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荒時節。
窮人落淚富人喜。
千年以降,每逢天災人禍,權勢財富者就會殺窮。
最直接,最典型的辦法,就是糧價飆升。
“你可以露宿街頭,你可以不穿衣服,可你不能不吃飯!”
正因如此,汴梁城的糧鋪,在此時陷入了狂歡。
一緡錢也不過七百七十文,五千文那就是六緡半。
汴梁城內尋常百姓,累死累活干一天,也不見得能賺上百文。
“你這賣的不是糧食!”
一處糧鋪外,買糧的百姓憤怒指責“你這賣的分明是金子!”
神色悠哉的伙計,晃著手中的抹布,鼻孔朝天只有一句話。
“愛買不買”
“不買,那就回家餓肚子去。”
“莫要在此聒噪。”
都說有錢是大爺,現在是有糧的是大爺。
不買可以,回家繼續餓肚子去。
圍攏在糧鋪外的百姓們,自然是憤怒不已。
可也就只是憤怒。
不提守在外面的衙役,單單是鋪子里,那些五大三粗的護院,抱著膀子橫眉立目的掃過來,就足以讓沖動之人冷靜。
無奈之下,眾人只能是想辦法去湊錢。
現在是典當,以后可就是賣產賣房,賣兒賣女賣自己了。
千年以降,每當天災人禍降臨之時,平民百姓皆是如此。
眼瞅著眾人愁眉不展,伙計幸災樂禍。
“莫要再行徘徊了,還是回家想想是先賣兒還是先賣女吧。”
“實在不舍,那就自個腿上來一刀,吃頓好的”
伙計護院衙役們,皆是哄笑。
那般模樣,望之與拴繩犬吠一般無二。
“這么喜歡吃白肉”
“那就先割了你的!”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鐵甲人,領著浩浩蕩蕩的人群,鋪滿了街道而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幾個衙役。
他們只是看了一眼,當即轉身就跑,那是頭也不回。
黑壓壓的何止數百上千之眾。
衙役們的眼力勁沒的說,先走為上。
護院們再無之前的驕狂,手忙腳亂的招呼伙計們趕緊的關門。
來人身上帶著血漬,手中握著兵器。
這可不是能招惹的。
林道頓足揮手,自有太學生們,帶著缺糧百姓沖入糧鋪。
伙計們慘叫,護院們哀嚎。
不大會的功夫,糧鋪里的人,就被拖拽出來。
上前幾步,林道居高臨下的看著一個鼻青臉腫的護院“聽聞你們這里,?”
護院哼哼唧唧喊疼,躺在地上沒回話。
林道舉起了手槍。
‘砰!’
再走一步,來到一伙計身前“聽說你們這里,?”
伙計側頭,看著一旁腦袋開花,紅黃之物噴灑的護院,舌頭打結“是是”
“誰給你們的勇氣,賣出這等天價?”
伙計哪敢回應,他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一旁同樣被揍的鼻青臉腫的掌柜,大聲呼喊“糧食是我等鋪子里的,想賣多少就賣多少,與爾等何干?”
林道轉身走過去“掌柜?”
“是”
“你家糧食,哪里來的?”
面對詢問,掌柜目光轉動“自是我等收購而來。”
“胡扯!”這邊陳東從糧鋪里跑出來,手中捧著好幾冊的書冊賬簿。
“仙長請看!”
他打開一本書冊,向著林道展示“這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是從祥符縣提舉常平司的常平倉里運來的糧食!”
此言一出,四周頓時一片嘩然。
常平倉,是用來平抑糧食物價的機構。
糧食豐收的時候,以官府收取的稅賦作價,收購糧食儲存。
災年的時候,低價賣給百姓,維持百姓的生活所需。
這個制度,肯定是很好的,能夠有效抵御災荒帶來的危害。
再好的制度,也需要人去執行。
自趙佶登基以來,朝廷到地方到處都是貪官污吏,要么就是只有嘴的廢物。
能貪墨的貪,不能貪墨的也貪。
常平倉,自然也不會被放過。
百姓們憤怒了,常平倉里都是救命的糧食,竟然被奸商拿來賣的高價!
真是該死!
“打死他!”
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憤怒的百姓們,頓時高呼著要打死掌柜的。
“等等!”
林道大喝一聲,震懾住了眾人的情緒。
“話還沒問完!”
他再度詢問“告訴所有人,常平倉的糧食,是怎么到你家糧鋪的?”
被嚇到發抖的掌柜,牙齒咯咯作響,卻是死咬著一言不發。
林道取下了腰畔掛著的羊角錘。
一錘落在了掌柜的膝蓋上。
劇痛之下,掌柜的尖叫聲撕裂長空。
手中錘子轉了個圈,林道再問“說!”
掌柜只顧著叫喚,哪里還能回應。
林道再度揮錘,砸在了他的另外一個膝蓋上。
清脆的碎裂聲響中,掌柜的哀嚎著疼到暈死過去。
“仙長!”
這邊陳東翻動手中的書冊賬本“這上面有寫。”
“宣和六年九月初七,祥符縣常平倉,送糧九百一十七石。”
“宣和七年十一月初三,中牟縣倉平倉,送糧四百五十五石。”
“靖康元年五月初五,陽武縣常平倉,送糧一千三百九十二石。”
陳東大聲高呼“這糧鋪賣的糧食,都是常平倉的糧!”
四周更是嘩然。
林道上前,拿過陳東手中的賬本。
邁步躍起跳上擺放糧食的柜子。
他的目光,掃過街道上擁擠的人群“看到了嗎?”
“這,就是大慫朝廷,這就是大慫官府干的事兒!”
“他們拿著你們繳納的賦稅,竊取本屬于百姓的糧食,再以的價格,賣給你們!”
“這樣的朝廷,這樣的官府!”
林道緩了口氣“你們還愿意,繼續聽他們的話,給他們交稅嗎?”
“不愿意”
現實的環境,促進了力道的演講效果。
點燃百姓們心中的怒火,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容易。
畢竟朝廷的奇葩操作,導致金人圍城,家里快餓死人了。
如此外部環境之下,憤怒早已經化為了燃料,有火星就能燃燒起來。
“中牟縣,陽武縣在城外,暫且不提。”
林道抖著手中的賬本“祥符縣就在城內。”
“去將縣衙的人帶來,問問他們,糧食為何從常平倉,來到這糧鋪的!”
“哦”
徹底鼓動起來的百姓們,懷著滿腔怒火,跟隨著林道與太學生們,直奔祥符縣衙。
林道留下陳東,領著一批人手持兵器,守著糧鋪,順道將那些掌柜伙計護院,都給處置掉。
至于糧鋪里的糧食,暫時還不能發。
怎么也得等百姓們把事情鬧大了,才能拿出來。
沿途不少百姓聽見動靜,打聽之后紛紛加入進來。
待到行至祥符縣衙,已然是成千上萬,一眼看不到頭。
活該縣令倒霉。
之前幾天都躲著,今天卻是跑來衙門,與主簿,縣尉,捕頭,各房書吏們,商議瓜分衙門里的各類物資。
正說話間,卻是聽見外面噼啪作響,一片混亂。
縣令大怒“何人在衙門里放鞭炮?”
下一刻,幾個站班衙役,撞碎了房門撲進來成了滾地葫蘆。
緊隨而來的,是大批憤怒的百姓。
捕頭第一個起身,下意識的想要呵斥。
卻是當頭挨了窩心腳,被踹飛出去。
屋內一片狼藉,毆打辱罵,砸桌子摔板凳的,極是熱鬧。
林道壓根就沒去提什么糧食不糧食的。
只管讓百姓們往里面沖,去宣泄怒火。
反正這個時代汴梁城內的官吏,挨個槍斃,沒一個是有資格喊冤的。
待到百姓們出來,里面已然是沒了還能喘氣的。
“汴梁城的巴士底獄在哪?”
林道于縣衙外,招呼一眾百姓們“走,去分糧食!”
糧鋪里的存糧,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多。
按照每人一斗的數量分發,分發完畢之后,大部分百姓都還是雙手空空。
眼見著百姓們的怒火更盛,林道拿起了電喇叭。
“朝廷勾結糧商,吞沒糧食高價發賣,這是要逼死百姓!”
“糧鋪發賣的糧食,都是爾等繳納的賦稅。”
“如今自當取走,帶回家中供養妻兒!”
“都走,將全汴梁城的糧鋪都給拿了!”
無數百姓振臂高呼。
“哦”
動靜越來越大,得知消息加入其中的百姓也是越來越多。
幾乎是在一日之間,整個汴梁城內的糧鋪,全都被憤怒的百姓們給搶了個干凈。
甚至于,連朝廷的糧倉也未能幸免。
尤其是許多糧倉打開的時候,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多為陳糧,甚至壞到不能吃的那種。
這更加激發了百姓們的怒火。
“仙長。”
州橋上,陳東憂心忡忡“城內糧鋪眾多,也不見得家家都是與官府勾結,盜賣糧食。”
林道看他一眼“這里是汴梁城。”
陳東與四周的太學生們,不明所以。
“能在汴梁城內開糧食鋪的,哪家是沒有跟腳的?”
眾人頓時恍然。
汴梁城是天下財富聚集之地。
在這里做生意,尤其是糧食這等大生意,沒有跟腳根本開不下去。
背后不是朝臣,就是勛貴將門,甚至皇親國戚也不在少數。
自己家傳下來的鋪子,百年前或許有,可現在絕對沒有!
這些人的糧食都是哪來的?
不問可知!
“去吧!”
“盡可能多的發動百姓,帶著百姓們去將糧鋪一掃而空。”
“再由糧鋪引導,擴大范圍。”
林道示意一眾太學生們“先行挖去腐肉,重塑朝堂就靠你們了。”
簡單幾句鼓勵,太學生們頓時干勁十足。
紛紛散去,各自尋地方帶著百姓們,去掃糧鋪。
成功點起了火焰的林道,騎上電瓶車返回金錢巷。
想當革.命老區,當然是要將之前的一切砸碎。
糧鋪,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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