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特里亞農宮的小劇院里，約瑟夫將身上那套笨重的戲服扣子解開，指了指臺上正在念誦臺詞的演員們，朝一旁的塔列朗道：
“抱歉，請您大聲點兒，這里太吵了，我聽不清。”
“哦，好的，殿下。”外交大臣忙提高了音量，“英國人的要求主要有兩個。
“一是我國不再對邁索爾提供任何支持，包括召回拉法耶特侯爵。
“二是我國發表公告，澄清英國與南尼德蘭輸出革命的行為并無牽連。”
“意料之中。”約瑟夫點頭，“那我們的收獲呢？”
塔列朗顯得興奮起來，摸出了筆記高聲念道：
“第一，英國不得向北非諸國，包括摩洛哥提供支持，并公開譴責阿爾及爾、摩洛哥和的黎波里對突尼斯的侵略行為。
“第二，英國將承認突尼斯、的黎波里以及阿爾及爾的安納達為法國勢力范圍。”
“安納達？”約瑟夫有些意外地看向大主教，這原本并不在他的“清單”里。
塔列朗有些得意地抬起了下巴：
“我用一些南尼德蘭間諜作為交換，英國人很快就同意了。”
“您做得非常好。”約瑟夫點頭稱贊。安納達省是阿爾及爾進入突尼斯的唯一通道——如果不算南部沙漠里的那條路的話——假如能控制這里，突尼斯西部的安全將得到極大的提升。
此外，從突尼斯出發，這里又是進入阿爾及爾的橋頭堡。阿爾及爾禁衛軍兩次挑釁法國，這筆賬肯定不能就這么算了。
而且這塊地方的面積也不算小，幾乎和法國蒙彼利埃省差不多，還有一個良港。雖然和比塞大港有些重復，但聊勝于無，以后從阿爾及爾銷往法國的糧食運費又能降低一些了。
“這都是我應做的。”塔列朗欠身示意，接著念自己的“戰果”，“第三，卡納提克將永久保持中立，英國將不尋求與其聯盟。”
以英國的實力，印度土邦和他們的所謂聯盟，實際上就是認英國為父了。這一條就意味著，英國在印度東南方向會有一塊勢力缺口，為日后法國重新踏足印度半島留下機會。法國在印度唯一的落腳點本地治里就和卡納提克相鄰。
“第四，英國將利用影響力，促使俄國不介入西里西亞戰局。”
這一條是約瑟夫要求的，韋爾斯利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俄國目前正在和瑞典打仗，根本沒有絲毫介入西里西亞的意思。
不過約瑟夫卻知道，葉卡捷琳娜二世從未停止過對波蘭的覬覦。
她要用最小的代價擊敗波蘭，就必須拉攏普、奧同時對波蘭動手，那么勢必得先調停兩家的戰爭。
而俄國人慣用的調停模式就是——你倆別打了，否則我出兵了啊。
塔列朗合上了筆記本：
“第五，也是最后一條，英國會向我們透漏奧斯卡·保利的行蹤，但不能讓他死在英國。”
這一項也是約瑟夫的要求。對于奧斯卡·保利這個科西嘉復國主義的最高領導，一定要盡早解決掉才行。
不說拿皇一直視他為精神導師，想要拿皇真正歸心法蘭西，他是最大的障礙，就對科西嘉地區的穩定來說，處理掉他也是當務之急——那些復國派整天在他的指揮下在科西嘉議會爭權，到處詆毀法國政府，煽動科西嘉人抵制國家政策，令科西嘉一直無法正常發展。
歷史上，也是在拿皇用強力手段解決了科西嘉復國派之后，這個島才逐漸繁榮起來。不過那是在拿皇當上第一執政官，統御法國之后的事情了——屁股決定腦袋嘛。約瑟夫現在給不了他第一執政官的大位，就只能解決保利了。
只是英國人的要求有些麻煩——不能在英國噶了保利。
這倒也能理解，不同于鉆石項鏈案的女騙子，英國政府毫不猶豫地就將她交給了法國人。對于保利這種具有巨大政治影響力的人物，英國人必須顧及影響，如果讓他死在英國，以后誰還敢去英國搞流亡政府？能泄露他的行蹤，已經是英國人非常大的讓步了。
約瑟夫不由得瞇起了眼，或許，對于這種政治人物來說，社死比肉體死亡更能將其毀滅……
他正想著，宮廷劇團的領班小心地走了過來，向他躬身行禮：
“尊敬的王太子殿下，您的安妮來了。”
見約瑟夫愣了一下，領班忙解釋道：
“哦，就是您戲中的女主角。”
約瑟夫尷尬地笑了笑，自己都忘了，當初給《煉破蒼穹》里的女主改名叫作安妮·薰爾·蕭。
“我知道了，馬上就過來。”
“好的，殿下。”
塔列朗又快速和王太子說了一些關于條約的細節，便告辭離去了。
約瑟夫這邊來到劇院的舞臺旁，就見劇團領班撥開眾人，帶著一個還不到約瑟夫胸口高的小家伙來到他面前，恭敬道：
“殿下，這位就是飾演安妮的亞歷山德拉·帕夫洛夫娜……”
約瑟夫看著面前那張嬰兒肥的小臉，以及溫婉柔和的大眼睛，點頭微笑示意：
“您好，我們又見面了。”
亞歷山德拉立刻拎起裙子，向他屈膝行禮：“很高興見到您，尊敬的王太子殿下。”
“我也很高興見到您，女大公。”
亞歷山德拉的嘴角閃過一抹羞澀的笑意，湊近了一步小聲道：
“殿下，您的游樂場簡直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
“很高興您能喜歡。”約瑟夫忙客氣了一句，而后狐疑地看向劇團領班，“您是說，由女大公飾演安妮？”
“啊，是的，殿下。”后者硬著頭皮道，“亞歷山德拉女大公是最適合這個角色的人選。”
他心中暗暗叫苦，這角色分明就是王后陛下親自安排的，只是陛下吩咐他不得告訴別人，他就只能自己扛下來了。
嗯，這就是瑪麗王后為了兒子的愛情而想出的絕妙主意——讓全凡爾賽宮的貴族都親眼看到，王太子和亞歷山德拉作為情侶，在舞臺上盡情演繹！
用這種比較間接的方式，讓貴族們逐步接受他們將有一個俄國的王太子妃的事實。瑪麗王后覺得能想到這個主意的自己真是個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