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郡,真定縣。
“四兄。”
年少成名的慕容垂,大步邁入帳中“我回來了。”
“阿奴。”端坐上首的慕容恪抬頭望過來“可曾抓著冉閔?”
“沒。”慕容垂上前,端起案幾上的羊奶一飲而盡“乞活軍很硬,皆死戰。”
“他們退進了山林,我也不好追進去,就先回來了。”
鮮卑慕容氏以騎兵著稱于世。
其騎兵作戰能力之強,世間唯有涼州大馬能與之一較高低。
騎兵的優勢很多,可劣勢也很明顯。
地形復雜的山林地帶,不適合騎兵作戰,尤其是甲騎行動困難。
騎兵一旦失去了機動力,面對著蜂擁而上的步卒,那就是活靶子。
“這支乞活軍。”
十五歲就上戰場的慕容恪,神色凝重“很不一般。”
“他們的裝備很好,近乎人人披甲。”
“打仗的時候極為頑強,哪怕是遭遇突襲,也能死戰不退。”
“前兩年的石趙兵馬,可不是這樣的!”
“四兄說的對。”十三歲上戰場,同樣戰陣經驗豐富的慕容垂,頷首點頭“真的很硬,有時候根本沖不動。”
兄弟倆心頭,都有些憂慮。
南下第一戰雖然贏了,可乞活軍的頑強,也給他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乞活軍滅石趙的時候,苻洪一直都在。”
慕容恪決斷“召集諸將軍議,喚苻洪來問清楚!”
一眾慕容們,與各路軍將皆聚集于大帳之中。
打了勝仗,眾人的心情都很是不錯。
新近投效慕容氏的苻洪,與眾人見禮之后坦言“我部中尚有一乞活軍尸首,未曾扒光,可請諸位一觀。”
之前真定一戰,冉閔帶著的乞活軍損失不小,敗退之后遺留了許多尸首在戰場上。
因為裝備精良,攜帶的物資豐富。
鮮卑人戰后打掃戰場的時候,已經是扒了個干凈,劫掠一空。
倒是苻洪是個有心之人,刻意有所保留。
一具乞活軍的尸首,被送過來擺放在了地上。
最近天氣逐漸轉暖,已經有些帶味。
“諸位請看。”
苻洪毫不在乎的上前,先是伸手取下了頭盔。
他用手指敲了敲,發出悶響“百煉精鋼所鑄!”
接著解開了尸首上的胸甲。
前后兩塊沖壓鋼板,邊緣打孔,以牛皮繩索相系。
“同樣是百煉精鋼。”苻洪用力錘了下胸甲“弓弩皆不能破。”
諸將的面色,逐漸有些難堪起來。
弓弩是破敵的重要武器。
若是乞活軍人人都是如此裝備,那他們的攻擊力就被廢掉近半。
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乞活軍穿的內襯,是絲綢。”
苻洪伸手脫掉了尸首的鞋子“諸位將軍請看。”
他舉著解放鞋向眾人示意“此鞋甚為神奇,可硬可軟,穿在腳上極為舒適。”
“的確好用。”有軍將笑言“就是系鞋繩麻煩。”
眾人皆笑。
仔細看的話,不少人的腳上,都穿著同款的解放鞋。
鮮卑人打掃戰場,這些東西他們自是得到不少。
鞋子好不好,穿上了就知道。
苻洪向眾人示意,自己腳上的解放鞋“此鞋乃鄴城之戰時所獲。”
“一路奔波上千里,很是舒適,絕非凡物。”
他俯身解開尸首小腿上的綁腿“此物名喚綁腿。”
“據俘虜所言,此物可以緩解疲勞,加快行軍速度與距離。”
“若是受傷,也可用于包扎傷口之用。”
慕容垂插話“我就說那些乞活軍怎么跑的那么快,原來如此。”
“這是水壺。”苻洪晃了晃手中的水壺“似鐵非鐵,不知是何物所鑄,甚是精美。”
“這是飯盒,與水壺一樣的材質,乞活軍中人人皆配。”
他打開了飯盒,從中取出來了兩塊糖。
四周頓時有人喊出聲來“是糖,這東西好吃。”
眾人頓時哄笑。
繳獲的戰利品,自是先給他們享用。
打掃戰場之后,繳獲的糖,這些鮮卑軍將們就已經享用過了。
“據俘虜交代。”苻洪拿著手中的糖,向眾人示意“戰場作戰疲憊之時,吃上幾塊,精氣神能迅速恢復,繼續廝殺。”
慕容垂頓時驚愕“真的?!”
“是。”苻洪頷首“某命人試過。”
“出力訓練后,吃下兩塊,要不了多久就有了精神力氣,能繼續訓練。”
“想來到了戰場上,也是如此。”
慕容恪蹙眉,環顧四周眾人“爾等都吃光了?浪費!”
他的面色不善,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這等好東西,都該集中供應給龍城騎兵,戰場沖陣的時候吃。
甲騎的力氣,就是戰斗力的保障。
苻洪開始介紹兵器。
他拿起了長槍,干脆遞給了警惕的慕容垂。
“中空的,百煉精鋼所鑄。”
慕容垂伸手熟練的將槍頭旋轉擰下來“帶血槽的,之前尋人試過,一槍下去血流如注,堵都堵不住。”
至于他是尋的什么人試的,無人在意。
拿起了錘子揮舞下,慕容垂放在手中掂量“破甲用的。”
接著是環首刀,這個大家都很熟悉,沒什么好介紹的。
不過苻洪卻是說了句“這刀主要用來割去首級。”
“乞活軍,以我等首級記功。”
這話一出,眾人的面色皆是難看起來。
他們還記得,之前突襲乞活軍的時候,哪怕是在極為不利的戰況下,那些乞活軍依舊是在爭搶首級,熟練的割下來系在腰畔。
“那些漢兒總說我等殘暴,我看他們才是真的殘暴。”
“殺便殺了,還要割取首級,真是殘暴!”
苻洪取下了尸首腰畔的兩個布袋。
打開其中一個,從里面取出來壓縮餅干,午餐肉罐頭,一卷布條,以及一瓶子粉末。
“干糧,罐子肉。”
鮮卑諸將打掃戰場后,都曾經吃過,那味道真是美味至極,皆是贊不絕口。
至于那一瓶子粉末,苻洪開口解釋“這是傷藥,倒在傷口上以布條捆綁,效用絕佳。”
接著打開另外一個布袋。
里面裝有梳理跳蚤的篦子,刷牙用的牙粉,縫補用的針線,洗澡與洗衣服用的肥皂等生活物品。
待到介紹完畢,慕容恪望向苻洪“大酋長是何意?”
“這只是乞活軍中一尋常軍士。”
苻洪正色“只是一個兵。”
“乞活軍極其富裕,戰力強橫,戰意堅定。”
他深吸口氣,目光環視四周眾人“之前打敗的,不過是其一支偏師。”
“他們真正的主力與精銳,尚且集中于鄴城。”
“更可怕的,是乞活帥。”
苻洪回憶起之前鄴城之戰的時候,林道駕馭的那鋼鐵巨獸。
他的眼中,略過絲絲陰翳。
“乞活帥,有仙法秘術。”
“能駕馭鋼鐵巨獸,縱橫戰場所向睥睨。”
“那鋼鐵巨獸,跑的比甲騎還快,身形猶如山岳堅不可摧。”
“石虎麾下甲騎,與其碰撞猶如以卵擊石。”
“諸位將軍,若乞活帥親至,務必智取,不可力敵!”
臨城,汦水岸邊,乞活軍大營。
冉閔來到中軍大帳外,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此時的心情,帶著一絲悲壯與覺悟。
干了黑手的活,又恰逢戰場大敗而歸。
正常情況下,自己這樣的人,都會被扔出去當做替罪羊處理掉。
所有的罪名都按在自己的身上,皆大歡喜。
之前也曾想過逃跑。
可天下之大,卻是沒了他的容身之處。
此時即將接受命運的審判,心情上自是不用多說。
在帳外眾多親衛甲士的注視下,冉閔昂首挺胸,目光愈發堅毅,邁步走入了中軍大帳。
他冉閔,就算是死,也要昂著頭死!
“鐵絲網下發到隊,要確保每隊都有”
囑咐后勤的林道,抬頭見著了冉閔入內。
冉閔抿了抿嘴,深吸口氣上前行禮“罪將冉閔,拜見大帥。”
“起來說話。”
林道眼里閃爍著光芒“仔細說說,鮮卑慕容氏是如何打仗的。”
“.是。”
待到冉閔講述完畢,林道若有所思“主要就是甲騎沖陣,輕騎襲擾。”
“這么說來,地形就很重要。”
“最好是能把鮮卑慕容氏逼到絕境,一戰殺光。”
林道囑咐“這次帶了批補充兵過來,你去辦理交接手續,把之前的損失補充上。”
“給你兩天的時間修整。”
“兩天后,全軍北上!”
冉閔愣愣的看著林道,就這?
“嗯?”林道眉頭微蹙“還有事?”
冉閔急忙搖頭。
正待退下,林道開口“勝敗乃兵家常事,好好想著如何贏回來就行。”
“喏”
想要擅長騎兵的游牧民族能歌善舞,最好用的就是機槍。
成百上千挺的機槍成列擺放,鐵木真來了也得跳上一曲。
這東西不是說完全弄不到,更多在于,林道擔心自己什么時候挨上一梭子。
人心這東西,是最難琢磨的。
他也不想大規模的普及裝備。
不管怎么說,自己的安全永遠是最重要的。
除此之外,鐵絲網的功用就展現出來。
甲騎沖陣?
幾十道的鐵絲網一拉,隨便你們沖。
困在了鐵絲網之中的甲騎,面對上前刺殺錘擊的步卒,同樣是死路一條。
至于輕騎,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弓箭襲擾。
可他們的弓箭,難以破甲。
林道的百噸王礦卡,已經維修完畢。
選好了時機,必然要給鮮卑慕容氏,留下一個深刻的記憶。
“慕容垂,慕容恪。”
“名將是吧,這次就讓慕容復祭祖都尋不著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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