強大的能量,轟地一聲,向一休倒退而出,那個襲擊者腳尖一點地,身形幻化成九影。
九影分逃九個方位,在假山之后一合,化為一條,下一刻,消于無形。
向一休怔怔地看著襲擊者消失的方向,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十分鐘后,離南疆大學三條街區的一家賓館,401房間,房門開啟。
血痕天王進入房間,林小蘇正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夜景。
“我們已經見過面了!”血痕天王道。
林小蘇眼中光芒微微一閃:“結果如何?”
“他不是白衣天王!”血痕有幾分沮喪……
“從哪里判斷出來的?”
血痕道:“我給了他對我發起致命一擊的機會,但他沒有發動,反而還在糾結我到底是誰。”
一句話,說清楚了剛才的襲擊。
對向一休發動殺戮的人,是血痕天王。
一番刺殺,招招兇險絕倫,看起來是全力發動,任何人都不疑有假,但事實上,這還是有假。
血痕天王一開始的攻擊,大致相當于三年前,他與白衣天王戰斗時的極致發揮。
但并不是他如今真實的修為。
他的目的,就是給向一休機會。
向一休也的確抓住了這個機會,眼看就要一指絕殺于他。
然而,向一休沒有施展絕命一擊。
而是停了手,發出了靈魂一問:你到底是誰?
如果他是白衣天王,他不會不認識血痕天王。
他在得到那個千載難逢機會的時候,也斷然不會放棄。
向一休放棄了……
那就說明他不是白衣天王!
既然他不是,血痕天王,就無需再演下去,爆發真實戰力,脫離戰圈。
這就是剛才大戰的精妙設計。
這也是林小蘇給他的策劃:簡單粗暴搞暗殺的真正核心點。
林小蘇輕輕一笑:“蠻好!”
“蠻好?”血痕天王眉頭緊鎖:“驗證失敗,你把這叫蠻好?”
“其實……我內心深處,并不希望他就是白衣天王。”
“你跟他不僅僅打過交道,還有一定的交情?”
“算是!”
“算是……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跟他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是,我覺得這個人蠻有意思的,如果就此成為咱們的刀下亡魂,其實是蠻可惜的一件事,我更希望他成為我們的戰友。”
“有意思……說說你覺得有意思的那些點……”血痕坐下了,托起了茶幾上的茶杯。
“我跟他見面是在回煙小鎮,當時小鎮上出現異獸殺人案,我也是剛剛來到這座小鎮,是他,一根手指從茫茫人海中將我給指了出來,告訴跟他辦案的警察,我是一名偵探,可以在這次異獸案中發揮作用,于是,我就這樣跟他辦了這起案子……”
血痕天王手中茶杯停在嘴邊:“他那個時候已經認識你,而且還那么巧地將你指了出來……”
“他是否有意在回煙小鎮等著我,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續……”
后續……
后續有什么?
林小蘇和盤托出……
他與向一休草原追冰川狼,是真的在追。
冰川狼在對面山坡欲暴起殺人,他們是真的在救人。
他林小蘇將所有的戰力都發揮了出來。
他向一休也是。
那一根草貼地而飛,撕碎冰川狼,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暴露的。
他向一休的絕世身法,也是在這種情況下暴露的。
如果他本質上是一個壞人,如果他真的有大秘密,在明知林小蘇是個偵探,且與潛龍關系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況下,他是不太可能暴露的,那個年輕的牧民媽媽是生是死,與他有個屁的關系?
這就叫生死之下見真性情。
更有意思的事情還在后面……
向一休邀請他去了一趟南疆大學,將畢生研究的資料敞開給他看。
這些資料還真有用,寧城兇獸案,就是靠這資料才順利解決。
“寧城兇獸案?是什么樣的兇獸?”血痕道。
“看來你們潛龍天王,還真是雙腳不踏黃土地啊,我可告訴你,這件兇獸案沒那么簡單,乃是地下種族跨越數千萬年來,首次出現——當然是有記載的。”
“地下種族?土著不安于內心……中的那個土著?”血痕臉色變了。
“正是!”林小蘇道:“關于那個土著,興許你們潛龍的研究,還沒有向一休深,因為地下種族,是他真正的研究方向。”
血痕心頭微微激蕩:“他其實知道你跟潛龍的關系。”
“顯然是知道的。”
血痕道:“那他將資料給你看,是否帶著點其他意思?”
“顯然是有的!”
血痕目光慢慢抬起:“如果……我只說如果……如果他真的有心為國效力,為何不直接將資料交于潛龍?”
“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他真實的本意,但是,如果允許我猜測的話,我覺得有兩種可能!”林小蘇道:“其一,他的師門不允許他這么干。其二,他也未必真的信任潛龍……至少他不確定,他聯系的某個潛龍成員,是不是真的值得信任。”
血痕托著茶杯慢慢站起:“資料中沒有他師門的信息,你是否知道他的師門?”
“大日逍遙寺。”
“大日逍遙寺……密宗!”血痕眼中光芒微動。
他是修武的,他自然知道藏地密宗。
大日逍遙寺,乃是藏地一處有名的寺廟,極其有知名度,最大的宣揚點就是:此寺的宗旨就是逍遙。
看似寺廟,其實比誰都超脫。
里面的人可以結婚,可以生子,甚至還有雙修之法……
所謂“心頭有佛,何必遠赴靈山”,說的就是他們。
“密宗只是世俗的稱謂,或許……或許在昆蒼之中,還有別稱!”林小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