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盟？”約瑟夫的腳步頓了一下，旋即便露出笑意，“我這位岳父大人可真敢想啊。”
塔列朗悄悄瞥了他一眼，斟酌道：“殿下，我認為，現在或許并不是和俄國結盟的好時機。”
約瑟夫“嗯”了一聲，繼續朝鏡廳走去。
法俄之間最好的狀態，就是在戰略上保持距離，而在貿易上不斷靠進。
如果兩國離得太近，只會引起整個歐陸以及奧斯曼的恐懼，令法國的地緣戰略嚴重惡化。
而這，絕對是英國人最想看到的局面。
當然，法國完全可以和俄國保持某種程度上的“眉來眼去”，讓夾在中間的普奧感到戰略壓力，從而不敢損害法國的利益。
不過這個度一定要掌握好才行，畢竟波蘭也會感到壓力，而且可能比普奧更為直接。
所以哪怕只考慮波蘭因素，法國也不能接受和俄國聯盟。
塔列朗見王太子殿下似乎認可了自己的觀點，頓時松了口氣。他之前一直在擔心，王太子會因為寵愛妻子，而選擇和俄國結盟。
他緊追兩步，接道：“殿下，圣彼得堡送回的消息稱，沙皇已決定撤回外高加索的軍隊。”
約瑟夫皺了皺眉，但也很快便接受了這個結果。
保羅一世對他母親的戰略是全盤否定的，所以要結束和波斯的戰爭也不奇怪。
只不過歷史上，俄國此時還在格魯吉亞一帶和波斯軍隊拉扯，但眼下卻已經打到了贊詹，也就是比歷史上足足多占領了近600公里的土地，竟然也說放棄就放棄了。
不愧是俄國近百年來最“天才”的沙皇啊。
兩人正說話間，便看到前方一身盛裝正等著王太子的亞歷山德拉。
塔列朗忙撫胸行禮，將所站的位置讓給了王太子妃，自己則和一眾外交官員遠遠跟在后面。
約瑟夫和亞歷山德拉攜手進入了鏡廳，宮廷樂隊立刻換了更為莊重的曲調，早已等在這里的貴族們也紛紛低頭，向兩側避讓。
人群的正前方，俄國現任外交大臣奧斯特曼伯爵和駐法大使斯特佳諾夫伯爵等人在和瑪麗王后交談，轉頭間看到了約瑟夫，忙躬身行禮：“請允許我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尊敬的王太子殿下。”
而后，幾人立刻圍在了約瑟夫周圍，只留下女伴繼續應付瑪麗王后。
在一番繁瑣的外交禮儀，以及例行開場舞之后，約瑟夫終于得以和法、俄兩國的外交官員在大廳東側，談起了正事。
“所以，貴國要徹底退出外高加索？”塔列朗擺出極為震驚的表情，“這真的有點兒突然。”
奧斯特曼有些無奈地點頭：“的確如此，大主教閣下，沙皇陛下已經下達了旨意，祖波夫將軍將在4月份，返回奧倫堡。”
塔列朗先看了王太子一眼，而后做憂心忡忡狀道：“可這樣一來，貴國在中亞的棉花收成很可能會受到影響。這會讓我們的棉花協議……”
奧斯特曼忙道：“您無需擔心，沙皇陛下決定，和波斯盡快簽署停戰協議，并謀求達成同盟。”
俄國和波斯結盟？塔列朗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俄國外交大臣繼續道：“這樣，就能保證波斯不會襲擊希瓦和布哈拉。
“同時，我國也將獲得從波斯前往印度的通道。”
他看向正在關注于貴族們精彩舞蹈的法國王太子：“沙皇陛下希望能和偉大的法蘭西聯手，一同控制印度這個全世界的戰略中心！
“我們兩國各派出3萬名士兵。貴國軍隊可以選擇先通過黑海，在格魯吉亞登陸，與我軍匯合之后，前往阿富汗。
“或者在敘利亞登陸，沿幼發拉底河進入波斯。我軍將同時從奧倫堡出發……”
饒是塔列朗這樣的天才外交家，此時都被驚得不知要如何應對了，心中只在不住地“贊嘆”沙皇的外交戰略真是天馬行空，充滿了想象力。
此時，在場之人也只有約瑟夫還算平靜，因為，奧斯特曼剛才所說的，和歷史上保羅一世“瓜分印度”的計劃完全一致。
只不過那時是因為拿破侖擊敗了第二次反法同盟，讓俄國意識到了法軍的強大，才在1800年時提出了聯手進軍印度的方案。
而現在，應該是法國已展示出了足夠的實力，加上法俄聯姻的影響，助長了保羅一世的雄心壯志。
旋即，約瑟夫便發覺所有的法國官員都同時沉默，并不約而同地朝自己看來。
他只得輕咳一聲，轉身對奧斯特曼微笑道：“嗯，這的確是一個偉大的計劃。”
后者心中一驚，王太子怎么和自家沙皇說得幾乎一模一樣？難道聯軍還真能成？！
約瑟夫思忖道：“不過您知道，印度因為距離太遠，我們要先確保擁有一條可靠的后勤通道——不論是途經中亞，還是波斯。這需要進行長時間的準備。
“此外，阿富汗人很可能會拒絕我們進入喀布爾。嗯，這一點也要提前解決才行。
“我建議等到所有準備工作都完成之后，再簽署同盟協議。這樣，能最大限度壓縮英國人布置防御的時間。”
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從中亞進軍印度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這個時代的地圖測繪水平極低，所以不論是法國還是俄國，都不知道途徑波斯和中亞的后勤補給有多么恐怖。
歷史上，2.2萬名俄軍士兵從奧倫堡出發，一路上經歷了沙漠、干旱、風暴，以及零下30多度的嚴寒。
還沒等看到阿富汗邊境，馬匹就已經死掉了三分之一，士兵非戰斗減員嚴重。
同時，希瓦和布哈拉因為向俄軍提供后勤物資而苦不堪言，國內開始出現饑荒，故而不得不停止為俄國提供補給。
最終，俄國花費了數百萬盧布，只收獲了數千具士兵的尸體，便草草撤退。
至于拿破侖，根本就沒把保羅一世的計劃當回事，始終都沒有派出一個士兵。
不過，約瑟夫并不準備拒絕保羅一世，而是要為其鼓掌叫好，爭取能讓俄軍真的對阿富汗發起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