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紫禁城。
御書房內,大明名義上的主人,正以憤怒的咆哮聲,宣泄自己的不滿。
“無能!”
“廢物!”
“武將不死戰!”
“文臣跑的快!”
“這京畿之地,建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當朕這里是什么地方!?”
情緒上易怒的崇禎皇帝,抬手握拳砸在了書案上。
未曾想,手腕貼的太近卻是撞在了鎮紙上。
脆聲響動中,手腕上的手表,當即損壞。
手疼心也疼的崇禎皇帝,臉色更黑了。
這款星空盤的腕表極為漂亮,是他的心愛之物 御書房內服侍的太監們,一個個低著頭發動隱身技能,深怕被皇爺拉出來當做典型瀉火。
望著壞掉的腕表,崇禎皇帝那略顯消瘦的臉上,醞釀著風暴。
這個關鍵時刻,急匆匆送來的緊急軍情,緩解了御書房內沉重的氣氛。
“建奴大軍過通州而不入,徑直南下去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崇禎皇帝明顯是松了口氣。
烏云漸散,御書房內仿佛恢復了活力。
直接南下,就意味著不是來打京師的,這下所有人都安全了。
“皇爺”
眼見著皇帝面色陰轉多云,一旁的司禮秉筆太監王承恩,上前溫聲恭維“建奴必是畏懼京師重兵,不敢直面皇爺龍威。”
慣例的拍馬之后,同樣是慣例的噓寒問暖“皇爺夙興夜寐,宵衣旰食。”
“不若先進些膳食?”
“朕沒胃口。”隨手取下損壞的腕表,崇禎皇帝邁步來到龍椅上坐下。
“唉來罐蜜水吧。”
林道的聚寶樓生意,可一直沒斷絕過。
來自北方南方的諸多商隊,依舊是從聚寶樓批發貨物,成船成船的送往北方南方。
北地百姓們,的確是活在水生火熱之中。
可達官顯宦們的生活水平,并未有太多的降低。
有著巨大財富的京城,囤滿了血汗錢的晉商宅院,遼東將門的府中,甚至沈陽城內的權貴們都在買。
一句話形容就是,好的商品必然會受到追捧。
別說南北商路并未斷絕,就算是打仗封鎖了,商人們也有的是辦法把東西運過去。
只要有利潤就行。
至少蘊含著數千萬兩財富的京城內,并不缺來自現代世界的各種工業品。
像是崇禎皇帝喜愛吃的蜜水罐頭,城里就有很多,也是深得權宦之家的喜歡。
有太監奉上皇爺最喜的柑橘蜜水。
伸出筷子夾起,盛在晶瑩剔透玻璃罐內的柑橘,放入口中咀嚼。
水果的酥軟清香,與糖水甘甜混合在一起,讓崇禎皇帝的神色,逐漸放松下來。
甜味能讓人感覺幸福。
整日里憂愁的崇禎皇帝,只有這個時候才會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察言觀色的王承恩,旋即上前進言“皇爺。”
“建奴雖未來京師,可城中防務還是要抓緊,防備建奴殺個回馬槍。”
“嗯。”靠在椅子上的崇禎皇帝,隨口問了句“周學士怎么說?”
周學士是周延儒。
他本該在阿巴泰破關那次,為外部壓力所破,無奈之下填上了自己給皇帝背鍋。
可林道的突然北上消滅韃子,卻是救了他一命。
直到現在,他依舊是當著他的內閣首輔。
“閣老的意思。”
之前早就與周延儒通過氣的王承恩,終于是轉上了正題。
“京師城防,他身為內閣首輔責無旁貸。”
“然,建奴動向也需時刻查看。”
“協調各地勤王兵馬,籌措軍資等事,也需能臣辦理。”
雖說能力不怎么樣,可畢竟當了十多年的皇帝。
聽到這里,崇禎皇帝心中,已然逐漸有了明悟。
他睜開眼,望向了王承恩“他要保誰?”
“圣明無過皇爺。”
王承恩的頭,垂的更低了。
“周閣老的意思,請皇爺開恩,允史可法戴罪立功。”
這就是明朝末年,文官與太監們,共同應對皇帝的通行準則。
不能說是糊弄,只能說是這種方式最為有效。
吃軟不吃硬的崇禎皇帝,真吃這一口。
他皺眉沉思,狀若思索。
可熟悉他的王承恩卻是知道,這事成了。
以皇爺的脾氣,不愿意的話,當場就發作痛罵了。
果然,沉吟片刻的崇禎皇帝,果真點頭。
“可。”
王承恩不動聲色的撇了眼角落里的座鐘,等會就該響了。
今天的事情,差不多就這樣了。
等皇爺吃完蜜水,接下來就是處理些沒什么太大意義的公文奏疏,然后就是用膳睡覺。
可偏偏就是出了意外。
又來了一份緊急軍報。
淮安府的漕運總督,發來加急軍報。
‘江南林賊,大舉北上!’
淮安府城,漕運衙門。
“這衙門,破敗成這樣。”
林道呵呵一笑“官不修衙,搞表面文章都是一套一套的,有個屁用。”
時代風氣如此。
若是官府大興土木建造樓堂館所,會給人靡費的印象,可能引起輿情的不滿,
也就是會被人彈劾奢靡,浪費什么的。
為了面子,基本上都是儉修衙署,少修衙署。
可實際上呢。
里面的人,該有的享受從不會落下,該拿的好處也從來都不會手軟。
上次過來,行色匆匆忙著去打韃子。
沿途府縣算是秋毫無犯。
這次不一樣了,林道是走一路收一路,統統拿下。
攻打淮安府城的時候,不能說是攻打,只能說是對面開城投降。
漕運總督還有知府等人,見著外面大運河上帆檣如云,舳艫千里。
岸上人馬萬頭攢動,人山人海。
直接就是被嚇破了膽,拋棄城防干脆跑路。
守城的明軍,或者說是強拉來的丁壯們,很快開城投降。
不是他們不愿意為天子效忠,實在是打不了。
淮安府本就沒什么強兵,之前那些兵馬都被史可法帶去了廬州。
史可法押解入京后,又被黃得功等人帶去了武昌府。
結果全軍覆沒。
新任漕運總督,好不容易拉起了幾千人,都是糧餉雙缺的丁壯。
這等情況下,面對外面無邊無沿的賊軍,拿頭去堅守城池?
雖說嘴里喊著要為天子盡忠。
可能活著,總比死了好。
不是臣等不盡忠,奈何對面人太多!
“拿著《縉紳錄》。”
林道晃了晃手中的書冊“按照這上面的記載,挨家挨戶的去抄家拿人。”
“也別管他們是否有好名聲,是不是什么善人不善人的。”
“就大明朝廷給的那點俸祿,他們也沒錢當善人。”
“至于祖上積累,那就更加可笑了,從哪積累來的?”
“除非他家窮的跟海瑞一樣,否則統統抄了。”
每到一地,雷打不動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行抄家。
地方士紳大地主們,統統拿下。
至于審判什么的,到時候自是交給百姓們處置。
淮安府有些特別,林道安排的第二件事情,是派遣兵馬去拿下沿海的各地鹽場。
北方有長蘆,南方是兩淮。
這兩大鹽場,占據了明朝大部分的食鹽產量。
他還安排了工匠隨行,改造鹽場,改成曬鹽法增加產量提高質量。
之后是宣布廢除所有奴籍。
朱元璋定下的那些賤籍,統統被廢除。
元朝將人分成四等,到了老朱這兒則是分成十等。
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六農,七工,八民,九儒,十丐。
這些區別對待,現在統統都被廢除。
“分散于各縣征召丁壯,組建淮安營。”
“具體名額以地方人口數,按比例劃分。”
本地駐軍,是維持地方安定的重要力量。
像是淮安府組建淮安營,正兵定額三千。
從各縣各村分散招募,禁止集中于某村某縣招人。
軍中夜校培養出來的軍士,擔任各級軍將,分別駐守各地,維持治安打擊行會打行,剿滅山賊土匪。
這些招募來的正兵,在本地分發有屬于他們自己的土地,而且不征稅賦。
為了守護自己的家產,這些駐軍的戰斗意志必然不弱。
分田分地提供糧食農具,重組地方衙門,清理城狐社鼠打行乞丐。
事情繁雜眾多。
待到忙完了這些,林道方才繼續沿著大運河北上。
一路來到地上懸河。
看著逐漸干枯的河床,林道緩了口氣“朝廷,流寇,都不是好東西。”
去年李自成攻打開封,圍城半年不克。
河南巡撫高名衡等人,破朱家塞黃河堤,引黃河水灌圍城兵馬。
黃河決堤后,連旬大雨,洪水淹開封全城,城內居民全沒于水,高名衡與周王朱恭枵等乘小舟逃走。
李自成這邊,得知消息移師高地,同時驅使數萬炮灰流民也去開挖大堤。
流民們挖開了一段黃河大堤,引黃河水去淹開封城。
結果不但開封城被淹沒,挖大堤的數萬流民,也盡數被淹死。
整個開封城據說有百萬人口。
圍城的時候饑疫死者十二三,剩下的全都被淹死。
而這還只是開始。
黃河決堤,導致整個下游一片澤國,因此而死者不計其數。
地上懸河這里,也是因為黃河決堤,導致流量大減。
這就是毫無疑問的人禍,真是罪孽深重。
站在懸河岸邊,林道雙手掐腰,提著腳下的土塊“別讓我遇著,遇上了一個都不放過!”
“大帥”
有親衛送來急件。
‘奴酋黃臺吉,親領兵馬南下奪取濟南府,分兵駐守各地,搶割夏糧。’
林道心頭微動。
“這是沖著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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