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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雛鷹既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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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蘇軾解決了這么大的麻煩,在他臉上作畫以資紀念,一點也不過分吧?

  趙孝騫覺得自己是個寬厚的人,施恩不求回報的人,沒有完全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事情辦完,瀟灑離去,不用回頭都知道,此刻自己留給蘇轍的一定是非常高大偉岸的背影,或許蘇轍還會默默地留下感激的淚水。

  做了好事后,心情很滿足,有一種靈魂得到升華的舒爽,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上次。

  前世偶然的機會下,扶一位老奶奶過馬路,在老奶奶的拼命掙扎下,趙孝騫非常霸道地將她扶過了斑馬線。

  雖然老奶奶很快罵罵咧咧又走了回去,但……做好事就是做好事,我只管自己的靈魂升華,你只管配合。

  回到王府,趙孝騫的心情不錯,正打算回后院跟仨婆娘培養一下感情,試探一下她們有沒有大被同眠的傾向,畢竟每天晚上趙孝騫從這個被窩出來,鉆進另一間屋子的另一個被窩,實在有點麻煩。

  走到銀安殿,被趙顥叫住了。

  趙孝騫很意外,這位活爹大白天的居然沒出門勾搭俏寡婦,沒跟王府侍妾們脫光了玩“大王來抓我呀”的低俗游戲,竟然能坐在銀安殿如此嚴肅的場合,慢慢地品著茶。

  莫非年紀大了,有心殺賊,無力支棱了?

  “騫兒,過來陪為父品茗。”趙顥一臉憨厚地呵呵笑道。

  趙孝騫走進銀安殿。

  趙顥面前的矮桌上,擺著一套整齊的茶具,而他則優雅地拈著蘭花指,顯擺他新學會的茶藝。

  什么搖香,刮沫,出海,入海,動作眼花繚亂,非常嫻熟。

  斟滿兩盞后,趙顥優雅地示意他喝茶。

  趙孝騫端杯一飲而盡,咂咂嘴,覺得不解渴。

  “有點濃了,父王,再來一盞。”

  趙顥肥臉頓時一抽,兒子這粗魯的飲茶方式令他很不適應。

  “焚琴煮鶴,何其粗鄙,品茗應該慢慢品,用你的舌尖和上顎,去感受茶水里味道的層次,體會由苦而澀,由澀而甘的變化……”

  趙孝騫都無語了:“父王,這套鬼話是孩兒教您的……”

  趙顥一滯,哎,好像還真是,不僅是這套鬼話,就連茶葉這玩意兒也是兒子弄出來的。

  自顧自斟了一盞,趙孝騫依舊一口飲盡,像豬八戒活吞了人參果,粗魯的動作令趙顥愈發不適。

  “父王,茶這東西的本質,是一種適應人類味蕾的飲料,它的根本作用還是解渴,提神和利尿,至于孩兒教您的那套鬼話,可以拿去糊弄外人,起到高端裝逼的效果,但在孩兒面前就不必班門弄斧了。”

  趙孝騫氣定神閑地看著他,道:“您看,剛剛您說什么舌尖啊,上顎啊,層次變化啊什么的,是不是完全沒起到優雅裝逼的效果,反而有一種自取其辱的羞恥感?”

  趙顥:“…………”

  突然好懷念當初那個內向孤僻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兒子……

  要不下點藥把這兒子毒啞算了?

  “今日你匆匆出門,干啥去了?”趙顥突然問道。

  “出門辦點事兒。”

  “什么事?”

  趙孝騫奇怪地看了趙顥一眼,活爹今日有點不正常,以前他從來不過問自己的公務,他甚至不關心任何公務,只管吃喝玩樂。

  心里奇怪,但趙孝騫還是老老實實道:“朝中有人欲對蘇軾不利,孩兒想保下蘇軾,今日去蘇府把御史臺和刑部的官員小小教訓了一下。”

  趙顥眼皮一跳:“你如何教訓的?”

  “略施薄懲,讓皇城司拿下了御史中丞黃履,和侍御史來之邵,以及中書舍人林希……”

  趙顥驚呆了:“御,御史中丞?你……”

  “把朝中三品大員拿入皇城司,你管這叫‘略施薄懲’?”

  趙孝騫正色道:“當然是薄懲,如果孩兒下令當場殺了黃履,那才叫重罰。”

  趙顥仰天嘆了口氣。

  怎么辦?好想斷絕父子關系,又有點舍不得……

  “做這件事之前,你想過后果嗎?知道拿問御史中丞會在朝堂上掀起多大的風浪嗎?”趙顥無力地道。

  “孩兒非魯莽之輩,做事之前當然想到了后果,也有應對后果的法子,父王且寬心。”

  趙顥緩緩道:“在為父面前莫嘴硬,你說實話,需不需要為父聯名宗親上疏,為你轉圜?”

  趙孝騫笑了:“不需要,真的。孩兒絕非嘴硬,如果我自認扛不住,一定二話不說連滾帶爬跪在父王面前求救了。”

  趙顥卻有點不信:“你打算如何應對?”

  趙孝騫遲疑了一下,道:“孩兒只能說,保下蘇軾不僅是孩兒的意思,也是官家的意思,孩兒今日說動了官家,我們都認為蘇軾不能有事,對社稷對人心不利。”

  “而且,官家也很不滿被章惇當了槍使。”

  “今日之后,官家或許會慢慢調整態度,雖說朝中國策是推行新政,但也不能讓新黨一家獨大,朝堂上還是需要別的勢力制衡新黨,以后舊黨在朝堂上會有一席之地,不會被章惇趕盡殺絕。”

  “看看章惇和新黨最近跋扈的氣焰,章惇為了與蘇軾的私人恩怨,竟動用公器而了私怨,將來若舊黨全部被清除出朝堂,還不知新黨如何猖狂,這對官家的皇權可不是好事。”

  “孩兒今日所為,也是官家的默許,章惇和新黨都需要敲打一下,不然還不翻了天,所以父王放心,就算拿了幾位朝中大員,孩兒也不會有事。”

  趙孝騫的一番話,對朝局和官家的分析很深刻,趙顥懸著的心終于慢慢放下,望著趙孝騫的眼神充滿了贊許和失落。

  “騫兒啊,你真的長大了,這輩子只要你自己不作死,任何風浪都能凜然無懼了。”

  “為父或許真的老了,就算想幫你,恐怕也沒機會出手了,你做得很好,以后會越來越好。”

  趙孝騫眨眨眼:“父王才四十許,正是尋花問柳的好年紀,怎能在孩兒面前輕言老邁?您還早得很呢。”

  父子倆聊了一陣,趙孝騫告退,回后院找妻妾們發泄青春的精力去了。

  趙顥獨自坐在銀安殿內,身形不由佝僂了許多。

  剛才那句話他不是隨口而出,當趙孝騫意氣風發在他面前分析朝局時,趙顥那一刻是真覺得自己老了,而孩子,也是真的長大了。

  成熟,冷靜,睿智,從容,他的兒子像一只飛出巢穴的雛鷹,展開稚嫩的雙翅,翱翔萬里,擊破長空。

  兒子的成長,愈發襯托出趙顥的老態。

  好像……真的幫不上他什么了。

  趙顥坐在矮桌前,動作緩慢地給自己斟了一盞茶,淺淺地品了兩口,然后用手指敲擊桌面。

  敲擊聲有點古怪,仔細聽有一種別樣的特殊的節奏。

  敲了一陣后,銀安殿外出現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只是靜靜地站在殿外的廊柱下。

  趙顥半闔著眼,淡淡地道:“告訴甲二,潛伏的棋子不必動用,朝堂兇險,能不暴露就不暴露,我兒自能處置這場危機。”

  鬼魅般的身影一言不發,殿外光線一暗,隨即復明,身影已神奇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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