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燒鵝。”
“以豆腐皮包裹香菇筍丁，油炸至金黃酥脆，形似燒鵝。”
“素魚膾。”
“魔芋塑形，紫菜飾鱗，形似且養生。”
“素東坡肉。”
“冬瓜擬肥肉，腐衣替瘦肉，香菇味增鮮。”
“羅漢齋。”
“十八種時蔬菌菇慢燉，湯汁鮮甜。”
知客僧熱情洋溢的為林道等人，介紹寺廟內的齋飯。
也是如其所言。
這一道道的齋飯，雖說都是素菜為材料，可廚師技藝的確精湛。
色香味方面，都是非常出色。
林道之前在別的時空，倒也吃過齋飯，只是覺得還不錯。
藍玉等人，則是贊不絕口，最后還添了幾個菜，一人又吃了兩碗八寶素齋飯，外加幾個素春卷，方才心滿意足的打飽嗝。
“如此精美的飯食。”
“如此漂亮的環境。”
“若是世間修行皆是如此。”林道翹起腿，不以為意“我都想出家享受了。”
其實還是差了點。
再過幾百年，能去海鮮自助餐廳大吃大喝，能開著奔馳寶馬載著妹子瀟灑，才是真正的享受。
知客僧自是聽得懂暗諷。
可他非但不生氣，反倒是笑容滿面的行禮。
“鄙寺方丈，如慧大師，請施主品茶。”
林道微微一怔。
這跟他預想的不一樣。
“貴寺，倒是有能人。”
地板上打著蠟，四周擺放著名家字畫，家具也是名貴至極的禪房內。
須發皆白的如慧大師，小火煮著茶水，拿出了琉璃杯擺放在桌子上。
“這是來自拂菻（拜占庭）的琉璃杯。”
如慧大師略帶自得的介紹“海行萬里運至此處。”
南宋到元朝，正是海上絲綢之路爆發的時期。
尤其是幾十年前，馬可波羅來到了中土，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寫成游記，在歐羅巴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也是因此，海上絲綢之路更加繁榮熱鬧。
來自西邊的船隊，運送來包括香料等物在內的商品，換取中土的絲綢瓷器茶葉乃至于大黃。
在歐羅巴，貴族若是沒有一身絲綢衣服，會被人嘲笑。
若是家里沒有瓷器，同樣也會被人嘲笑。
茶葉非常暢銷，而大黃更是被視為神藥，甚至做飯都要用點。
相反，能夠賣到中土的暢銷貨物，就不多了。
中土對西方長達千年的貿易順差，也是從這個時候逐漸走向巔峰。
西方賣到中土的商品之中，前期的拳頭產品就是玻璃。
至于后期的拳頭商品，那就是人盡皆知了。
伸手拿起一支玻璃杯，林道仔細打量。
“顏色偏綠，還夾著大小氣泡。”
“初級工業殘次品。”
“跟玻璃球哄騙酋長沒什么區別。”
放下玻璃杯，林道為如慧和尚科普“不是拂菻的，是拂菻西邊一個共和國，叫做威尼斯出產的。”
端著水壺的如慧和尚，愣愣的看著他。
是真的知道，還是在編故事？
若是編故事，怎么編的跟真的似的？
目光平靜的林道，抬手點了點水壺“灑水了。”
一陣手忙腳亂，水甚至灑到了華貴的袈裟上。
等到換了一身新的僧袍回來，如慧和尚的面色，已然是恢復如初，完全的高僧做派。
“茶就不喝了。”
林道擺弄著手中的玻璃杯“有事就直說。”
“敢問施主。”
如慧和尚宣了聲佛號“此來鄙寺，所為何事？”
“沒什么大事。”林道放下了水杯“一來是想問問，你們佛門，為何要做利錢生意？”
“難道就不怕佛祖降罪嗎？”
“施主此言差矣。”如慧和尚一臉的云淡風輕，開始狡辯“我等江南諸寺，是在做善事。”
“嘿”
林道嗤笑一聲，卻并未打斷。
“施主當知，世間煩惱無數。”
“喪葬嫁娶，家人生病。”
“百姓們遇到急事，手中缺乏銀錢，極為困擾。”
“我等諸寺，出借銀錢緩百姓所急，這難道不是做好事嗎？”
“哈哈”林道也是笑，他抬手點著如慧和尚“不愧是做方丈的，你可真能編。”
“若真是應急借錢，那為何要收取利息，為何在人家還不上的時候，搶走田地房舍？”
“據我所知，這附近的田地，都是你們的廟產。”
“你別告訴我，這些田地都是信眾主動捐獻的。”
如慧和尚再度宣了聲佛號。
他的神色肅穆“施主可以自己去詢問，這些田畝的確是信眾捐贈，且有官府背書。”
這就是耍無賴了。
林道懂得他們的套路。
哪個佃戶若是敢說真話，立馬就會被趕走。
相比起給那些黑了心的大地主們當農奴，給廟宇當佃戶，生活條件上反倒是更好一些。
而且還有官府開具的正式田契公文，上面必然是都寫著，是信眾捐贈。
這套說辭，忽悠別人還行，可林道不吃這套。
他早就看穿了這些光頭們的心肝脾肺腎。
這個話題，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還有一件事。”林道端坐不動，抬頭盯著如慧和尚的光頭“暴元無道，天怒人怨。”
“如今天下義軍蜂起，暴元的覆滅只是時間的問題。”
他身子微微前傾“你們佛門，可有為天下間，備受迫害的百姓們出頭的意愿？”
“施主慎言。”
豎起手掌宣佛號的如慧和尚，此時此刻是那么的寶相莊嚴，就差在身后打燈顯金色蓮花了。
“佛門清凈地，豈可妄談刀兵之事？”
“我等皆是出家人，早已拋卻塵世間的一切。”
“世人天命皆如此，唯有真心求佛渡。”
林道再笑，笑著搖頭“說來說去，還是亂世封山避禍端，盛世開門納香火的那一套。”
“千年了，這一套早已經被你們玩的通透明白。”
“也是，幾次滅佛都沒能滅掉。”
聽到這話，如慧和尚的眼皮狂跳，又生生的忍住了。
“可世事無絕對。”林道雙臂環抱，緩緩搖頭“滅佛未成，那是因為總有人覺得你們有用。”
“終有一天，會有一個覺得你們除了浪費糧食之外，屁用沒有的英雄，將你們徹底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如慧和尚終于是忍不了了“老衲不知施主究竟是哪一路的義軍首領。”
“也不愿知道。”
“只想請施主明白，佛門傳承千年，可不是誰都能捏的軟柿子。”
“佛門信眾無數，若是金剛怒目，天下沸騰，縱使秦皇漢武復生，唐宗宋祖再世，也唯有撫慰。”
這就是赤果果的威脅了。
可惜選錯了人。
“什么信眾，不就是沒過過好日子。”
“等過上了好日子，那就是誰有用就信誰。”
“你們能起來，唯一的緣由就是之前中土百姓，沒過過好日子。”
林道起身，居高臨下的盯著如慧和尚的光頭“江南佛門的意思，我已知曉。”
“這是你的選擇，日后萬萬不可后悔。”
他邁步向著禪室外走去。
如慧和尚卻是閉上了眼睛“施主，鄙寺愿襄助錢三萬貫，糧一萬石。”
“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如何？”
這是最簡單，也是最為直接的應對辦法。
破財消災。
林道果然是頓住了腳步。
這邊如慧和尚勾起嘴角，滿是皺紋的老臉上，也是露出了輕蔑笑容。
說了那么多，還不是為了錢糧？
你們這些人吶，佛爺早就看透了！
“道士亂世下山救蒼生，盛世歸隱深山求大道。”
林道頭也不回的拉開了門“我師承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老祖，曾學點金術。”
“錢糧？”
“我最不缺的，就是錢糧！”
林道出門，守候在院中的眾人，頓時圍攏上來。
他擺擺手，邁步前行“走了，回去。”
“這是他們自己選的。”
出了山門，一路來到了飛來峰。
看著沿途一座座的雕塑佛像，林道也是搖頭。
真有能力，那就在中土每逢外辱的時候，顯圣救世！
若是不行，那不過就是一堆石頭。
路過楊璉真迦石像的時候，林道頓住了腳步。
那猙獰的面容，越看越是上火。
“宋理宗的頭，一定要找回來。”
“你們得意之時帶來的羞辱，也必當十倍百倍還回去！”
林道抬手指著楊璉真迦的石像“給我砸了！”
明王有命，一眾侍衛親軍們，自是奮勇上前。
他們取出各自攜帶的兵器，刀劍錘子什么的，圍著楊璉真迦的雕像就是一通叮叮哐哐。
碎石飛濺，這位佛門的摸金校尉石像，很快就化為一堆廢墟。
緩了口氣，林道再度掃了眼眾多的石像，邁步返回。
這次的調研，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
對于元末的江南，他也有了第一手的認知與資料。
對于今后如何安排與處置，心中也是有了計劃。
“我給過你們機會的。”
“是你們自己不珍惜。”
“那就不能怪我了。”
“等我再回來的時候，千萬別求饒。”
“我最喜歡看你們，那桀驁不馴的樣子。”
出門訪友，為林道收羅人才，收集情報的施耐庵回來了。
“明王。”
風塵仆仆的施耐庵，手中拿著做工精美的請帖。
“吳郡薛員外，過幾日于家中籌辦宴會，廣邀青年才俊赴宴。”
施耐庵笑嘻嘻的說道“就是想給他的兩個寶貝女兒，挑選夫婿。”
林道對此不感興趣。
他現在只想關注家國大事，什么情情愛愛的統統靠邊站。
“啊”這邊曹妙清走了過來，俏臉上滿是喜意。
“是蘭英與蕙英妹妹”
“她們姐妹倆，可都是才女，容貌出眾。”
“聽聞她們父親，在她們小時候就給造了一棟樓。”
“取名蘭蕙聯芳樓”
“未曾想，竟是要選夫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