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城墻,遠比于闐更加高大綿長。
城墻外,數丈寬的護城河內,隱有鱗光閃動。
城門處,各式服飾的行人眾多,馬駝隊伍來往喧嘩。
步入城內,腳下是釆用一順一丁或人字法鋪成,交接處各鋪圓形團花的青磚磚道。
道路兩側是略顯雜亂的民居,數量不多的店鋪。
“商路斷絕。”
看著那些商鋪,林道詢問身邊隱有押送之意的安西軍“城里的商貿活動越來越少了吧?”
那年輕的安西軍看他一眼,或許是對其之前的神奇手段敬畏,也是小意回應。
“我記得應募而來的第一年,路上過來的時候,沿途皆是商隊。”
“這龜茲城內外,大唐與胡商的商隊來往絡繹不絕。”
“當時這街道兩側全都是商鋪,很是熱鬧。”
“那些細腰的胡姬咳咳咳”
年輕的安西軍說的興起,一不留神就將自己剛來龜茲就找胡姬的事兒講述出來。
林道的目光沿途觀察,的確是見著了不少的年輕人。
是真正的年輕人,并非那種四五十歲的安西軍。
十來歲的,二三十的都有。
這些人的容貌,衣飾,精氣神等方面,與純粹的當地人截然不同。
“果然如此。”
這事兒林道之前就想過了。
西域唐軍撐死不過萬人,可當地的土著與各種亂七八糟的部落,人口數百萬。
吐蕃與回鶻,同樣也是有著數百萬的人口。
區區上萬唐軍,卻是能在這種宛如汪洋大海的環境下,苦苦堅持了四五十年。
幾千個白頭發的六七十的老頭,能打敗十倍乃至于更多的,裝備精良的敵軍?
這不科學 仔細想想,上萬個精壯的男人,總不能幾十年都是和尚吧?
就算是真正的和尚,那都是一個比一個玩的花,私生子都能自成班級組建隊伍。
西天取經的高僧回來收的徒弟,連公主都能拿下。
更何況是精力旺盛的軍士們。
安西軍在當地有子嗣,這些人是安西軍的有力補充。
此時林道見著的這些就是。
安西軍與北庭軍的應募兵,通常都是服役六年。
離家一走就是六年,別說是人,牛馬也受不了,隨軍家屬自然也是隨之出現。
通常情況下,有資格有能力攜帶隨軍家屬的,至少也得是押官以上。
普通軍士怎么辦,當然是就地解決問題了。
林道滿意頷首,面露笑容。
望著這些年輕人氣宇軒昂的模樣,這才是真正的民族融合!
那種給布萊克人發女人的學校,呸!
一路來到大都護府,甲士巡弋戒備森嚴。
所有的軍士,無論年紀大小,皆為肅穆,自有威嚴之氣。
這就是強軍氣勢,常年取得勝利的軍隊,就會有這種氣質。
相比起明末的明軍,靖康時期的宋軍,同樣都是募兵,可差距太過明顯。
入了大都護府,尋了間房安置。
蘇信拿著戰報,被領著去見大都護。
林道則是坐在椅子上,喝著油茶。
唐時的飲茶,真是一言難盡。
加入蔥姜蒜沫與油脂,那都是基操。
加鹽加糖乃至于加入酒水的,也是不在少數。
味道,只能說口感上什么樣的味兒都有,百感交集。
過了好一會,方才有軍士過來,招呼林道去拜見大都護。
一路行走,沿途所遇皆是軍士與軍中文吏,這兒本質上就是妥妥的軍事機構。
入了正堂,林道腳步一頓,面露愕然之色。
老實說,以林道的經歷之豐富來說,就算是唐德宗李適出現在屋里,他都不會愕然變色。
他們老李家的祖宗,又不是沒見過。
之所以愕然,是因為林道見著了幾個布萊克人!
配著兵器站在那兒的布萊克人。
林道是真沒想到會有這種狀況出現,以他的城府竟然也是愣了神。
這邊容貌威武的郭昕,坐在椅子上擺姿勢,正想著如何與報信人口中的陸地神仙交流,驗明其身份。
卻是見著,那氣度不凡之人,一進門就滿面錯愕的站在那兒,盯著自己的昆侖奴看。
說來也是,如今商道斷絕,真正的昆侖奴極為稀少,此人詫異初見也是理所當然。
唐朝的昆侖奴,其實并非是真正意義上的布萊克人。
其絕大部分,都是來自于東南亞,甚至是來自于印度大陸。
都是渡海而來的商船,運載而來。
這些昆侖奴,常為高門大戶所用為奴仆,畢竟物以稀為貴。
除此之外,還有極少一部分,就是來自波斯大食等地的商隊,一路帶過來的真正布萊克人。
這些真正的布萊克人,與矮小的東南亞土著比起來,明顯更加高大強壯,也是更黑。
因為數量少,所以在大唐很受歡迎,只有真正的頂級高門大戶才能用得起。
郭昕咳嗽一聲,正待言語幾句。
卻是愕然見著來人,取出一根古怪的鐵管。
下一刻 ‘突突突突突’
震耳欲聾的槍械轟鳴聲響,在正堂內激烈回蕩!
這突如其來的轟鳴,驚的內外眾人大駭!
呼嘯的彈雨橫掃而來,將那些布萊克人接連打翻在地。
不過是短短幾個呼吸之間的功夫,林道打空了彈夾,刺耳的轟鳴聲方才告一段落。
屋內只余下了傷員的慘叫與伸吟 郭昕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滿臉錯愕。
屋內的人,沒像是現代世界的人那般,聽到槍聲就蹲下趴下鉆進桌子底下或者是躲藏起來,因為他們沒得經驗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咔’一聲響,林道取下彈夾收拾槍械。
“不好意思,損壞了你的財物。”
“需要賠多少錢,只管開個價。”
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大批安西軍甲士,舉著兵器向著房門沖過來。
“都回去!”
滿臉絡腮胡子的郭昕,一聲怒吼傳出屋外,一眾甲士們皆是頓足。
“無我將令!”
郭昕起身,向著門外高呼“誰都不許進來!”
“退!”
一聲令下,外面的安西軍甲士,紛紛后退。
至此,郭昕方才正色打量林道。
每一處時空里,幾乎所有人第一次見著林道打量他,心中首先浮起的念頭就是。
‘好漢子!’
標準的中土人面相,不怒自威。
身形高大且勻稱,氣度出眾。
單單是往那兒一站,就給人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與影視劇之中,那些膚白如雪,眉眼如畫,唇紅齒白,頭發也是一絲不茍的男主們,是截然不同的形象。
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陽剛氣。
“這位郎君。”
郭昕面色平靜,好似并未因奴仆被殺而動怒“我需要一個解釋。”
“發現即消滅”
收起槍械,林道露出笑容“我會賠償的。”
“想要什么賠償,只管說就是。”
郭昕沒說話,眼睛卻是看向了林道手中的槍械。
這鐵管子聲如驚雷,隔著幾丈遠就將一排昆侖奴打翻,想要 “我有個更好的東西。”
林道自是不會輕易送出槍械,而且對于不會使用的人來說,效果反倒是沒想的那么好。
他轉身向著門外走去“威力比較大,屋里不適合展示。”
正堂內,除了郭昕之外,還有來送于闐戰報的蘇信,以及大都護府的一眾屬官與王府侍衛。
隨著郭昕邁步跟上,眾人也是隨之外出。
正堂外,是一處不算大的院落。
大批甲士,擠在院落入口處張望。
環顧四周,林道望向郭昕詢問“大都護還有昆侖奴嗎?拉來做個實驗。”
這話說的郭昕怒火上涌。
要知道商隊斷絕之后,很少能有來自波斯或者說是大食的胡商過來,帶昆侖奴的那就更少了。
“沒有!”
“我就這么多!”
“都被你打死了!”
聽著推脫之詞,林道笑了笑,轉而囑咐可以牽只羊過來。
一只傻乎乎的羊被牽過來,安置在了院落正中。
傻羊還傻愣愣的低頭吃著花花草草。
取出一枚手榴彈,林道囑咐眾人“后退,退出院子或者躲進屋里,否則后果自負。”
“大都護!”蘇信急忙向著郭昕行禮“這是手榴彈,我親眼見過其威力!”
“請大都護速速入屋!”
比起林道,郭昕明顯更加相信安西軍將士的話。
猶豫片刻,還是帶著眾人退回了屋內。
透過門窗,向著院子里張望。
這邊林道拽開了拉火繩,將手榴彈仍在了傻羊的腳下。
傻羊還傻乎乎的去嗅,好似在分辨能不能吃。
‘轟!’
一聲晴天霹靂。
火光硝煙,碎石塵土,紛飛的傻羊碎塊,猶如雨點般四濺。
待到一切都逐漸歸于安靜,面色有些發白的郭昕,強吸了口氣,邁步走了出來。
他先是查看了成了碎塊的傻羊,看了被炸翻的泥土。
甚至還伸手抓了一把熱乎的泥土揉搓,在泥土之中翻出來了刺手的彈片。
“大都護”
蘇信跟過來言語“此物名喚手榴彈,林仙長贈送于闐鎮上千箱之多,每箱內置三層,以油紙相隔,共計三十枚。”
“此物用以守城,待到敵軍攻城之時,自城墻丟下,足以殺傷無數,挫其士氣。”
郭昕默默的聽著,沒有說話。
待到聽完之后,邁步來到了林道面前。
緩了口氣,恭敬行禮。
“求仙長助我大唐!”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