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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新帝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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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崩逝,黃巾覆面。上京震慟,天地皆悲。

  遼國皇帝耶律洪基,在這個平靜的夜里溘然長逝,留下一座千瘡百孔的江山和一地雞毛。

  從古至今,壽終正寢的皇帝大多有個毛病,那就是執政早年英明,晚年昏聵。

  如漢武帝,唐玄宗等等。

  耶律洪基自然不能與這兩位比肩,但縱觀他的一生,他的人生軌跡與這兩位沒什么區別。

  早年登基后,耶律洪基還算是一位英主,他大力推崇漢人文化,主動提倡讓契丹民族學習中原圣賢經義禮儀等等。

  不過晚年的耶律洪基沉迷于佛教,舉國大肆修建寺廟,這大約便是遼國衰敗的開始。

  深夜,遼宮的鐘鼓一遍一遍地敲響,悠揚沉痛的鐘聲傳遍上京城的每一個角落,朝臣百姓在夢中被驚醒,然后便發現官府的差役在上京街頭處處掛上了白幡。

  遼宮內,蕭兀納帶頭,群臣附和,異口同聲恭請耶律延禧即位。

  耶律延禧眼含熱淚,他等這一天實在太久了,說實話,此刻的內心,喜悅是大于哀傷的。

  但喜悅歸喜悅,這種時候總不能笑出聲來。

  面色嚴厲地推辭,拒絕,甚至大聲咆哮,指責朝臣們不忠不義,先帝尸骨未寒,爾等竟把喪葬事宜拋在一邊,反而催促朕登基,豈不是害朕?

  蕭兀納卻仿佛已拿捏了耶律延禧的心理,不管他如何痛罵指責,蕭兀納仍是堅持己見,非要耶律延禧召集在京朝臣,馬上登基。

  先帝喪葬禮儀必須要名正言順,國若無主,何人主持?

  契丹民族別的沒學會,漢人的虛偽勁兒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裝模作樣地三請三辭之后,耶律延禧這才仰天嘆了一口長氣,含淚喃喃自語,你們這是陷朕于不忠不孝云云,然后……欲迎還拒羞答答地被群臣簇擁出宮,前往遼宮正殿,正式登基。

  遼壽昌二年八月廿三夜,遼帝耶律洪基駕崩。

  當夜,耶律延禧登基,受百官朝拜,登基禮儀進行得很匆忙,百官經商議后,給耶律延禧送上尊號,尊為“天祚皇帝”,并改年號為“乾統元年”,同時大赦天下。

  匆匆登基之后,接下來便是遼國國喪,耶律延禧親自主持,仿中原漢制,國喪三年,國喪期間禁舉宴,禁娛樂,禁婚嫁。

  潛伏在上京的大宋皇城司所屬,在當天夜里便將消息悄悄地放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一騎快馬從上京出發,朝析津府和真定城方向飛馳而去。

  三日后,真定城。

  趙孝騫捏著皇城司送來的密信,嘴角微微上揚。

  耶律洪基死了,意料之中的事。

  早在數月前,皇城司便有過密報,耶律洪基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不得不令皇太孫耶律延禧監國處事,那時趙孝騫便知道,耶律洪基的生命已進入倒計時。

  也不知是不是緣分,大宋的官家趙煦的生命也……

  不過,耶律延禧登基,對大宋來說算是一件好事。

  敵人平庸昏聵,當然是好事。尤其是趙孝騫曾經埋下的兩枚棋子,蕭兀納和蕭奉先,在耶律延禧登基后,二人的官運更是一步登天。

  登基之后,耶律延禧調整了朝中的人事,撤免了幾名老舊派的遼臣,將蕭兀納升為北院樞密使,將蕭奉先封為蘭陵郡王,升南院樞密使。

  遼國南北樞密院的一把手,被這二人全占了。

  當然是一件好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趁著遼國即將人事洗牌,這個機會趙孝騫當然不會放過。

  欲使敵人滅亡,最好的辦法是讓它的內部腐爛,這種滅亡方式是沒救的,比絕癥還絕癥。

  接下來,該用到這兩枚棋子了。

  奸臣該是什么模樣?請參考南宋秦檜。

  大力拉攏主和派,打壓構陷主戰派,潛移默化之中,讓天子不自覺地被PUA,從而達到親小人,遠賢臣的目的。

  那么這個國家便算徹底完蛋了。

  對蕭兀納和蕭奉先沒別的要求,秦檜怎么做的,他們就怎么做。

  時下的遼國,朝堂上還是有幾個正直人物的,這些人不能留。

  既然耶律延禧如此器重蕭兀納和蕭奉先,那么就讓二人在耶律延禧面前一搭一唱,離間構陷遼國朝堂內僅存的忠直之臣。

  趙孝騫很想看看,若是遼國朝堂上全都是奸臣當道,這位昏庸的君主和一堆奸臣合起伙來想要效仿大宋變法,究竟會變成什么模樣。

  于是趙孝騫寫了兩封密信,交給了賈韭,命他派心腹之人火速送去遼國上京。

  盡管大宋汴京已經風雨欲來,趙孝騫也即將被卷入風暴中心,可敵我矛盾和內部矛盾的輕重,他還是拿捏得很清楚的。

  只要趙煦一天沒撤免他的河北西路經略安撫使的官職,他便要為大宋盡一天心力,努力為將來大宋一統華夏掃清障礙。

  是什么讓趙孝騫如此愛國?是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嗎?是愛嗎?是責任嗎?

  不,是前世九年制義務教育的結果!

  郡王府后院,最近幾日趙孝騫對外宣稱養傷,實則都在陪裊裊。

  裊裊挺著大肚子很辛苦,近幾日她的宮縮有點頻繁,大夫把脈之后告訴他,這是即將臨盆的征兆。

  此刻裊裊的宮縮又來了,今日不記得是第幾次了。

  孕婦宮縮的現象很神奇,平日軟軟的大肚皮,宮縮時卻變得硬邦邦的,摸上去像是摸著一大塊有溫度的木頭。

  裊裊現在的表情有點復雜,不痛,但感覺很奇妙,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她軟軟肚皮突然拽緊了似的。

  看著趙孝騫一臉茫然無措地把手放在她的肚皮上,裊裊不由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

  “好了,官人,宮縮的勁兒已過去了,下一次不知是何時……”裊裊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語氣忐忑地道:“大夫說,妾身隨時可能發作呢,我怕……”

  “家里都準備好了,大夫和穩婆都在咱家住下了,都是有經驗的老手,怕啥。”趙孝騫柔聲安慰道。

  “官人不懂,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門關,過不過得去,看老天爺的意思……”

  “胡說,我說過得去,就一定過得去。我有國運加身,是有大氣運的人,若連婆娘生娃都護不了周全,以后何來臉面治國平天下?”

  裊裊的表情愈發幸福,心里甜滋滋的,就喜歡官人這不容置疑的霸道語氣,安全感滿滿的。

  “官人,那可說好了妾身生娃時,官人一定要在外面陪著我。”裊裊撒嬌道。

  “一定,我順便在產房外用靈石給你擺個護法大陣,天王老子來了也要跪著唱征服,莫說小小的黑白無常了。”趙孝騫像個渣男似的胡亂許諾。

  裊裊眨了眨眼,朝廂房外看了看,然后癟著小嘴兒道:“官人,妾身突然餓了,想吃東西……”

  “想吃啥你說,為夫我親自給你弄。”

  裊裊悄悄咽了咽口水,低聲道:“妾身很想念官人曾經做的大蹄膀,肉和皮燉得入口即化的那種大蹄膀,嗦一口都不用嚼,全滑進肚里,官人能做嗎?”

  趙孝騫拍了拍胸脯:“沒問題,等我兩個時辰。”

  剛要起身,裊裊拽住了他,心虛地道:“官人小心著點兒,莫讓姐姐發現了,姐姐不準妾身吃太油膩的東西,每日要按大夫開的食譜吃,妾身都快吃吐了,就想吃點油膩的……”

  “想吃啥就吃啥,大肚婆要吃啥,說明是肚里的娃兒想吃了,沒必要那么講究。”

  裊裊笑著連連點頭:“就是就是,明明是肚里的孩子想吃,妾身不過是幫他嘗嘗味道而已。”

  趙孝騫正色道:“沒錯,被你姐姐發現了,你就這么跟她說,理直氣壯一點,你怕啥?你咋就不敢跟姐姐干一架呢。”

  裊裊立馬縮了脖子,可憐兮兮地道:“妾身不敢,怕姐姐把我扔井里……”

  兩個時辰很漫長,但為了美食,趙孝騫和裊裊都很有耐心。

  兩個時辰后,趙孝騫端著一個大盆進了廂房,揭開蓋兒,一股濃濃的肉香撲鼻而來。

  裊裊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眶都濕潤了。

  趙孝騫在一旁看得臉頰不住地抽搐:“整得跟被虐待了似的,沒必要這副樣子吧?將來娃兒生出來,不得長成苦大仇深臉……”

  “官人莫胡說,妾身只是……官人太忙,很久沒親手給妾身做過菜了,妾身一時感動才……”

  手執筷子,趙孝騫將燉得軟糯汁液濃稠的大蹄膀骨肉分離,挾起一塊一夾就斷的醬色肉皮送入裊裊嘴里。

  火候十分地道,果然入口即化。

  裊裊嘴里洋溢著肉皮的余香,神情陶醉地閉上眼睛。

  “好吃!官人好厲害!”裊裊激動得都語無倫次了:“難怪官人每次跟蘇學士聚在一起,從來不談論什么詩詞文章,而是聊做菜,確實比詩詞文章有趣多了,而且還實在。”

  趙孝騫哈哈大笑:“你當年在青樓里也是有名的才女花魁,如今為人母了,怎就變得跟我一樣庸俗了?”

  裊裊白了他一眼,道:“妾身的風雅是裝出來的,官人不也一樣?風雅不能當飯吃,但庸俗是真的能當飯吃,它就是柴米油鹽。”

  裊裊吃相頗為不雅,一口一口吃著蹄膀,幸福滿足的表情簡直跟蹄膀一樣快融化了。

  院子外,此刻卻赫然傳來狄瑩狐疑的聲音。

  “什么味道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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