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什對借錢的事情不置可否，而是先反問道：“您是要用這筆錢維持您在鹿特丹的港口生意嗎？”
“是的。”布羅德的眼中閃過自豪之色，“您知道，布羅德家族在那里經營了上百年，擁有……”
沃爾什卻擺斷了他：“如果是這樣的話，很抱歉，我不能借給您錢。”
布羅德的神色瞬間黯淡，又掙扎道：“看在天主的份上，您至少借我3千英鎊吧。難道您忘了，幾年前在您最落魄的時候，我可沒有拒絕您。”
他的流動資金幾乎已經枯竭，如果一個月之內融不到資，就只能變賣寶貴的庫房了。
沃爾什點頭：“我一直都記得，但是，我不想把錢丟進大海里。”
布羅德急道：“不，不會的。戰爭已經結束了，貿易很快就會恢復到之前的水平，甚至更加繁榮。最多兩年半，我就能連本帶息都還給您。”
沃爾什垂著眼道：“恕我直言，您過于樂觀了。
“首先，法英之間還未停戰，英國艦隊一直在布雷斯特和勒阿弗爾港外面轉悠。而法西聯軍也在持續圍攻直布羅陀。”
“可法國政府已經默許了德意志各國和英國的貿易。”
“沒錯。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沃爾什道，“您應該了解過《斯圖加特貿易協議》吧？法國在德意志地區獲得了大部分品類商品的最惠國待遇，以后不論是鐵制品、機械，還是玻璃、化工品，英國貨將越來越沒有銷路。”
布羅德頓時也有些氣餒，嘆道：“的確如此，但至少，英國紡織品還具有優勢。”
“但僅憑到港的紡織品，您最多能保本。”沃爾什繼續“打擊”表弟，“而且里昂的紡織品越來越有競爭力，或許哪天就會超過英國貨也說不定。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隨著英國繼續干擾法國的海上貿易，誰也無法確定法國政府會不會有一天不顧德意志各國的強烈反對，突然禁止英國商品進入萊茵河。那將是您的滅頂之災。”
其實布羅德自己也知道這些，但他就是不愿輕易放棄家族產業：“求您了，我想再試試……”
沃爾什依舊搖頭。
布羅德的眼中滿是絕望：“好吧，那您就看著我破產吧。”
“哦，您怎么能這樣看待我？”沃爾什的語氣誠懇，“我只是說不借錢，但也絕不會坐視您破產。”
布羅德看向了他：“您的意思是？”
“相信我，對英貿易現在絕對不值得留戀。”沃爾什現出商界精英的氣勢，“我建議您馬上拋售掉鹿特丹的資產，然后我有兩種方式幫您。”
“這，聽起來非常冒險。請您告訴我要接下來怎么辦吧。”
“第一種。將生意轉去馬賽港。”沃爾什道，“隨著北非的快速開發，以及法國和意大利、奧斯曼的貿易不斷擴大，那里充滿了機會。
“您知道，我這些年為了向里昂運貨方便，在馬賽結識了不少朋友。如果您愿意的話，可以在馬賽港購置倉庫，甚至我能幫您買下一個專屬泊位。以您經營港口的能力，肯定能獲得令人滿意的收益。”
布羅德思忖著點頭。他在報紙上看到過近幾年來地中海貿易的繁盛，要是能借助表哥的人脈在那里站穩腳跟，的確是個比窩在荷蘭更好的選擇。
他又有些期待道：“那您說的另一種方式呢？”
“您對火車熟悉嗎？”
“聽說過一些。”布羅德道，“哦，應該和這兩天乘坐的蒸汽軌道車有些類似吧。”
沃爾什微笑搖頭：“實際上，差異還是非常大的。它們雖然都是用蒸汽機帶動前進，但火車要大得多，能一次運輸五六百人，或者上百噸貨物，哦，就是900擔左右。
“更厲害的是，火車能保持每天行進300公里，嗯，大概180多英里……英制單位用起來真麻煩。
“您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布羅德瞪大了眼睛沒有答話，不是說不出來，而是想法太多，不知要從何說起了。
沃爾什幫他說道：“這意味著——秋天蘭斯的農民可以將他們的小麥裝上火車，運往南錫出售，運費只需要100到150法郎，也就是售價的15左右。
“南錫的運到蘭斯的抽水泵價格會因為運費而降低四分之一，連平時維修的花費都將大幅減少。
“馬賽的牡蠣運到巴黎時保證還是鮮活的，可以直接丟進嘴里享用。而價錢還不到以前的三分之一。
“還有布列塔尼的蘋果，勃艮第的梨，再也不用全都做成蜜餞，而是在采摘之后立刻運往全國各地出售。
“波爾多、阿圖瓦，乃至意大利的貴族們可以每周都來巴黎放松一下，再買些衣服和珠寶帶回去。
“甚至加斯科涅山里的人們在波爾多葡萄成熟時，乘火車前往那里的種植園，靠幫忙摘葡萄賺一筆。”
沃爾什張開雙臂：“您可以想象，整個世界都將與現在完全不同了。那簡直是一個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天堂！”
布羅德咽了口唾沫，試探問道：“您是說，讓我販賣火車？”
沃爾什愣了一下，旋即失笑擺手：“那當然也是門不錯的生意，但很可惜，已經有皇家蒸汽機車制造公司在做了。”
他向前湊了湊：“您知道，火車必須在鐵軌上運行，而鐵軌的鋪設費用極高。差不多一公里要將近20萬法郎。”
“所以？”
“所以想要鋪設鐵軌，就需要大量投資。請相信我，這絕對是目前收益最高的投資項目。”
沃爾什的兩眼放光：“不瞞您說，我打算把英國的牧場和羊全都抵押出去，用這筆錢聯合幾位朋友，開一家鐵路公司。
“我們正在準備競標修建從里爾到蒙斯的鐵路的資格。這條路全程雖然只有60多公里，就是37英里，但那里以后將是瓦隆區的煤鐵運往西部的必經之路。
“如果能競標成功，我們就能獲得這條鐵路50年的經營權，利潤將高得難以想象！”
布羅德默默計算了一下里程和修建成本，驚得張大了嘴：“這，這豈不是需要投入一千多萬法郎？！”
“是的，大約1050萬法郎，我們已經湊出了720萬。剩下的部分可以出售股份籌集，或者向銀行貸款。當然，我希望您也來參與這項生意。”
布羅德頓時現出了糾結之色，修建鐵路聽起來確實不錯，但讓他賣掉家族傳統的生意進行豪賭，終究還是太過冒險了些。
他看向沃爾什：“萬一，情況沒有預想中這么好……”
后者微笑道：“您不用擔心，政府對投資鐵路設定了‘最低收益率保障’，4.5。也就是說，只要收益低于這個數字，政府就會給我們發放補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