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維耶夫中校是在焦慮與罵罵咧咧之中，走出沙漠的。
當他感受到腳下松軟的沙子變成了堅硬的戈壁之后，心中愈發急躁起來，只想著盡快占領喀布爾，然后就能調防回家了。
巴霍夫將軍的命令很快傳來，讓他派出兩個連，去附近收集補給品。
然而，等到黃昏一個哥薩克騎兵連返回時，卻只帶了不到半車的食物，還是土豆、大麥和沙棗等零零碎碎地混在一起。
馬拉維耶夫狠狠瞪向連長：“該死，你們是去哪個村子找姑娘了嗎？”
后者忙道：“團長大人，這附近10里范圍內的村子里都空無一人。您可以問沃羅比約夫上尉。”
正好另一個騎兵連也回來了，收獲更少。
巴霍夫很快收到附近的阿富汗部族都已遷移的消息，頓時心中大急。
之前，米契柯夫帶來的補給并不算多。現在，大概也就能再支撐三四天的樣子。
他一邊派人去布哈拉催促，另一邊則命令加快行軍，趕在斷糧之前，占領哈烈城。
嗯，阿富汗的薩爾瑪王子和英國關系密切，早已按照英國特使的要求，命令邊境附近的部族全部遷往哈烈以東了。
好在阿富汗的荒漠中還有不少雜草，這讓俄軍的馬匹補充了些體力。
1797年7月30日。
巴霍夫終于在望遠鏡中，看到了帕魯帕米蘇斯山腳下的那座城市。
布哈拉的補給還沒運來，他果斷地命令對哈烈發起了強攻。
這里是阿富汗西部最富饒的城市，肯定能搞到大量物資。
馬拉維耶夫大聲喝令哥薩克騎兵列隊，但這些三天吃5頓的士兵們卻都是沒精打采的，足足用了1個來小時，才完成了作戰準備。
其實所謂的哥薩克騎兵此時大多都變成了步兵——馬拉維耶夫的團只剩下不到400匹馬了。
而阿富汗人卻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們甚至拖出來了兩門大炮。
俄軍綿軟無力的進攻很快便被打退。埋伏在南側哈里河轉彎處的阿富汗部族士兵隨即沖了過來，殺得毫無心理準備的哥薩克步兵一路逃出十多公里。
巴霍夫只得收攏軍隊原地休整，只盼著布哈拉的輜重團能盡快趕來。
他根本不知道，布哈拉的大埃米爾慕拉德此時正和俄國后勤軍官，發生激烈的爭執。
今年，布哈拉為了達成沙皇要求的棉花種植量，不得不發動了幾乎全國的成年男子參與修建水利系統，同時將超過20的耕地改為種植棉花。
這讓布哈拉的糧食產量急劇下降。
而現在這個只有四五十萬人口的小國還要為兩萬俄軍提供后勤補給，幾乎耗盡了國內的糧食儲備。
布哈拉距離阿富汗較近的兩個南部省份甚至已出現了嚴重的饑荒。
原本之前的那批糧食足夠巴霍夫軍團一個月的耗用，但運輸隊卻不知被什么人襲擊了，運的物資全部遭到焚毀。
要重新征集俄軍一個月的糧食，勢必會激起布哈拉民眾的起義。
反正被俄國人殺了是死，被叛亂者殺了還是死。慕拉德最終決定給自己的國民留一口吃的。
哈烈城外，巴霍夫終于等到了后勤車隊。
但他同時也被告知，這是從布哈拉運來的最后一批物資，只夠軍隊消耗10天的。
之后，他要么在阿富汗堅持一個半月，等奧倫堡的補給送來，要么就立刻退回木鹿。
巴霍夫看了眼餓得站立不穩，士氣低到極點的士兵，又望向不知埋伏了多少阿富汗人的荒漠，沒怎么猶豫便下令撤退。
然而，木鹿距離此處還有半個月的行程。
巴霍夫只得命令將喂馬的燕麥全部留作士兵口糧。沿途不斷有馬匹餓死。身后還有阿富汗部族跟著騷擾。
等俄軍再次走出沙漠之后，軍馬已僅剩下不到兩千匹了。
巴黎。
疾馳的“寶石VIII”型馬車里，安全局長拉瓦萊特正在向王太子殿下匯報著俄國的最新情況。
“……之后，慕拉德無力再提供后勤物資。巴霍夫也未能攻下哈烈，只得率軍返回布哈拉。
“據圣彼得堡的消息，巴霍夫軍團傷亡4千多人，損失了幾乎所有馬匹，已不再具備作戰能力。”
約瑟夫不由得嘆了口氣：“保羅一世陛下的效率還真高啊。”
他上一次聽到俄國的消息，還是奧倫堡的軍隊正在集結。這才過去3個多月，就已經是兩萬大軍被餓得逃回了中亞。
拉瓦萊特繼續道：“不過沙皇似乎并不準備放棄。他已下令從喀山和彼爾姆重新調集軍隊，再次南下阿富汗。
“不過，有幾名之前被流放到烏拉爾的軍官卻因此重新得到了任用。”
保羅一世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就已經流放了3位元帥，97名將軍和700多名軍官。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因反對他學習普魯士模式的軍事改革。
嗯，普魯士人也一定會表示——這絕對不是我家的模式，我們從來沒讓軍隊搞過什么“騎士禮儀”之類的。
不過這樣卻帶來一個好處，就是不論俄國在哪兒打仗，很快就能從附近找到被流放的軍官，從而快速形成戰斗力。
約瑟夫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看向安全局長道：“圣彼得堡對這項計劃的反對聲應該很大吧？”
“的確如此，殿下。”拉瓦萊特點頭，“以列普寧元帥為首，超過30名將軍聯名請求沙皇放棄印度計劃，但并未被采納。別列杰夫、普拉托夫等人還因言辭激烈，而遭到流放。”
果然如此，約瑟夫頓時皺眉。
歷史上，保羅一世就是因為遠征印度的過程中損失過大，引起了俄國軍事貴族的反對，最終遭到軍官刺殺。
眼下，圣彼得堡似乎已出現了對他不利的氛圍。
這個不按常理出牌，攪得東歐亂七八糟的沙皇對法國來說有利無害，最好是能讓他一直統治下去。
約瑟夫忙吩咐拉瓦萊特：“您立刻派人提醒沙皇，可能會有人要刺殺他……”
他想了想又覺不對，這種事情讓安全局去提醒，保羅一世多半會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