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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如同被誤診的癌癥晚期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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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業坊勝業寺的佛堂內,大唐天子李隆基安安靜靜的跪坐在一張軟墊上,他腦子里正在回憶著過往的很多片段。

  佛堂外面的廝殺聲正在持續不斷的傳來,烏知義的人已經找到了這里,不斷通過梯子翻過院墻,企圖襲擊佛堂。不止是李祎的私軍部曲投入了戰斗,就連勝業寺里的武僧,也跑過來幫忙了。

  要是頂不住,那就只能說天命在李亨身上,李隆基也無話可說。

  此時此刻,他的內心異常平靜,回想起了從前的很多事情。

  潛龍在淵的時候,他智珠在握,和兄弟們和睦相處,兄友弟恭是多么快意。

  處理國政舉重若輕,戲耍那些外朝老硬幣,如魚得水,創造了開元盛世!

  他是多么厲害,多么的無所不能!然而事情是怎么鬧到現在這一步的?

  為什么自己的兒子一個兩個,都站出來反對他。

  前有太子李瑛,后有忠王李亨,至于壽王這種不叫的狗,就更不必說了。壽王不過是因為自己不想活了提前跳出來的,還有很多沒有跳出來的,那些嘴里喊著圣人萬歲的兒子孫子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會不會都跟壽王一樣,心里盤算著找機會搞事情呢?

  不得不說,這種可能非常大,甚至已經成為了必然。

  有勢力的就如忠王李亨,想投機取巧的就如壽王李琩。基哥猛然發現,他那些孝子賢孫里面,好像就兩種人!

  一種是正在或者已經謀反的反賊!

  另一種是尚未謀反,但時刻準備謀反的預備反賊!

  心真的好累啊!

  李隆基輕輕嘆了口氣,他真的累了,什么都不想管了。這次他倒是對壽王李琩沒什么反感,畢竟,在他意料之中,李琩就應該要謀反的。

  可是自己這個好兒子,干的事情卻比謀反還嚴重百倍,他是想拖著所有李姓宗室一起死!

  而忠王李亨的反叛,卻是有些出乎基哥意料。不是說這個兒子不可能謀反,而是忠王李亨調動的資源,引起的風浪,已經遠遠超乎了基哥的預料!

  已經強大到基哥害怕的地步!

  李隆基這幾個時辰就一直在納悶,李亨哪來那么多的人脈呢?他是什么時候拉上了這么多關系的?

  這個孽子,不簡單啊。

  “圣人,外面來了另外一支軍隊,正在跟烏知義的殘兵搏斗。

  為了防止誤傷,微臣已經讓手下退到佛堂外圍了。現在還不能斷定那支軍隊是什么人,看服裝應該是金吾衛的人。”

  渾身是血的信安王李祎,進入到佛堂內,對著跪坐在地上的李隆基躬身叉手行禮說道。

  他給李隆基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

  好消息是烏知義快要頂不住了,被殺散甚至全軍覆沒也只是時間問題,至于薛王的人已經退到薛王宅以內防守了,不提也罷。

  而讓人不確定的是,來的那一支軍隊,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說他們抱有怎樣的意圖。

  歷朝歷代政變的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戲碼,那可是演過很多次的。

  “隨朕出去看看。”

  李隆基輕嘆一聲說道,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無欲無求了。誰當皇帝什么的,隨便吧,真的好累。

  然而,當他走出佛堂的時候,卻是看到佛堂外面,李祎親信圈子以外的地方,跪了一地的人,都是穿著金吾衛軍服的丘八!

  “微臣方有德,救駕來遲,請圣人恕罪!”

  又高又瘦的方有德,手里拿著鄭叔清給他的調令文書,雙手呈上跪在地上。

  “全忠!你終于來了啊全忠!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還是有忠臣的!”

  基哥撥開擋在身前的一個親衛,沖上前去把方有德拉起來,頓時顧不得形象,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反賊!外面都是反賊!只有你們是忠臣啊!朕終于等來忠臣救駕了!

  朕……朕不知道要怎么說,全忠,你能來太好了,快,快帶朕回興慶宮!”

  基哥激動的低聲嘶吼道,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昏厥過去。

  “圣人,現在還不能排除李亨的黨羽興風作浪。請圣人隨微臣先去龍武軍駐地西苑,在玄武門靜候佳音。

  請授予微臣全權處置之權,微臣必將還陛下一個太平的長安!”

  方有德雙手用力抱拳,行了一個軍中常見的抱拳禮。

  “好好好,朕現在就任命伱為龍武軍大將軍,統領所有龍武軍!

  同時負責調度南衙禁軍各部,現在你就隨朕就去玄武門。”

  李隆基熱淚盈眶的下達了一道重量級的任命,并將自己的私人印章交與方有德。

  “圣人,您忘了說暫代二字。”

  方有德小聲提醒道。

  “跟朕講什么客套,快帶兵去把那些反賊都宰了!

  朕今日,不會留情!該死的,一個都不要留!”

  李隆基殺氣騰騰的說道,讓在場眾人心中一寒。

  這得虧是站隊沒站錯,要是站隊站錯了,那得多慘?只怕是全家一起上路吧!

  好多人都是冷汗打濕了后背,政變這種事情,很多時候常常勝負一瞬間,誰能說自己是最后的贏家?

  太慘了!

  忽然,李隆基想起一件事,將方有德的衣袖拉住詢問道:“全忠怎么會帶領金吾衛來救駕呢?你不是之前就在揚州那邊么?”

  “處理完揚州的事情,末將就馬不停蹄,舟不停歇的往長安趕路了,正好碰見京兆府尹鄭叔清在灞橋調度南衙禁軍無果,末將救駕心切,只得出此下策,越權指揮金吾衛平叛,還望圣人恕罪。”

  方有德叉手行禮,一五一十的說道。

  “不罪不罪,要是沒有你帶兵救駕,朕今日會如何還要兩說,這次真是危險,危險啊!”

  李隆基有些后怕的說道,壓根就沒想這里頭的細節。

  “快去辦差吧,等收拾完這些爛攤子,朕要與你在花萼相輝樓喝三天三夜的酒,不醉不歸!”

  看到方有德還在愣神,基哥拍了拍他的胳膊說道。此刻的他已經將剛才在佛堂內的想法完全拋諸腦后!

  不當皇帝,那怎么可能!除非他快死了還差不多!

  癌癥晚期患者,將畢生橫財捐出當然無所謂。

  然而一旦發現是誤診,他們還會保留剛剛聽到得了絕癥命不久矣時的想法么?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方有德領著金吾衛大軍,保護著基哥,浩浩蕩蕩朝著龍武軍駐地而去。

  沈氏乃是江南吳興的高門大戶,南北朝的時候渡江就定居在北方了。族譜里面,帶“過江”二字的,就是北方沈氏,不帶“過江”二字的,就是沒有到北方的吳興沈氏。

  沈氏的父親沈易直,為東漢海昏侯沈戎的十九代孫,家中富貴不受政權輪替的影響,可謂是底蘊深厚。

  不過嘛,縣官不如現管。

  沈氏的牛逼哪怕頂破天,此刻也是遠水不解近渴。而方重勇所帶的一百龍武軍士卒,已經殺到了沈易直家門口。哪怕沈氏請來天師現場作法撒豆成兵都來不及渡劫了。

  “去叫門吧。如果不開門,則以窩藏反賊論處,沖進去抓人。”

  方重勇對身邊的一個龍武軍執戟說道。

  朱門上厚重的銅環,傳來沉悶的敲擊聲,咚咚咚響了三下。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大門便被人打開。出來的居然是一個穿著紅色官袍的中年人,年近五旬,看起來很是儒雅。

  “把沈珍珠和她的孩子帶出來,我們拿了人便走。”

  方重勇面色沉靜的對來人說道。

  “真要趕盡殺絕么?何至于此啊!”

  出來的這人正是沈易直,他搖頭嘆息,內心非常悲痛。

  李適可是他的外孫,才一歲,就要被殺死,于心何忍啊!

  “圣人如果知道你們用其他人的孩童頂替李適的話,會非常生氣。

  希望沈理正不要自誤。”

  沈易直是大理寺大理正,朝廷高官之一,方重勇也不想跟對方輕易撕破臉。點到為止就行了,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小算盤,還是不要打的比較好。

  不過說實在的,沈易直之前確實是想了一出孫子替外孫的戲碼,力保李適!

  并在關鍵時刻耍出來。

  沒想到他那點小心思,方重勇早就準備好了殺招。

  “欺君的事情,沈氏之人是不會做的,不會的。”

  沈易直訕訕說道,臉上充實著苦澀的笑容。他已然明白,別人已經給了面子,如果沈氏的人不識時務,對方也就不會像現在這么好說話了。

  “不會就最好了。李亨一系的所有人,不久之后,都會被圣人審查,看他們有沒有參與到叛亂中。

  沈氏現在并沒有完全上岸,還在水里掙扎呢。圣人也沒有說將來不追究沈氏的責任,所以還請沈理正好自為之吧。”

  方重勇皮笑肉不笑的威脅道。

  他是先禮后兵,先不要讓龍武軍士卒進去翻箱倒柜的找人。沈家的人如果識趣,就應該把沈珍珠交出來,免得大家臉上難看。

  要不然,丘八們進去找人,可就沒現在這么客氣了。

  “沈氏又有什么責任?”

  沈易直一聽方重勇這話就不樂意了。

  他女兒是沈珍珠是王妃不錯,但是沈氏之前對于李亨政變的事情沒有一點了解,現在李亨謀反被抓,他們沈氏又有什么責任呢?

  “有沒有責任,那不是某說了算,更不是沈理正說了算,而是圣人說什么就是什么。

  沈氏是心有不服么?

  你們是自己交人,還是我們進去搜,還是想搪塞一句沈珍珠這個婦道人家沒有來這里躲避?”

  方重勇拍了拍腰間的疾風幻影刀的刀鞘問道,隨即抱起雙臂,等待著沈易直的回答。

  此時此刻,他的心比鋼鐵還硬,比冰雪還冷。

  以方重勇的能力,保護自己親近的人尚且要全力以赴,又哪里能照拂毫不相干的人,甚至是仇人的子嗣?

  只有強者才有憐憫弱者的資格!不是誰都有憐憫他人資格的!

  特別是那些本身就在泥坑里打滾的人!

  “明白了。”

  沈易直嘆了口氣,不一會,他帶出來一個年輕貌美的婦人,滿臉淚痕,懷里還抱著個熟睡的孩童。

  “是這一位么?”

  方重勇詢問身旁某位李亨家的宦官道。

  “對,就是這位。”

  這個叫魚朝恩的年輕太監指著沈珍珠說道。

  “孩童呢,你也確認一下。”

  方重勇微微皺眉說道。

  “嗯,孩童也是。這個就是李適。”

  魚朝恩很是肯定的說道。

  “那就打擾沈理正了,末將公務在身,告辭。”

  方重勇對著沈易直叉手行了一禮,也顧不上沈珍珠哀怨的目光,輕輕擺手招呼龍武軍收隊回玄武門。

  收網了,一條魚都沒有走脫,終于結束了。

  基哥累不累不知道,方重勇真的感覺好累!

  他輕輕嘆了口氣,這段時間來,他深刻感受到了大唐政治斗爭的殘酷性。

  長期在這里廝混,只會養出城府深如海,卻又身無長物的老硬幣。以后有機會,還是尋求外放吧。

  方重勇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要盡快盡早的外調出長安。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長安實在是太危險了。

第三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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