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保、福城二人帶著殘兵敗將逃往鐵佛寺的時候,羅耀國正和那位穿了身仿佛戲服一樣的莽袍的朱九濤抱拳行禮對切口呢。
原來左宗棠手下的團丁看到的上萬“紅頭人”并不是太平軍,而是朱九濤手下的“草鞋馬仔”。長沙的天地會勢力當然也不小,朱九太爺這個楚義堂的堂主在太平軍大勝,清軍大敗的情況下,糾合起一兩萬門徒“曬個馬”當然不在話下。若是要真刀真槍干起來,卻是不大夠瞧。
但是這朱老爺子到底是長沙的地頭蛇,羅耀國又不想在長沙耗費太多的力量,所以對這位朱九太爺就頗為倚重了,當下就用蘇三娘教他的切口、手勢和朱九濤對上了。
朱九濤對于這位太平天使用天地會的禮儀和他交往,也大感欣喜——無論這位天使是什么來歷,他現在以廣義堂堂主自居,那就和朱九濤這個楚義堂堂主是洪門一家,還是肩碰肩的好兄弟了。當下就牽著羅耀國的手,喜滋滋地說:“羅堂主,老哥我虛長你幾十歲,可能喚你一聲老弟?”
“老哥哥,”羅耀國笑道,“小弟才二十出頭,當您的子侄都嫌小了,您老喚我一聲老弟,那可是我占了大便宜。”
朱九濤笑盈盈點頭道:“巡撫衙門已經收拾好了,就等著您和”他瞧了眼蘇三娘,笑著道,“您和三娘入住了。”
羅耀國和蘇三娘之間的關系早就確定了,只是軍務繁忙,沒來得及辦婚禮。不過二人早就“住在一起”了,羅耀國空降下來后,就一直由蘇三娘負責照料他的起居。
當然了,也僅僅是照料起居 羅耀國聽見朱九濤將巡撫衙門給自己準備好了,就知道這老爺子有試探自己的意思,當下便笑道:“我住了巡撫衙門,您住哪里?這長沙的一城之主可是您啊!”
朱九濤心中大喜,笑道:“我當然住在知府衙門了.老弟,我可當得長沙知府?”
“當得,當得,”羅耀國連連點頭,“我這就上表天王,保舉老哥當個知府!”
朱九濤樂得嘴都快合不攏了,當下做了個“請”的手勢,笑呵呵道:“我已經叫徒兒邱二、唐三在巡撫衙門準備了慶功宴,咱們哥倆今兒可得不醉不歸!”
“好好好。”羅耀國連連點頭。
蘇三娘瞧見二人頗為親近,當下笑盈盈道:“瞧你們倆親近的都趕上結義兄弟了,不如請出關二爺拜了把子,以后就真是一家人了。”
羅耀國轉過頭望著朱九太爺,只見這老爺子同時也在瞧著他,兩人臉上同時露出笑顏,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朱九太爺道,“天使殿下若不嫌老哥我老邁糊涂,便一起在關圣像前結拜吧!”
羅耀國笑道:“耀國求之不得!”
“二弟,請!”
“大哥,您請!”
這兩個異父異母異姓異教,年齡差了幾十歲的好兄弟就這樣你請我請的在一群長沙天地會的門徒注視下,一起往紅旗飄飄的湖南巡撫衙門而去。
長沙城外,鐵佛寺。
羅耀國、朱九濤一塊兒往湖南巡撫衙門而去的時候,勝保、福城、左宗棠等人,已經前后腳抵達了這座位于長沙城北,緊挨著護城河和湘江而建的寺廟當中了。
這座寶剎想來是香火不錯的寶地,又因為處于城外,多少要防點賊寇,所以修得非常堅固,高墻大院,氣勢恢宏。最近一段時日,和西天佛祖不對付的西洋魔鬼的兵馬又殺氣騰騰奔著長沙而來,這鐵佛寺自然被當成了一個“抗魔”據點經營,寺廟的大門、院墻都加固了,外頭還挖了一圈壕溝,廟里面還儲備了米糧。
左宗棠算到長沙城要被打破的時候,就已經調集了他從湘陰老家招募的團練一千人進駐鐵佛寺,將這處“如在”長沙城內的據點,牢牢掌握在手里。
而在長沙城眼看不保時,他又命羅澤南的學生王錱率領五百湘鄉團練進駐長沙北門迎春門城關——迎春門和鐵佛寺靠得很近,可以說是連為一體的。
而鐵佛寺、迎春門在手,長沙的一個邊角就沒丟。
另外,長沙東南還有一個天心閣,由塔齊布率領一千撫標精銳死守著。
太平軍現在沒有什么可以攻堅的重炮,一時也拿天心閣沒什么招。
所以這長沙城,現在就維持著一個要丟沒丟的“如丟”局面。
而“如丟”,也可以說成“如守”!
“儒翁,蘇翁,勝大人,福大人,依晚生看來,眼下這場長沙之戰還大有可為!”
鐵佛寺內,一間寬大的禪房之中,剛剛才帶著一千多團練從潮宗門退過來的左宗棠,正搖著紙扇子在和駱秉章、羅繞典、勝保、福城四位急得不知所措的大人在分析形勢呢!
“還大有可為?長沙老九門就剩下一座迎春門了,還有什么可為的?”勝保哭喪著臉對駱秉章、羅繞典一抱拳,“儒翁、蘇翁,咱們一塊兒寫請罪折子吧!”
“慢著,慢著”左宗棠可不能讓勝保、駱秉章、羅繞典一起向咸豐認罪。
他們仨要認了罪,叫咸豐一勺燴了,那他左宗棠還扯誰的虎皮去?
左宗棠一抱拳:“敢問勝大人,皇上派您率領伏魔營不遠千里而來長沙,所為何事?”
“當然是用圣炸彈炸牛魔王了!”
“那您炸了沒?”左宗棠問。
對啊,炸了沒?
勝保今兒打仗輸麻了,居然忘了問手下。于是便扭頭望著垂頭喪氣坐一旁的元保、白斯文和文祥三人。
“炸了!”白斯文答道,“我親自往那牛魔王頭上投了一雷.投雷的時候我還聽見‘哞哞’的牛叫,還聽見許多綠營兵喊‘牛魔王’來了!”
左宗棠一拍巴掌:“你看,炸了吧!”
勝保又問:“那炸死沒有?”
“這”白斯文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
白斯文不知道,但元保知道!
他見過“牛魔王”啥樣的,那“牛魔王”看著一點都不像牛,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壯漢,穿著黃衣,騎著輛飛車,還戴著頂兔耳朵帽子頂天就是一“兔魔王”。
“至少是個半死!”元保朗聲道,“我親眼所見一個牛頭人身的家伙被白大哥一顆炸雷砸下去,頓時就沒了影兒,即便不死,也是個重傷!”
真的?
白斯文回頭看著元保,一臉心虛。
勝保也不大敢相信,望著老弟問:“元保,這可不能開玩笑”
“不開玩笑!”元保拍著胸脯說,“我敢拿性命擔保!大哥您要不信可以去問,黃道街炸雷響后,有誰見過牛魔王法相顯現?”
勝保現在就是個將要溺死之人,突然撿著根救命稻草,如何不死死抓住?當下就使勁在腦海中搜索了一番,輕輕點頭說:“仿佛,仿佛無人上報見過牛魔王法相啊!諸位.可曾聽聞牛魔王法相出現?”
“沒有!”福城搖搖頭,“卑職沒見過。”
文祥也搖搖頭:“卑職也未曾見過。”
左宗棠同樣搖頭道:“勝大人,晚生已經問過下面人了,在黃道街之戰后,撫標、守城營、諸團練皆未有人見過牛魔王法相!顯然此獠已被八旗伏魔營勇士所傷.只要往后再無人眼見牛魔王法相,此獠多半已經身死道消了!
現在長沙并未完全失陷,牛魔王卻中伏身殞或重傷,這難道不是一場勝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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