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九年正月初五。
天京吳王府西花廳的壁爐燒得暖呼呼的,玻璃窗蒙著層水汽,羅耀國接過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用指節敲了敲鋪在檀木桌上的南洋海圖:“荷蘭人巽他海峽死了至少2000,在萬丹要塞又給打沒了3000加上之前在巴達維亞、三寶壟、泗水三地死掉的三千多人和在卡里馬塔海峽海戰中陣亡的幾百號人,小一萬人已經給咱們消滅了。一個320萬人的小國.嘿嘿,我看他們是打不下去了!”
剛剛從真約派宗主教位子上退下改任副總理的韋昌輝對于兄弟韋俊在爪哇天國的事業還是有點不放心,就嘀咕著問了一句:“也不知道英法會不會干涉?”
“干涉?”羅耀國先撇了一眼高級顧問納撒尼爾.羅斯柴爾德——他可是個羅斯柴爾德,歐洲政經圈內的核心人物,他的家族在英國、法國、奧地利、普魯士都極有影響力,消息自然是極為靈通的。
納撒尼爾·羅斯柴爾德摘下金絲眼鏡擦拭,鏡片映著壁爐跳動的火光:“阿爾伯特親王早就在私底下和下議院的資深議員們討論‘黃禍論’——那些人都說太平軍是成吉思汗的鐵騎再世,連沙俄都在私下和普魯士討論組建反華同盟。”
凜子穿著太平天國的襖裙縮在藤椅里,指尖觸碰著拿破侖親王送給她的鉆石戒指:“拿破侖親王說拿破侖三世打算扶持日本牽制中國”
話未說完,真約派宗主教南王馮云山就插話問:“英國人要扶持誰?”
“朝鮮天國加上日本!”納撒尼爾說,“羅斯柴爾德家族得到的消息說,帕麥斯頓內閣從卡里馬塔海峽海戰后就開始討論‘東方均勢’了——就像他們在歐洲大陸上所執行的政策一樣。”
韋昌輝突然拍了下桌面:“這個帕麥斯頓腦子進水了吧?東亞這邊誰也不配和我泱泱中華均勢!”
羅耀國突然放聲大笑,他抓起紅藍鉛筆,在朝鮮半島與日本列島的外圍畫了個圓圈:“看來四哥的朝日合邦正好合了他們的心意!這樣很好——凜子,你明天就坐法國郵輪回歐洲。”
凜子望著羅耀國:“殿下是要.”
“他們不是想要扶植朝鮮天國合邦日本來遏制咱們太平天國嗎?”羅耀國冷笑道,“行!就讓他們去試試看.凜子,你到了法國后,一定要想辦法推動英法支持朝日合邦。”
凜子對羅耀國也是相當迷信的,二話不說就點了點頭:“是,凜子一定全力推進。”
納撒尼爾有些不解:“殿下不怕朝日合邦后在英法扶植下強大起來?”
“四億五千萬人怎么會怕五千萬人?”羅耀國冷笑道,“日本、朝鮮一直以來都是我中華的次生文明。現在朝鮮已經變成了朝鮮天國,如果日本再變成日本天國。那日本國的天皇就會變成我等諸王的晚輩.將來固有一戰,但打完之后,日本、朝鮮都會變成天國忠犬,不足為慮!況且.楊四哥的朝日合邦恐怕很難合出個好結果!”
“何以見得?”馮云山問。
羅耀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了眼凜子:“凜子,你剛從日本回來,說說吧!”
“是!”凜子點了點頭,對馮云山道:“父王,楊四叔只想朝日合邦,卻不想解放日本的下層百姓,他想通過王朝聯姻,讓他的世子迎娶日本天皇的妹妹,以便在將來獲得日本皇位,建立朝日共君聯邦。而日本的下層百姓卻不會得到任何實惠.”
羅耀國哈哈一笑,接著凜子的話往下說:“他拿什么給?你楊四叔還想繼續吸日本的血來發展朝鮮的工業化。如果合邦日本的時候順手把日本底層給解放了,他還怎么逼著日本人賣兒賣女供他吸血?所以合邦之前的日本是半殖民地,合邦之后的日本就會變成全殖民地,日本人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永定門外的官道積著尺許厚的雪,新任的北直隸總管曾天養勒住韁繩,馬鞭指向遠處灰蒙蒙的城樓:“趙先生,前頭就是永定門。左大人在直隸總督衙門備了接風宴,說是要請郡馬爺嘗嘗涮羊肉對了,郡馬爺您也是北京人吧?”
咸豐裹著羊皮大氅,雪花落在他刻意蓄起的稀疏的絡腮胡上。他正努力掩飾著心中的忐忑——他現在是被坐鎮洛陽督軍的西王蕭朝貴打發到北京來盯著左宗棠和山西祁雋藻、蒙古僧格林沁這倆大清“遺產”談招安的!
這可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啊!
左宗棠和他已經很熟了,僧格林沁干脆是他名義上的表哥,當過好一陣領侍衛內大臣!祁雋藻則是多年的軍機,和他更是天天見面。
他咸豐哪怕化成灰,恐怕都能叫祁雋藻和僧格林沁給認出來。
可是他又不敢對蕭朝貴說“不”,所以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從河南總管調任北直隸總管的曾天養曾老爺子一起北上。
曾天養是馮云山的舊部,對馮云山的女婿趙四自然是相當照顧的,也算是趙四(咸豐)的后臺了。
所以咸豐對曾天養總是陪著笑,當下就道:“北京的涮羊肉.可比紐約的香!”
千代子戴著棉手悶子,忽然低呼一聲:“好像有人從永定門里出來了!”
永定門內鉆出個戴暖帽的干瘦老頭,穿著太平天國的官服,騎著匹蒙古矮腳馬,身后還跟著一群穿著灰藍色棉衣,背著洋槍的太平軍。
當他抬眼望見曾天養和咸豐背后的“曾”字旗和“趙”字旗時,趕忙策馬向前。
“下官.下官直隸總督衙門總師爺駱秉章,”老頭滾下馬背作揖,開口就是廣東腔的官話,“奉左總督鈞命,迎候南義金駙馬”
而咸豐則是暗叫一聲“不好”——駱秉章和他也是老熟人了,沒想到他居然被老部下左宗棠請去當了總師爺!
駱秉章話到半截,他的老花眼突然瞪得滾圓——這“南義金駙馬”分明是當年乾清宮里批折子的大清咸豐天子!駱秉章踉蹌著后退,官靴陷進雪坑,暖帽都歪到耳根。
“駱師爺當心!”咸豐翻身下馬,上前幾步就一把扶住了駱秉章,“在下紐約趙四,承蒙南王抬愛,將義女千兒許配與我。如今隨曾總管來京辦差,還望師爺多多照應。”
駱秉章哆嗦著扶正暖帽,瞇著眼睛端詳著咸豐:“像太像了.”
咸豐心臟就是一哆嗦——要完!被這個老糊涂說破了!
可駱秉章卻接著說:“老朽去年在正陽門見過個賣糖葫蘆的,長得也像.”
還好還好!咸豐大松口氣——兩榜出身的到底不一樣,腦子就是靈活,就不知道左宗棠如何了?
“像誰?”曾天養突然眉頭一皺,“駱師爺莫不是凍糊涂了?南義金駙馬是南王殿下的乘龍快婿,豈是市井小販可比?”
“對對對,”駱秉章滿臉陪笑,“下官真是糊涂,糊涂啊.”他這算是遮掩過去了,趕緊做了個肅客的手勢,“左大人已經在總督衙門設了宴席,三位快些隨老朽進城吧!”
咸豐點點頭:“進城,進城”
說話的時候,他心里就是一酸,差一點眼淚就下來了。
現在剛剛過完農歷新年,左宗棠的官邸還張著燈結著彩,紅燭映著新漆的“天下為公”匾額。
這個昔日的湘軍統帥如今穿著太平軍制式的藍色緞子面的棉袍——這是太平天國官兵最新下發的常服,看著就艱苦樸素啊,胸前還別著“直隸總督”的銅牌。
“南義金駙馬、曾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左宗棠親自出迎到了二門,才招呼了一半,也跟駱秉章一樣愣住了——這個南義金駙馬怎么看著有點像咸豐?
像一個蓄須的咸豐!
還是駱秉章活絡,趕緊接過左宗棠的話:“總管,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快請南義金駙馬、郡主、曾大人進屋吧!”
“啊,”左宗棠也反應過來了,趕緊做個肅客的手勢,笑著把咸豐、曾天養、千代子給請進了總督衙門的二堂。
二堂之內,接風洗塵的酒席已經擺好了。而的目光卻被墻上掛著的《太平天國全圖》給吸引了過去。他忽然想起養心殿里那張《大清全盛圖》,如今早已不知去向 “如今北京一切可好?”咸豐努力擠出笑容,“我剛才進城時,見著市面有點”
左宗棠捋須苦笑道:“的確是有點蕭條不過朝廷已經將北京定為了天國的北都,天津到北京的鐵路已經勘測完畢,明年就能動工。到時候,南義金駙馬就能坐著火車從天京一路到北京游紫禁城,觀圓明園了。”
千代子感興趣地問:“總管大人,這紫禁城和圓明園好玩嗎?”
左宗棠目光轉向了咸豐:“當然好玩了!那可是過去的皇上、皇后居住的地方,如今可是雕欄玉砌應由在,只是朱顏改郡主、南義金駙馬,不如明日就叫駱師爺領著你們去紫禁城和圓明園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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