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開了院門,林道步入院中。
不過是兩三天的功夫而已,院內已然模樣大改。
柴房里有了柴,院子里安置了扣水缸,廚房里更是升起了火灶。
院子一角,甚至還養起了幾盆花。
已然換上了荊釵布裙的陳圓圓與董小宛,垂首小意跟在他身旁。
她們兩個,這兩天已經從對方口中,各自得知了林道的另外一面。
陳圓圓得知,林道是個超級富豪,據說還跟魏國公府搭上了線。
董小宛得知,林道是個神人般的存在,田府豪奴揮揮手就不見了蹤跡。
林道的身份,在她們心中各自補全了一部分,卻也更顯神秘。
“弄些吃的來。”
林道在院子里新買的椅子上坐下“餓了。”
“老爺稍等。”董小宛轉身就奔向廚房。
她是十大名廚之一,前兩天只吃了一頓干糧就受不了,之后都是親自下廚,陳圓圓也算是享用了口福。
目光望向垂首侍立一旁的陳圓圓。
林道詢問“為何不歸家?”
陳圓圓搖頭“奴婢無家。”
“為何不尋些親友投靠?”
“將奴婢賣入梨園的,就是奴婢的親人。”陳圓圓凄苦一笑“至于友人”
她們這一行,哪有什么友人。
她想到了冒襄。
屢次暗示明示他,自己狀況非常危險,請他盡快帶自己走。
可冒襄卻是推三阻四,一會家里有事,一會自己有事,就是不肯表態。
陳圓圓自己,更是因為去尋他,結果導致被田府豪奴抓獲。
若不是林道出手相助,現在怕是已經在前往京師的路上了。
江南雖大,卻不知該去何處。
院門處,傳來了敲門聲響。
陳圓圓急忙開口“當是送水的來了。”
金陵城的地下水資源豐富,卻也不是每家每戶都有井的。
陳圓圓的這處小院,就沒有水井。
若想要取水,就得去往街道盡頭的水井打水,再一路拎回來。
她們兩個小女子身嬌體柔的,哪里做得了這等體力活。
于是就花錢雇了人,每天來送水。
打開院門,果然有人肩上扛著擔子,挑著兩桶水入內。
見著林道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兒,來人面色變了變,低著頭將水倒入了水缸之中。
陳圓圓關好院門,回到林道身邊,卻是見著他單手托著下巴,盯著院門處。
“老爺”陳圓圓有些不解上前“只是送水的。”
送水大概是主業,可卻身有兼職。
上門踩點打探,都是兼職之一。
兩個這么漂亮的女子,獨居小院之中。
別說是明末了,現代世界都有人盯上。
“吃完飯,你們收拾東西跟我走。”
“去把桌子搬過來。”
董小宛無愧自己十大名廚之一的稱號。
做出來的菜肴雖然食材原料簡單,可色香味方面卻都是做的很好。
至少林道吃的是大快朵頤。
他在乞活軍中養成的習慣,吃飯的時候速度很快。
待到吃干抹凈,擱下了碗筷,干脆點明“碗太小了,下次換作大碗。”
“菜肴也是,份量太少不夠吃。”
以往能讓董小宛親自下廚,至少也得幾十兩起步。
主要就是吃個意思,大家嘗上幾口,各種夸贊一番也就過了。
真正如林道這般狼吞虎咽的,那是決計沒有的。
陳圓圓本以為,董小宛會耍性子,抱怨幾句。
未曾想,董小宛非但怯生生的應下了,還打水取毛巾為林道凈手。
望著他們之間的互動,陳圓圓感覺不知為何,心頭有些不舒服。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
可若是能夠激起妹子的妒忌心,那必然是事半功倍。
毫無疑問,陳圓圓現在就是有些妒忌了。
“你們收拾東西。”
林道邁步出門“我去雇輛車。”
此處距離下街口,有些路程。
想來她們兩個也沒體力,背著包袱走這么遠。
金陵城是當世最為繁華之地,車馬行自是有的。
林道轉悠一圈,雇來了一輛馬車。
馬車明顯有歲月的痕跡,就連拉車的馬,明顯已是老馬。
車夫倒是一臉的憨厚之色,說話也有些結巴。
回來的時候,兩女已經準備妥當。
一人背著個小包袱,互相攙扶著上了馬車。
車夫目光微動,垂下了頭。
這邊林道跟著入了車廂,頓時擁擠在一塊。
陳圓圓還有些不自在,下意識的想要讓開些。
可卻是愕然見著,那邊董小宛卻是將細膩白嫩的下頜,靠在了林道的肩膀上。
還伸出手,輕輕拍著他的胳膊。
陳圓圓不動了,睫毛微微顫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新鋪開張。”林道尋些話題“我想招攬些人手。”
董小宛如水的眸中,綻放笑意“若要尋人,自是去牙行。”
“婢女奴仆,要什么都有。”
金陵城自是繁華熱鬧,可城外卻是另一副光景。
號稱魚米之鄉的江南,也是缺糧。
每石糧食,高達數兩之多。
這還是江南,若是北方尤其是動蕩之地,那就是斗米數兩。
各地因此而活不下去的破產百姓,數不勝數。
許多人選擇賣身為奴。
金陵城的富庶,讓很多人選擇來到這里求生。
就算是賣身為奴,也想賣身在豪富之家。
林道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著,資料上看到的有關于江南奴變的記載。
董小宛卻以為是自己介紹的不夠詳細,急忙出言。
“老爺,牙行抽水過重,動輒數兩,十數兩高價。”
“也可去城外流民聚集之地挑選,那邊的便宜。”
“有好多人,只要給口飯吃,就愿意全家賣身為奴的。”
林道看著她,并無苛責之意。
他知道,不是小姑娘心黑,實在是大明在這方面就是不當人。
大明本質上,是為那些權貴豪富們服務的。
按照大明律法規定,平民百姓們沒資格蓄養奴隸。
只有那些皇親國戚,文武勛貴,士紳豪商才有這個資格。
像是江南之地,基本上有些權勢財富的,家家戶戶都養著大量的奴仆。
這些奴仆男的耕種干活,女的織布通房,是真正意義上的牛馬。
而且不止是奴仆們自己,就連他們的子孫后代,都會世世代代是主家的奴隸,這就是所謂的家生子。
曾經魚米之鄉的江南為什么缺糧?
因為權貴們不許種糧食,安排自己家的奴仆們,去種棉桑麻等經濟作物。
再由女人們做織工,制作出商品賣給包括大小弗朗機人在內的各路海外夷狄,賺取海量的銀子。
奴隸們承擔著最辛苦,最繁重的工作。
可絕大部分人,卻是連最為基本的生存權都得不到保障。
也難怪會鬧出江南奴變來。
林道準備開始拉隊伍了。
自然不可能選擇城內的那些浮浪子們,各地活不下去賣身為奴的,就是很好的選擇。
過了好一會,他的眉頭微蹙,示意女人們禁聲。
伸手去推車窗,未曾想車窗卻是封死的。
反手從腰畔取出了一根黑色的棍子出來。
見著這根棍子,陳圓圓明眸微縮,下意識的收腿。
“在這待著。”林道壓低聲音囑咐“不許出來。”
說罷,他撩開簾子就沖了出去。
見他出來,神色微變的車夫,下意識的想要開口。
可電棍卻是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滋滋滋’
跳下車,林道環顧四周。
荒涼破敗,還有不少倒塌的房舍。
入目所及,根本沒有人蹤。
這條路的盡頭,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廟宇。
這根本就不是去往下街口的路。
“本地幫派,真是太不懂規矩了。”
伸手拽起車夫的頭發,林道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半盞熱茶的功夫,他再度回來。
身上穿著甲,頭上戴著胄,還背著旅行包。
“隊伍得盡快拉起來。”
林道戴上面甲“這等城狐社鼠還得我親自動手。”
廟宇外,殘破的石墩旁,兩個乞丐正在互相捉虱子,兼職放風瞭望。
年紀大些的乞丐,打了個哈欠想伸個懶腰。
可一抬頭,就見著了一柄錘子落下。
‘砰!’
年輕的乞丐急忙想要起身,錘子再度落下招呼。
將錘子掛回腰畔,戴著鐵手套的雙手,分別按在了兩個乞丐的肩膀上。
待到林道再度出現,石墩旁只剩下了殷紅的血漬。
廟宇的面積不小,就是過于殘破不堪。
這里有可能是東岳廟,也有可能是關帝廟。
林道對此并不感興趣。
從背包里取出小型無人機放飛,在廟宇上空盤旋了幾圈。
確定了地形環境,收回無人機開始行動。
繞路來到廟宇的后方。
先是處置掉幾個守門的,放風的。
跟著取來掛鉤伸縮長梯,攀爬上墻。
身上穿了重甲,拋鉤用不了。
來到一處房門前,正待推門入內。
面前的房門卻是打開。
一個正在雙手系著腰帶的乞丐,哼著曲兒走出來。
見著面前的鐵甲怪,乞丐的小曲戛然而止,神色惶恐不已。
林道微微側頭,目光越過乞丐望向屋內。
屋內是十幾個被繩索拴著的女人。
“有”
乞丐剛剛張嘴,一記鐵拳就砸在了他的嘴巴上。
這是真正的鐵拳,戴著鐵手套的拳頭,一拳就砸碎了他的滿嘴狗牙。
乞丐向后飛出去,摔在了地上哽咽抽泣。
林道上前,抬腳踏在了他的雙腿之間。
蛋殼破碎聲響起。
一聲凄厲不似人聲的呼聲,響徹了房間。
“你們。”
林道的大腳踩在了乞丐的嘴上,將他的痛呼聲踩了回去。
手中羊角錘舉起。
“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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