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郎。”
林道俯身向前,目光鎖住郗曇“你在這作甚?”
下意識的移開目光,郗曇懦懦“城中苦悶,來園中暫歇。”
坐直身子,林道環顧四周。
角落里,一群身披薄紗的舞姬,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門口處,樂師們抱著頭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目光落下,案幾上菜肴豐盛。
羊腿牛肉,美酒佳肴皆有,甚至還有全套的玻璃餐具。
伸手拿起一瓶紅酒,林道也是笑的開心“我的貨,倒是挺受歡迎。”
站起身來走到門口處,遙望院門外。
之前入莊園前,見著了那些農奴。
一個個衣衫襤褸甚至連衣服都沒有,任由懸掛物件晃悠。
瘦骨嶙峋,渾身臟兮兮,眼睛里死氣沉沉沒有光。
那些農奴的身上,縈繞著的死氣與絕望,宛如實質。
“這還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農奴?嘿!”
收回目光,林道向著劉虎微微頷首,旋即邁步走了出去。
劉虎取下腰畔掛著的錘子,徑直靠近郗曇。
好似察覺到了危險的來臨。
郗曇顫渾身顫抖,雙腿之間一片濕潤,嗓子破音尖叫。
“我是高平郗氏子弟我是高平郗氏”
一聲悶響,叫聲戛然而止。
甲士們迅速行動起來,莊園內的部眾門客,紛紛被處置。
第二天一早,林道并未急著動身。
他來到莊園外,走上臨時搭建的木臺。
望著那些聚集起來,瑟瑟發抖的農奴們。
舉起手中的擴音喇叭“我們是乞活軍!”
“我是乞活帥,林道!”
“今天告知你們一件事,從此之后,你們就不在是農奴了!”
聚集的農奴們,略微有些騷動。
不過絕大部分人,依舊是死氣沉沉,不為所動。
“這里的田,是你們開墾,你們耕種,你們收獲!”
林道接下來的話,卻是讓農奴們真正動容。
“從今以后,這里的田地,就屬于你們了!”
他深吸口氣“分田!”
乞活軍甲士們,基本上都上過夜校,至少幾百個字還是會寫的。
郗曇寫的一手好字,也喜歡練字,莊園里有不少上佳的筆墨紙硯。
乞活軍用他的堡壘莊園,連夜寫地契,由林道用印畫押。
以每人三十畝田,兩畝桑林的標準,分配給農奴們。
若是不夠分,可自行開墾新田,三年無需繳納賦稅。
古代山林眾多,河川縱橫。
按理說應該能獲得不少食物,開墾許多田地才是。
可問題在于,山川河流都是有主的。
要么是朝廷的,要么是高門大戶勛貴之家的,要么是地方豪強的。
想要漁獵,想要開墾新田,必須得到準許,否則會被活活打死。
而這,就是標準的人禍。
直到聽聞分田,麻木的農奴們終于是為之動容。
對于農耕民族來說,再沒有什么事情,能夠比分田更加打動人心。
看著不斷分發到手中的田契,終于是有人忍不住的喊。
“朝廷會派官兵來,把我等都給殺光的”
“朝廷?”林道嗤笑“再過幾天,就沒有朝廷了。”
安排農奴們自行推舉保長甲長,重新劃分村莊范圍。
將莊園內繳獲的糧食兵器等物資,分發給他們用以自保。
至于是否愿意用刀槍保護自己的田地,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莊園被貼上了封條。
以后這里會成為一處官府衙門所在。
辦完這些,林道帶著乞活軍兵馬,將那些舞姬女眷裝上車,沿著大江一路前行,直奔建康城。
從這里到建康城,不足二百里地。
當天下午,前鋒所部攻破了一座潁川庾氏的莊園。
一如之前,高平郗氏的操作安排。
該處置的處置掉,物資田地分發給農奴們。
封了莊園,等待以后啟用為官府衙門。
隔日一早,吃過飯的乞活軍再度上路,直奔建康城而去。
沿途有不少的村落市鎮,城池軍堡莊園。
乞活軍壓根不停,直接就是繞過前行。
古代作戰很少繞路,原因在于后勤運輸線路。
運輸線上的敵軍城池軍堡若是不打掉,后勤線路就會被卡住。
沒了后勤,再強大的軍隊也會自行垮掉。
可這支乞活軍不需要,因為有林道在。
林大帥所在之處,就是后勤補給中心。
沒有補給線路,自然無需擔心被人切斷。
各處的守軍也不敢出來阻攔,畢竟乞活軍的人數太多,守軍也是畏懼。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派出快馬,向建康城示警。
建康城外,官道上停著諸多馬車牛車。
部眾門客三三兩兩的躲在樹下,躲避烈日陽光。
婢女仆役們端著拎著各式物件,隨時等候傳喚。
高門大戶的子弟們,聚集于草地上縱情飲酒,撫琴高歌。
他們穿著寬大的衣袍與開襠褲,敞胸岔腿恣意歡笑。
這就是江左高門大戶子弟,最為常見的日常生活。
吃喝玩樂,就是他們的主要工作。
“我聽說,建康城左近出了大股賊兵,好似有意攻打建康城。”
“王兄,還未上五石散,蒲桃酒也才飲了數杯而已,你這就開始說醉話了?”
“什么樣的賊寇,敢來建康城送死?”
“桓兄說的是,如今天下太平,北地諸胡都被趕回了草原上,哪里還有什么大股賊兵。”
“諸位諸位我等今日相聚,乃是為了研討音律書法,莫須有的傳聞之事,莫要再提。”
“只憾王右軍遠在會稽,若是今日他也在此,必為盛事。”
“謝某自認書法一道,不弱于人,他王右軍”
“我是不是喝多了?這地好像在動。”
眾人逐漸熄聲,面露疑惑之色。
甚至有人還在驚異,莫不是地龍翻身?
疑惑之中,只見各家部眾護衛,瘋了似的沖過來,架起各家公子就跑。
眾人大驚,趕忙詢問何事。
“有大股人馬正在靠近!”
“人數多的大地都在顫動。”
建康,漢名秣陵。
自百余年前,孫權筑石頭城起,就是一座著名堅城。
孫權稱帝,改名建鄴。
永嘉東渡后,因避愍帝司馬鄴諱,改建鄴為建康。
建康城的城池面積極大,東南西北各四十里。
南擁秦淮,北倚后湖,西臨長江。
四周有石頭城,西州城,東府城,白下城,南瑯邪郡城等眾多衛星城圍繞,構成拱衛之勢。
林道帶著乞活軍到達這里,遇到了真正意義上的抵抗。
建于江畔,背靠建康城的石頭城,以箭矢投石封鎖道路,阻擋乞活軍向建康城靠近。
林道也不廢話,直接將鉤機開了出來。
履帶碾壓大地的咯滋聲響不絕,在守軍驚恐的目光注視下,硬抗著如雨箭矢石塊,一路開到城墻下。
鏟斗下落,重重砸在城墻上。
堅固的城墻,在巨大的力道擠壓下被扒開。
碎塊飛落,塵土飛揚。
面對這等巨物,守軍驚恐欲絕。
乞活軍的甲士洶涌入城,很快就將守軍趕出了石頭城,狼狽逃向建康城的西明門等城門。
此時城門已關,任由潰兵哭喊哀求,也絕不開門。
無奈之下,潰兵要么四散而逃,要么就地投降。
發動機轟鳴聲中,鉤機履帶碾壓大地,緩慢卻堅定的開了過來。
無視了城頭上各種守城器械的反擊。
林道手動諸多操縱桿,用鏟斗挖掘土石,填埋護城河。
建康城的護城河,直接連著秦淮河,水源充足且挖的又深又寬。
正常情況下攻城,得先行阻斷活水源頭。
接著動員數萬民夫炮灰,以慘烈的代價,填平一段護城河。
填埋護城河的工作,通常需要持續數日,死傷數以萬計。
可林道開著超級鉤機,一鏟子下去就是數十噸的土石。
他連活水源頭都沒斷,就這么一鏟一鏟的,填平了一段足有百多米長的護城河。
讓人牙酸的刺耳履帶聲響中,鉤機繼續前行,來到了城墻邊上。
無視了叮叮當當的各種攻擊,揮舞鏟斗開始拆城。
一鏟斗下去,城墻崩裂,土石紛飛。
再一鏟斗下去,城墻上直接凹了一大塊。
區區三五下,就被扒拉下來一段幾丈寬的缺口。
守軍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心理壓力。
恐怖的巨物刀槍不入,且力大無窮。
引以為傲的建康城墻,區區半個時辰就被扒拉開一道上百丈寬的大豁口。
這種攻城速度,別說是見著了,聽都沒有聽說過!
林道操作鉤機,揮舞長臂掃蕩城頭。
無論是守軍還是各式守城器械,統統一掃而空。
乞活軍甲士,以幢為單位,潮水般涌上碎石坯土形成的斜坡,舉著防爆盾涌入城中。
而此時東晉小朝廷的諸位重臣們,剛剛抵達皇宮開始議事。
這些重臣們,也都是一頭霧水。
甚至到了這個時候,都還不知道攻城的是何方人馬。
眾人猜測是有兵馬叛亂。
可這種規模的叛亂,背后必然是有高門大戶的支持。
現如今,江左數得上的高門大戶當家人,基本上都在皇宮里。
他們實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誰!
將鉤機沿著斜坡開入了城中,林道停下了車。
望著中軸線盡頭的宮城,林道拿起了對講機。
“抄家的時候先抄族譜,按照族譜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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