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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八章 再遇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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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愛如山,尿床就沒。

  一歲多的孩子,尿床很正常,但一晚連著尿了兩次,趙孝騫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堂堂九五之尊,每天在一灘童子尿里醒來,于國不利,大兇之兆。

  等到日上三竿,趙昊揉著惺忪的睡眼醒來,看到坐在床榻邊沉思的親爹,趙昊咧嘴,露出了純真的笑容,昨晚尿床兩次的經歷猶如醉酒斷片一樣,全忘干凈了。

  父子倆沉默對視,親爹面沉如水,犬子沒心沒肺。

  良久,趙孝騫嘆了口氣:“好大兒啊,你這個年紀尿床我能理解,但我不理解的是,為何要尿兩次,能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趙昊嘻嘻一笑,對親爹的指責猶如耳旁風,根本沒往心里去。

  “爹,餓了,餓了!”趙昊清脆地叫道。

  如此可愛的犬子嗷嗷待哺,趙孝騫的臉終于板不住了,頓時露出了笑容。

  父愛又回來了,好任性的父愛。

  “餓了吃粑粑好不好?”趙孝騫惡意地笑道。

  趙昊傻乎乎的不知粑粑是啥,一臉懵懂歡快地點頭:“好!”

  趙孝騫哈哈大笑。

  父子倆洗漱,用過早膳,把兒子扔給了親娘裊裊,然后趙孝騫穿著便服出了宮。

  今日無朝會,趙孝騫又不是那種嘔心瀝血死而后已的傻皇帝,既然休假就該有休假的姿態。

  在陳守等禁軍班直的保護下,趙孝騫拎著工具箱來到了汴河邊。

  打開自制的工具箱,里面的工具五花八門,花樣繁多,各種粗細的釣線都有七八種,釣鉤更是多達十余種。

  正所謂“差生文具多”,釣魚佬就是如此自信,他們篤信的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要工具足夠齊全,世上就沒有釣不上來的魚。

  新年已過,汴河已經解凍,河面波光粼粼,兩岸漸現綠意,時近開春,正是天地復蘇的時節。

  而此時汴河里的魚兒,餓了整個冬天,正是三四十歲的婦人一般如饑似渴,這個時候一釣一個準兒。

  趙孝騫早就看準了今日的機會。

  天時地利人和,再不滿載而歸,簡直沒天理了。

  陳守等禁軍在不遠處警戒,趙孝騫支開一張小胡床坐在河邊,拒絕了陳守的幫忙,親自動手拌餌料。

  一點點雜糧,一點點面粉,水和成團,適當摻一點點酒,揉成團后找個順眼的地方先打窩,然后釣鉤上掛上餌料下水。

  動作流暢利落,而且非常專業。

  為了今日的漁獲,趙孝騫特意準備了一只超級大的魚護,今日的目標是把魚護裝滿,回到宮里給妻兒弄一頓全魚宴,心情好的話,他可以親自下廚。

  臨近開春,但天氣仍然有點冷,陳守貼心地給他披上了一件熊皮大氅,趙孝騫一動不動坐在河邊,眼睛死死地盯著河面。

  釣魚要有耐心,要氣定神閑,要心如止水……

  趙孝騫嘴里喃喃念叨,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半個時辰后,趙孝騫依然坐得穩當。

  朕是大宋皇帝,這點耐心難道沒有?笑話!

  一個時辰后,趙孝騫平靜的臉頰不時抽搐,臉色有些猙獰。

  不遠處的陳守和禁軍們默默地往后退了幾步。

  盡管官家不發一語,但他們還是感受到了空氣里窒息的低氣壓,這個時候就別觸霉頭了。

  同樣的畫面,陳守和禁軍班直已經習以為常了。

  官家釣魚不止一次,每次都從期待,平靜,耐心,深呼吸,壓火,猙獰,最后逐漸暴躁。

  這幾乎已成了固定的程序。

  此刻的官家,正處于“面目猙獰”的狀態,距離暴躁不遠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算算時間,趙孝騫在河邊已坐了一個半時辰,而他帶來的超級大魚護里,只有一條拇指粗的小泥鰍在歡快地游來游去,不時露出水面吐個泡泡,仿佛在對他無聲地嘲笑。

  很好,當朝宰相都不敢嘲笑朕,你特么等著被朕裹上面粉油炸吧。

  不死心地換個地方繼續扔餌料打窩,又給釣鉤換了餌,調整了一下浮漂,再坐了半個時辰……

  突然,趙孝騫站了起來,飛起一腳把胡床踢進了河里。

  “啊啊啊——!特么的,今天肯定是釣竿有問題!”趙孝騫氣急敗壞地大吼。

  話音剛落,就聽身后傳來一道熟悉且欣喜的聲音。

  “咦?子安兄,你又出宮啦?”

  暴躁的趙孝騫扭頭,果然是熟人。

  李清照,這個青澀卻颯爽的女子,模樣美麗溫婉,卻有須眉豪邁之風。

  趙孝騫的怒火立馬壓了下去,朝李清照擠出一抹如沐春風的微笑。

  “清照發育得越來越……嗯,不對,失言了,我的意思是,你變得越來越落落大方了。”趙孝騫尷尬地咳了兩聲。

  但李清照顯然是聽清了他前面的那句話,頓時霞飛雙頰,朝他投去一記輕嗔羞赧的眼神。

  算算日子,趙孝騫與李清照似乎有數月未見了。

  今日的李清照穿著一身頗為端莊正式的窄袖宮裝釵裙,頭戴幾支步搖和簪花,看起來終于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恬靜溫婉模樣。

  在河邊警戒的陳守等人自然是認識李清照的,也清楚官家與這位女子之間若有還無的曖昧小情愫,于是陳守揮了揮手,非常懂事地讓出一條道,李清照也不客氣,飛快跑到趙孝騫面前。

  “子安兄今日居然難得出宮,看來后宮池塘里的魚兒已經不上你的當了。”李清照笑嘻嘻地道。

  趙孝騫頓時板起臉:“什么話,什么話這是!只要有水的地方,我都能釣上魚來,小丫頭安敢輕視我。”

  李清照湊過來朝他的魚護里一瞥,然后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就,就一條小泥鰍?”

  趙孝騫老臉一熱,努力維護自己的尊嚴:“有眼無珠之輩!什么小泥鰍,明明是龍,帝王只釣龍,不過這條龍還沒長開,回頭多養幾日,它就能飛起來你信不信?”

  李清照一雙秋水般的眸子頓時彎成了月牙兒,掩嘴笑道:“信,子安兄釣魚的本事,我一直都是相信的。”

  趙孝騫只覺得臉頰有點辣,有點痛。

  趕緊轉移話題,再聊下去趙孝騫要羞憤投水自盡了。

  “你最近還好吧?還是每日流連于煙花之地,與人賭錢斗酒嗎?”

  李清照笑道:“我前日才回汴京呢,出門游歷了數月。”

  “汴京不好玩嗎?非要跑出門干啥?”

  李清照抬眼盯著他的眼睛,微笑道:“數月前,汴京朝野各種傳聞流言,有人說你一力推行的方田均稅法是惡政,會令天下民不聊生,也有人說它是善政,能活大宋千萬人。”

  “我不過是個見識淺陋的小女子,它究竟是善政還是惡政,總歸要下到民間,親自嘗問疾苦后方知,所以我便借著出門游歷的名義,在京畿幾個州府轉了一圈。”

  趙孝騫愕然道:“此為朝政大事,你一個女子關心這個作甚?”

  李清照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道:“女子便不該關心國事了么?世上難道只有男人才配肩扛天下興亡?”

  趙孝騫一怔,然后才想起,這位可是李清照啊,華夏第一才女,她是寫下“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豪邁詩句的李清照啊,怎能以尋常女子的角度去理解她?

  趙孝騫當即便拱了拱手:“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不該這般輕視女子的。”

  李清照驚訝地睜大了眼:“你對我賠禮?”

  趙孝騫愕然:“有什么不對嗎?”

  李清照久久注視著他,突然嘆道:“你是大宋官家,莫說對女子賠禮,就算朝堂上說錯了話,做錯了事,為了帝王的威嚴也不會向任何人賠禮吧?”

  “這是什么話,帝王也是人,人總有說錯做錯的時候,錯了就要認,就要道歉,很奇怪嗎?”

  李清照掩嘴輕笑道:“對一位皇帝來說……是的,很奇怪。尤其還是向女子賠禮。”

  趙孝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又道:“你在外游歷數月,有何心得?”

  李清照正色道:“我仔細看過朝廷頒下的方田均稅法,也仔細問過民間百姓的疾苦,現在我能確定,你果然是一位好皇帝,百姓在你的治下,不會那么辛苦了,或許,大宋很快便會迎來盛世天下。”

  趙孝騫哈哈一笑,朝她眨眨眼:“你若對朝政有何看法,或者有何建議,可以直接給宮里送信,我會認真參詳的。”

  李清照兩眼一亮,欣喜道:“真的嗎?我一個小女子也能議政嗎?”

  “別的女子不可以,但你可以,就當是我特許的。”趙孝騫含笑道。

  李清照繼續期待地看著他:“那么可以給小女子封個官兒嗎?”

  “喂!你不要得寸進尺!”

  二人聊了幾句后,趙孝騫突然問道:“為何我每次釣魚都恰好能遇到你,你今日這般正式的打扮,是要去作甚?”

  李清照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馬道:“差點忘了!來不及了,子安兄快陪我一行,我要與人賭錢,斗酒,今日之約關乎我李家門楣聲譽,斷不能讓小人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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