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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實力相當,兩國之間可以稱作“談判”。
國家實力不對等,尤其是軍事上一方碾壓另一方,那么兩國之間就不能叫“談判”,而叫“求和”。
這樣的事兒,大宋曾經干過。
數百年后,辮子朝也干過,它干得更徹底,對洋人下跪時心悅誠服,奴相丑陋。
如今的大宋有了趙孝騫,歷史的車輪仿佛突然被外力狠狠一拽,莫名拐了個彎兒,然后奔向另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這條道路最終奔向何方,對千百年后的華夏有何影響,作為局中人的趙孝騫其實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在做著正確的事,為這個數千年的苦難民族盡量爭取更多的時間和空間,盡量避免原來歷史上百年國恥的發生。
還能做什么呢?
一個人的力量太有限,做不了什么的。
能做到如今這樣,已經夠了。
第二天,河間府衙正堂內,兩國官員齊聚。
趙孝騫身著正式的大宋官服,頭戴雙長翅官帽,他的身后跟著許將,郭成等一眾官員和武將。
而對面,蕭奉先和一眾遼國官員也非常正式地穿上了官服,眾人對立而坐。
趙孝騫神情嚴肅地起身,許將努力掩飾表情的激動,雙手奉上趙孝騫的官印。
趙孝騫執官印于手,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盟約協定后,用力在落款處蓋上了自己的官印,然后提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緊接著,蕭奉先也在盟約上蓋印,署名。
至此,宋遼兩國盟約已成,大宋以趙孝騫為代表,遼國以蕭奉先為代表,雙方簽下的“河間之盟”正式生效。
儀式過后,蕭奉先笑著朝趙孝騫長揖行禮,趙孝騫含笑回禮,然后轉身與許將郭成對視。
眾人大笑,聲震屋梁,豪邁暢快的笑聲傳出堂外,直至傳遍天下。
百年前宋遼簽下澶淵之盟后,宋遼今日再次簽下河間之盟。
盟書已定,傳示天下。
即日起,遼國歸還大宋燕云十六州,燕云境內所駐遼軍,以及契丹族等多民族人口悉數離去,境內只留漢人官員與百姓。
除了撤軍,同時遼國解散燕云境內所有的地方武裝,包括地方廂軍,鄉軍團練,村鎮地方祖宗武裝等等。
燕云十六州境內,一應官員鄉紳宗族,皆臣服于大宋朝廷,從此以大宋朝廷和官家為尊,共服王化,順命順民。
盟書冗長數十頁,其中的條款大多是毫無意義的官面套話,但斟詞酌句非常講究。
盟書是許將親自草擬,與遼國使團爭論多日后定下的。
饒是許將曾為大宋狀元公,起草這份盟書也令他耗費心神,幾近崩潰。
直到今日,此刻,一切努力都值得了。
數十頁盟書,歸結起來只有一句話,“燕云十六州從此歸于大宋矣。”
接下來的流程,便是兩國交接權力,城防,官倉,府庫,人口等,這些繁瑣的事情,朝廷很快將派來官員具體辦理。
河間府衙外的空地上,趙孝騫早已命石匠提前刻好了一塊石碑,上面的字句仍是許將起草,將河間之盟的談判人員,過程,以及盟書內容皆刻在石碑上,以作未來兩國憑證。
談判塵埃落定,府衙內一片祥和歡慶之聲。
趙孝騫等宋人固然為收復燕云而高興,蕭奉先和一眾遼臣也松了口氣。
他們不見得高興,但終歸有一種解脫的情緒。
他們已看不到遼國的未來,唯有指望大宋遵守盟約,讓遼國和他們的家族能多幾年喘息之機。
趙孝騫親自將蕭奉先等人送出府衙。
府衙外,兩排上千人的大宋禁軍整齊列隊,手中的燧發槍朝天高舉。
蕭奉先和遼臣們剛走出府衙門外,隨著將領的一聲令下,兩排禁軍一齊鳴槍。
一陣轟然巨響,蕭奉先和遼臣們猝不及防嚇得雙腿一軟,看著兩排軍容嚴謹,表情淡漠的禁軍將士,以及他們手中形狀古怪,卻無形散發森森殺氣的燧發槍。
蕭奉先等人不由面色蒼白,更有膽小者已是渾身顫抖。
許將含笑解釋,此乃大宋獨有的鳴槍禮,表示盟約已成,雙方共同遵守的意思。
遼臣們勉強笑了笑,壯著膽子挺直了腰,努力掩飾剛才丟人的樣子。
隔近了仔細看看宋軍將士手里的燧發槍,遼臣們的表情漸漸變得復雜起來。
就是這么一個小小的鐵物件兒,逼得遼國節節敗退,屢戰屢敗,最終不得不簽下恥辱的河間之盟,遼國從此永遠失去了燕云十六州這個極為重要的戰略要地。
時也,勢也。
傾頹之勢猶如汪洋一瀉千里,有生之年,恐怕再也看不到遼國的再次偉大了。
原本談判結束,身心解脫的遼國官員們,此刻心中五味雜陳,悲苦難言。
含笑送走了蕭奉先,趙孝騫和許將仍站在府衙外,目送蕭奉先快消失的背影。
終于,許將不再掩飾心中的興奮,仰天哈哈狂笑起來。
“燕云十六州,收復矣!”許將突然力竭聲嘶地大吼起來。
府衙外,千名禁軍將士也跟著興奮嘶吼,歡呼雀躍。
燕云,大宋臣民心中永遠的執念。
它的意義已不止是戰略要地那么簡單,它是大宋百年恥辱的標志,它是漢人民族尊嚴的一桿大旗,它還是唐末五代十國后,貫穿各地割據勢力歷史始末的一段悲慘史書。
今日,此刻,它正式回歸中原王朝。
像久別母親的游子,衣衫襤褸一事無成地回到了故鄉。
沒人嫌棄,沒人鄙夷,回來就好。
故鄉只有美酒,洗滌游子身上多年的灰塵,伴隨著多年的屈辱與不易,與美酒一同入喉,隨風散去。
千名禁軍嘶聲歡呼,吼到喉嚨沙啞失聲,仍止不住將士們興奮激動的情緒。
漸漸地,整座城池仿佛被點燃了似的,許多漸漸認同中原大宋的漢人百姓們走上街頭,城內處處傳來敲鑼打鼓聲。
越來越多的商鋪,有的開門迎客,有的關門與家人慶祝,人們從自己的家里走出來,互相摟抱行禮。
都是普通的百姓,他們或許并不太明白“家國”的概念,但他們卻隱隱知道,期盼百年的太平年月,快來了。
府衙外,興奮嘶吼許久的許將終于漸漸平復了情緒,然后整了整衣冠,非常突然地朝趙孝騫長揖一禮。
趙孝騫嚇了一跳,急忙避開:“啥意思?”
許將直起身,目光灼熱地注視著他,加重了語氣道:“我大宋能收復燕云,皆因子安之功,老夫這一禮,子安可坦然受之。”
“我不受!你存心折我的壽數,剛才你那一下,我至少短命兩個月!”趙孝騫笑嘻嘻沒個正經。
“子安,可曾想過,如果大宋沒有你,官家和天下臣民焉有今日之喜?”許將突然認真地問道。
趙孝騫神情怔忪,剎那間前世今生的種種,在他腦海里不停閃過。
是啊,如果沒有他的到來,大宋的今日將是什么模樣?
大概,朝堂上還是新黨舊黨打個頭破血流,趙煦忙著制衡朝局,忙著艱難地推行新政,忙著游走于遼夏吐蕃這些強大鄰國之間,對外不得不忍氣吞聲。
民間的百姓埋頭奔波于生計,勾欄里的歌女咿咿呀呀,依依北望唱著后庭花,權貴們奢靡而風雅,享樂之余抽點空閑賦詞一首,順手嗟嘆一下家國情懷,葉公好龍一般羨慕一下邊塞的金戈鐵馬。
大約,這才是真正的大宋吧。
沒有趙孝騫的大宋。
誰能想到,縈繞大宋百年的執念,燕云十六州,居然就這樣被大宋收復了。
百年一夢,千年魂歸。
趙孝騫從史書的冰冷文字里抬起頭,恍惚之時,已變了人間。
滿城歡慶,沸反盈天。
趙孝騫闔上眼,再睜開時,他又回到了這個陌生卻熟悉的時空。
“沖元先生,八百里快馬將盟書送去汴京,面呈官家,燕云已復,但兩國交接仍需時日,請朝廷速遣官員接管燕云十六州諸城官府城防。”
許將笑容滿面,連連點頭:“好,好!此事不宜遲,當速辦!”
趙孝騫含笑補充道:“多遣幾匹快馬,選嗓門大的騎士,沿途一路吆喝過去,告訴大宋臣民,咱們拿回燕云十六州了,讓百姓們也高興一下,多喝幾杯酒。”
“老夫這就去安排!”許將興沖沖地離去。
趙孝騫獨自站在府衙外,聽著滿城的歡呼聲,他的心中卻十分平靜。
盟書已成,但接下來的兩國政務軍務交接,才是最麻煩也最繁瑣的。
天下人都在高興,唯獨趙孝騫并無太多高興的情緒。
他是務實且謹慎的性格,很多東西說得再好聽,哪怕已是白紙黑字,他也不能完全確定。
有句俗話叫“落袋為安”,只有燕云十六州徹底劃入大宋的治下,官府和軍隊徹底接管了燕云的一切,那時才叫真正的收復燕云。
現在?
不算。
誰都不知道意外何時會來,一切仍存在變數。
招了招手,趙孝騫招呼郭成過來。
“郡王殿下,末將我,我……哎,末將嘴笨,啥都不說了,只說一句,末將對殿下佩服得五體投地。”郭成激動得臉孔通紅:“燕云十六州,可以說全因殿下才收復,殿下……太厲害了!”
趙孝騫笑了:“什么嘴笨,這不挺會聊天的么,一句話把我哄得心花怒放的,差點給你漲軍餉了,幸好我及時恢復了理智。”
“好了,你派人出城,向種建中和宗澤兩路兵馬傳我軍令,種建中部撤回河間府,宗澤部繼續前進,于析津府城外駐軍,催促遼軍讓出析津府,由我軍進駐。”
“大宋欲接管燕云,必須先把遼國的析津府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