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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慶給趙孝騫的第一印象,是一位走出戲臺卻還沒出戲的影帝。
很荒誕,但印象卻真實存在于趙孝騫的腦海中,并漸漸固化。
甄慶最隱秘的身份是皇城司勾當公事,算是皇城司的第三號人物,可他做的事卻是敵后刺探,往往要扮演各種虛假的身份。
眼下甄慶的身份是商賈,一身打扮很專業,不僅如此,就連表情和眼神都挑不出半點錯處。
甄慶的表情時刻堆著笑,就算有人把口水吐他臉上,他的笑容也永遠不會變。
笑臉迎人,和氣生財,所謂的自尊心是最沒用的東西,商賈的精神內核被他找到了。
他的眼神卻透著精明算計和市儈,他的視線范圍內,無論人或物,永遠都能以價錢來衡量,包括感情。
而他眼里的價錢,指的是能落入自己口袋里的錢。
所謂的“和氣生財”,“和氣”是手段,“生財”是目的,這是商賈必須具有的基本素質。
甄慶算是把商賈這個角色演活了,以至于見了趙孝騫,他以真實的大宋官員身份拜見時,他的語氣,表情和眼神,都好像還沒走出商賈的影子,仍是一副跟趙孝騫談買賣的樣子。
不得不說,趙孝騫對甄慶的第一印象不錯。
先不說他是隱秘戰線上的同志,至少他能肯定,甄慶這種人的道德底線應該不會太高,絕對不是真君子或偽君子,也許甄慶干過的事,連人都算不上。
跟這種人打交道不會太累,而且大家都是聰明人,溝通方面也會很輕松。
“你我雖是初識,但不必拘禮,我與魏節都不稱官職,我叫他老魏,以后我也叫你老甄吧。”趙孝騫笑道。
甄慶受寵若驚狀,感激地道:“郡公不拿下官當外人,是下官三生之幸。”
“老甄遠道而來,軍中帥帳沒啥好招待的,簡簡單單吃頓烤全羊吧。”趙孝騫當即吩咐陳守烤羊。
烤羊的這會兒功夫,甄慶從懷里掏出一份厚厚的名冊遞給趙孝騫,恭敬地道:“下官聽皇城司屬下傳話,郡公欲整合遼國的情報眼線,這是皇城司潛伏在遼國上京和遼軍里的眼線名錄,請郡公查收。”
趙孝騫接過名冊,隨手翻了幾頁,道:“所有眼線都在這里了?”
甄慶湊近了,低聲道:“還有幾個重要的眼線,在遼國地位頗高,他們的名字絕對不能出現在名冊上,而且他們的身份也僅只下官知曉……”
說著甄慶附在他耳邊,輕聲說出幾名重要眼線的名字和身份。
趙孝騫嗯了一聲,暗暗記住了這幾個名字。
甄慶鄭重其事說出的幾個名字,他們的身份算不上太高,只是在他們的職權范圍內有幾分話語權,跟蕭兀納和蕭光敬父子沒法比。
皇城司布局遼國上京的時日不算長,拋開以往潛伏下來的小角色不算,真正開始布局遼國朝堂,是在趙孝騫接手皇城司之后。
得了趙孝騫的指示,甄慶才慢慢留意遼國上層人物,以錢財收買,布下了幾個相對重要的眼線。
而趙孝騫,已手握蕭兀納和蕭光敬倆父子,他們的地位高多了,當然,他們的身份是絕對要保密的,任何人都不能說。
如今世上只有三個人知道蕭家父子是大宋的眼線,趙孝騫,趙煦和魏節。
父子二人對趙孝騫未來的布局很重要,但,還不夠。
“老甄,你常年潛伏在上京,可知上京朝堂里,還有什么敗家子,奸臣,惡人之類的人物?”
甄慶想了想,遲疑道:“倒是聽說過幾個,比如有個名叫‘蕭奉先’的人,他是遼國外戚,在上京的名氣不小……”
“他的妹妹是皇太孫耶律延禧的次室,受封元妃,蕭奉先仗著妹妹得勢,在上京可謂是囂張跋扈,上京臣民提起他,莫不咒罵或退避,人皆深懼之。”
趙孝騫兩眼頓時一亮:“從他爹敢給他取名‘奉先’,就知道此人必有三姓家奴的潛質。”
甄慶試探著問道:“郡公的意思,是想與他接觸一下?”
趙孝騫沉吟片刻,道:“你認為此人品性如何?財帛可動心否?”
甄慶想了想,道:“應該不難,據說蕭奉先生活糜爛,驕奢淫逸,府上豢養的歌舞伎便有數百,而且他好賭,喜搜集名馬,每年開支不是小數,手頭怕是不寬裕,以他的性子,只要給他錢,什么都敢干。”
趙孝騫摸著下巴喃喃道:“我怎么越聽越熟悉呢?一股濃濃的爹味撲面而來……”
仔細一想,自己那活爹不也是這德行么。
所以,這蕭奉先是年輕版的爹?
甄慶接著道:“蕭奉先身份不低,宮里有人撐腰,也頗得遼主和皇太孫信任,郡公若欲收買,恐怕花的錢不是小數……”
趙孝騫的臉當即就沉了下來。
能花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
可問題是……沒錢。
這次赴任真定,趙孝騫手頭有十幾萬兩銀子,但這筆銀子是他用來拉攏麾下官員和將士的,不可能用作它途。
而且趙孝騫估計,以蕭奉先的胃口,就算十幾萬兩都送他,恐怕也填不飽他的欲望。
多么合適的間諜人選啊,就差最后收買這一步了,然而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趙孝騫此時還真就拿不出這筆錢收買他。
甄慶見趙孝騫的臉色時紅時青,變幻不停,于是小心翼翼地道:“郡公何事為難,下官愿為郡公分憂。”
趙孝騫嘆了口氣,道:“我想收買蕭奉先,但手頭沒錢,你有辦法幫我變出錢來?”
甄慶愕然眨了眨眼,語氣更加小心:“郡公的意思,您收買蕭奉先是打算自掏腰包?”
“啊不然咧?”
甄慶頓時露出肅然起敬的表情:“郡公真是高風亮節,大公無私,……收買敵間,滲透敵國,本是朝廷大事,一應開銷理應朝廷出錢,郡公卻無私至斯,竟然自己掏錢,下官對郡公的敬佩,實在是……”
趙孝騫愣了一下,接著悚然一驚,最后猛地一拍大腿。
我特么腦子短路了?
這筆錢當然是朝廷報銷啊,我特么充什么大冤種呢?幫趙煦和朝廷辦事,憑啥花我私人的錢?沒道理!
趙孝騫是個舉一反三的聰明人,而且道德底線很低。
他立馬想到,其實拉攏真定府官員和將士的花銷,也不應該自己出錢,這也是為朝廷辦事呀,辦公事絕不能花私錢,尤其是他私人的錢。
一念通,百念通,趙孝騫整個人都豁然開朗。
想到自己不但能順利執行自己的計劃,收買蕭奉先,而且自己帶來的十幾萬兩基本也省下了,這簡直是一件比自己成親還令人欣喜的喜事。
都恨不得今晚開席了。
望向甄慶,趙孝騫的眼神分外柔和,深情款款,盯得甄慶頭皮發麻。
“老甄啊,你剛才說佩服我的高風亮節?”趙孝騫笑吟吟地道。
“是。”甄慶恭敬地回道。
趙孝騫微笑:“你佩服得太早了。”
“我修書一封,你找個可信任且忠心耿耿的屬下,幫我把信快馬送到汴京,面呈官家,此信為絕密,我會打上火漆,除了官家,任何人不準拆開,否則夷三族。”
聽趙孝騫說得如此嚴重,甄慶都有點戰戰兢兢了,急忙應是。
“潛伏上京的皇城司眼線,想辦法跟蕭奉先搭個話,就說我,趙孝騫,久仰蕭奉先之大名,希望有機會能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