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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倉石承志。”
“強占良田,包攬糧賦,橫行鄉里。”
“吳江寧德昌。”
“包攬訴訟,結交書吏栽贓陷害,勾結獄吏草菅人命。”
“常熟文沖。”
“糾集打手,欺行霸市,打傷人命,強索行費。”
“蘇州金義山。”
“聚眾鬧事,糾集書生沖擊軍營,言辭粗鄙侮辱大帥。”
“靈元寺智如。”
“發放印子錢,指使打殺民戶,強占民田,欺民為奴。”
大嗓門的軍士們,站在木臺上,拿著喇叭大聲宣讀諸多罪狀。
每次宣讀完畢,就有軍士拖著人犯上臺,當場驗明正身。
簽字畫押后,旋即將人犯拉往一旁,兩人按著肩膀,一人拽著頭發的按著跪下。
身穿紅衣的劊子手,飲上一口酒水,噴在厚背刀上。
揮舞著刀,左搖右晃的嚷嚷了一番‘冤有頭,債有主,回來報仇莫找我’。
接著就是高高舉起手中厚背刀,重重落下。
每次行刑,四周圍觀人群里,都會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響。
那些曾經受過苦難的苦主們,則是在臺下痛哭流涕,喊叫悲鳴聲不絕于耳。
還有人頂著白布捧著牌位,當場祭奠。
若不是軍士們阻攔,真有人想去搶尸首用來祭奠的。
鄰街一座酒樓三層臨窗位置,坐在凳子上的林道,見著遠處這一幕也是有些唏噓。
“百姓們一旦陷入瘋狂狀態,的確是很可怕。”
“這都是被逼的!”
明朝末年的地方士紳,排著隊的挨個槍斃,沒一個是無辜的。
區別只在于罪孽深重,與罪孽稍輕。
以往他們有著各種保護,備受壓迫的百姓們,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人家壞事做盡,卻依舊能夠享受榮華富貴。
現在終于有人給他們做主了,百姓們也是爆發出了讓人畏懼的怒火。
他們不斷吶喊嘶吼,哪怕相隔了一段距離,傳到樓上也是聲如驚雷。
身穿男裝的卞賽姐妹,俏臉發白,神色惶恐不安。
她們從未想過,以往老老實實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百姓們。
為豪奴欺辱之時,只敢唯唯諾諾的百姓們。
在老爺們的面前,頭都抬不起來的百姓們。
當他們真正憤怒起來的時候,竟是如此的可怕,令人驚懼。
唯有林道神色如此,悠然自得的喝著茶水。
他是真正開過眼界,見過世面的人,比這更加恐怖的事情,他可是見的多了。
別的不說,之前去兗州城的時候,韃子屠城滿城皆死的慘烈景象,何等恐怖。
唯有陽氣最重的軍伍,方能無所畏懼。
久居軍伍之中的林道,心志也是逐漸磨礪出來。
“大王。”
卞賽拎起茶壺為林道添茶“諸位老爺都是飽學之士。”
“滿腹經綸的腦袋,就這么砍了,莫不是有些可惜了。”
“你懂個屁!”
林道對這種論調嗤之以鼻“你是沒見過,什么叫做真正的教育。”
“這幫子大頭巾,壟斷知識千年,依靠壟斷打壓盤剝百姓,百姓們生不如死,他們自己卻是吃的是腦滿腸肥。”
“幾千年了,耕地的還是耕地,打仗的還是打仗,可曾見著科技爆發,生活水平飆升?”
“這樣的讀書人,這樣的滿腹經綸,有個屁用!”
絲毫不給卞賽留面子,林道端起了茶碗“真正的教育,只需要幾十年的時間,就能讓天地換新顏!”
“留下這些人,才是百姓們追求美好生活,最大的阻礙!”
林道若是推行普及教育,這些讀書人必然認為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損害。
畢竟人人都上學,都學會了知識,那就是打破了讀書人對知識的壟斷。
沒人會甘心。
到時候必然鬧出大亂子來。
“他們壟斷知識千年,卻是對生產生活毫無貢獻,只會浪費糧食。”
“繼續留著他們,就是對百姓的犯罪。”
林道也不藏著掖著,有話直說“我知道你們的心思。”
“總以為我是為了收刮財貨,才對他們動手。”
“這一點我不否認,可這些財貨,都是民脂民膏。”
“我收刮過來,也是用之于民,可沒用在自己身上。”
這一點,一直服侍身側的姐妹倆都是清楚的很。
林道的吃穿用度,并無奢華之處。
雖說從不跟軍士們一起吃飯(不吃罐頭飼料)可平日里也都是尋常菜肴,并無什么山珍海味。
住就是軍帳,也就是入了蘇州,方才住了幾天園林享受享受。
他從不坐轎子,甚至連馬車都不坐,行軍都是騎馬。
衣服更別提了,綾羅綢緞只有在穿戴甲胄的時候,才會當做內襯穿戴。
弄到了如山似海的財富,卻是從未自己享受過。
大帥要么是真簡樸,要么就是心懷大志,將財富用在該用的地方。
“士紳一體納糧,聽著挺好,可實際上也是一種妥協。”
“只要能繳納錢糧,依舊是可以保留身份,繼續壟斷知識。”
林道撥著碗蓋“我若是想與之前諸多王朝一樣,與他們妥協利用,早就去席卷天下了。”
“可那樣的話,不過又是幾百年一個輪回。”
說到這里,林道自嘲一笑“跟你們說這些作甚,又不是舍友。”
卞賽姐妹倆,只適合談論風花雪月,琴棋書畫。
行個酒令,彈個小曲,吃吃喝喝再去欣賞粉色蝴蝶。
與她們談論家國天下,她們也不懂啊 “那么多人,得忙到什么時候。”
林道囑咐親衛“去通知一下,加快進度。”
沒過多久,府衙前的刑場上,速度明顯加快。
不再是一個個的處置,而是一批批的處置。
士紳之后,是地方府衙縣衙的老爺,師爺,胥吏,書案,捕快,牢頭們。
崇禎時期的地方衙門,基本上都是一樣。
窮人敢來打官司,通常情況下大牢是他們唯一的歸宿。
至于各種苛捐雜稅,翻倍攤派,草菅人命等等,都已然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上上下下,沒有一個好人。
百姓之中的哭喊聲,叫罵聲更大了,宛如狂濤海嘯。
相比起士紳和尚,很明顯這些人更加引起公憤。
人群中有人點燃了爆竹,頂著白布的燒起了元寶香燭,告慰那些慘死之人。
終于有人愿意為他們發聲,為他們報仇了。
再之后,還有數量更多的豪奴家丁。
這些各府的打手,往日里鮮衣怒馬橫行無忌,為他們的主人辦理過無數惡行。
現在,是他們得到應有懲罰的時候了。
江南的奴仆起義,規模很大。
可這些起義的奴仆基本上都是最底層,與奴隸一般無二的奴仆。
在他們之上的那些豪奴,管家打手家丁長隨副小姐們,日子其實過的很好。
經過各地苦主們的指認,以及交叉審問之下的互相攀咬與自述。
但凡是犯過事的,統統都上刑臺。
既然揮舞起了掃帚,那就干脆一次性的清掃干凈。
一直持續到了日落西山,方才告一段落。
雖說很喜歡蘇州的一眾園林,可工作還是要繼續下去。
修整了兩日,林道繼續東行,來到了松江府。
流程與之前都一樣,沒什么好多說的。
林道直奔華亭縣,去尋徐家。
據傳,曾經的內閣首輔徐階,給家族留下了足足四十萬畝的土地。
林道來徐家想要問問,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就問問你們家憑什么有四十萬畝地!
可惜徐家沒人,家族眾人早已經逃之夭夭。
據留守的老仆供述,家中大部分人去了南方,還有人則是坐船去了京城等地。
林道一路上動靜這么大,有點腦子的士紳官吏,能跑的全都跑了。
松江府這里,暫時做主的竟然是當地的幫會與衛所。
大軍剿匪,收繳土地,重定戶籍,組建府縣衙門,招募人手編練松江營。
忙碌了一番,繼續南下。
一路過嘉興,杭州,紹興,寧波,最終抵達金華府。
金華府下屬有個縣,名字叫做義烏。
“這里就是義烏了。”
林道環顧四周,心頭略有感慨。
幾百年后,這里是世界聞名的小商品中心。
那個時候,還有多少人記得,這里曾經是戚家軍的主要兵源地。
戚家軍,大概是明朝最能打的一支軍隊。
他們在的時候,大明平穩如山。
無論內外皆是敬畏。
可這么一支強軍,沒倒在敵軍的刀下,卻是因為追討欠餉,被文官們被除掉了。
‘校場發餉,莫帶兵甲。’
千年歷史長河之中,都是極為罕見的笑話。
本國的文官們,把自己國家的主戰軍團給干掉了。
而且還屠了兩次。
皇帝或許不知情,可對于皇帝來說,不知情就是最大的罪過!
“大明不亡,天理不容。”
“至少義烏人,應該是期盼大明滅亡的吧?”
義烏山脈密集,到處都是山丘,田地稀少。
主要是以山民與礦工為主。
山民與礦工身體素質上佳,再加上這里民風彪悍,常逞血氣之勇,群架毆斗更是家常便飯。
以軍紀約束,嚴加訓練的話,是非常優良的兵源。
不僅僅是義烏,處臺溫各地情況類似,當地人口都很合適征兵。
“編練新軍。”
望著眼前眾多山脈,林道緩了口氣。
“這里的男丁,種地都沒地方種。”
“與其窩在山谷里械斗,不如跟著我去打韃子!”
“為你們的前輩們,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