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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一場不公正的決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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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情確實叫人為難。無論是法蘭克還是亞平寧,又或者是德意志,在歐羅巴這塊大陸上,人們實行的是長子繼承制度,而這種制度又可以說是蠻族部落以及古羅馬帝國消散后遺留下來的劇毒,它確實很好的保證了貴族們所分得的土地不會因為分散而被削弱——那些有意對所有的孩子一視同仁的貴族,人們都已經看到了他們以及子孫的下場。

  曾經無比睿智而又英勇的查理曼建立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帝國,人們都以為他將會是一個新的凱撒,而他的子孫后代將會因此而獲益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但這位受人欽佩的王者卻在臨終時做出了一個相當愚蠢的決定,那就是將自己的王國一分為三。

  這個決定不但沒能讓他的三個兒子感到滿意,從此時手足和睦,齊心協力,反而引發了他們對于權力的進一步爭奪,而國王之間頻繁發生的戰爭也一樣削弱了他們自己的力量,從而引得權臣橫生,王權羸弱——最卑微的時候,一個國王竟然要以終身拒絕和妻子同房——因為那個權臣就是他的岳父,而換取作為國王的一些尊嚴。

  三分王國所帶來的教訓歷歷在目,長子繼承制度也因此得到了很好的推行,而作為它的基礎,家長制度更是無形中得到了增強。

  從古羅馬時期起,一家之主正如字面上的意義——一個家庭中的男主人可以隨意的賣掉自己的妻子和兒女,這是被法律所允許的。

  他們的子女與奴隸并無什么區別。

  而這些權利在父親死后被長子繼承,長子就成了所有奴隸的主人,他有權為自己的弟妹們做出安排——如果兄長是皇帝,那么他可以容許他的弟弟成為共治皇帝或是諸侯,也有可能將他們流放或者是囚禁。

  而作為中小貴族的長子,他所擁有的權力就更大了,像是朗基努斯曾經遭遇的那些,在法律上無人可以指責他的兄長,只在道德層面有些妨礙。

  但為了家庭的安寧以及權力的交接足夠順遂,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甚至叫他的長子冊封了他這個年幼的弟弟,也有可能只是為了省錢——畢竟無論是將幼子送到其他城堡里去接受教育,還是請求另一位騎士來冊封自己的幼子,都需要額外的出一筆錢。

  這里朗基努斯也沒指望他的父親能夠給他找一個伯爵,甚至公爵來做他的主人,但這樣做無疑是在兄弟的血緣鎖鏈上更加了一層沉重的鐐銬。

  在了解了這個情況后,對于這個時代已經有所了解的塞薩爾并不怎么憤怒,他甚至稱得上是溫和的向朗基努斯的兄長提出,如果可以的話,請他將他與朗基努斯之間的契約解除。

  雖然這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情——教會早已將騎士的冊封儀式引入教堂,宣稱只有在天主的注視下所達成的契約才算完整,所以這不但需要朗基努斯的兄長點頭,還需要他們所在的教會負責人點頭。

  但法國國王腓力二世就在這里,巴黎大主教也同樣侍奉在側,想要解除契約,不過是一紙特赦令的事情。

  但或許察覺到了塞薩爾對朗基努斯的看重,又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朗基努斯的兄長并不愿意讓步。對于塞薩爾提出的條件,他滿心歡喜,但又覺不足,僅僅只是金子、絲綢、冰糖這些東西,即便給的再多,也有消耗殆盡的那一天——他與他的朋友這樣說道,我要的是能永遠滋生產出財富的土地。

  是的,他獅子大開口竟然向塞薩爾索要一個城市或者是一個港口。當然,作為回報,他也會為塞薩爾服役,到時候他也可以順理成章的將朗基努斯租借或者更直接的說出售給塞薩爾,“隨便你應該怎么用,用多久都可以。”

  這樣無恥的要求令朗基努斯的心中充滿了憤怒。

  朗基努斯曾經對這個家族抱有過一些期望,若不然他完全可以到法國國王的宮廷,甚至英國國王的宮廷中去尋求一席之地,而不必帶著自己僅有的財產千里迢迢的來到圣地。

  可以說,如果他沒有機緣巧合遇到塞薩爾,他將來的結局就是窮困潦倒的醉死在某個小巷里,在冬日的亞拉薩路,每天都能夠看到這樣的人,他們也曾意氣風發,也曾洋洋自得。但除了少數幸運兒,在年老后返回家鄉的機會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個奢望。

  但你要說他就沒有遇到過從家鄉來的人嗎?當然有,法蘭克其實一向就是十字軍的主要新血補充來源,而他在父親的城堡中所見過的商人也時常往來于亞拉薩路與法蘭克,他們曾經見到過他,但都故意裝作不認識。

  這其中如果沒有他兄長的示意,朗基努斯是不信的,也有人和他說過,他的兄長曾經表示過——他擔心在亞拉薩路走投無路的朗基努斯會借著他的名義向商人們借錢,因此他曾經嚴重的警告過這些人,不允許他們借給朗基努斯哪怕一個銅子兒,他不會為這個已經分走了財產的最小的弟弟承擔任何債務。

  而在他的主人塞薩爾遭到大絕罰的時候,朗基努斯也動過去尋找這些商人的心思,他沒有指望自己的兄長能夠為他做些什么,但他也只需要一些門路,畢竟這些人脈和資源都已經被他的父親交給了長子,至于之后——無論是需要錢財,還是其他賄賂,他都會竭力與自己的女主人一同籌集。

  但他找到了商人,商人卻告訴他說,讓他千萬別回家鄉。因為他的兄長在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后,第一個反應就是跑到教會去捐獻了一臺彌撒,并且跪在主教的面前懺悔,同時拒絕承認那個在魔鬼身邊服侍的朗基努斯——也就是他的弟弟,并且發誓說,如果那個魔鬼的仆從敢回到這里的話,他會立即把他抓起來,并且把他燒死。

  不過他的所謂信誓旦旦,只會引起那些教士們的嘲笑——當朗基努斯聽見他這么說的時候,便知道他的兄長并不是如他所以為的那樣對他在亞拉薩路的情況一無所知。相反的,他可能一直在注視著他,只不過在伺機而動罷了。

  現在他找到了這個機會。

  朗基努斯唯一能想到的方法,那就是舍棄騎士的身份,去發愿做一個修士。

  當一個騎士成為修士的時候,他與世俗的所有關系便被斬斷了。當然,也包括他曾經向他的兄長和主人發下的誓言,但這就意味著他將來無法繼續作為一個騎士,在戰場上肆意馳騁為自己的主人開疆擴土,也不可能立于朝廷之上,成為塞薩爾有利的臂助和力挽狂瀾的心腹。

  “請讓我去吧。”朗基努斯堅決的說道,他甚至已經換下了騎士的鏈甲與鐵靴,穿上了修士的粗麻長袍,赤著雙足,“您身邊已經有了這樣多可信的人,您已經不再需要我了。”

  他從塞薩爾還只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便開始跟隨他,那時候塞薩爾身份未明,很多人都嘲笑他是奴隸的奴隸——但現在有多少人在羨慕著他呢——他付出的已經得到了百倍償還。

  當然,他此時并不知道,今后還多的是有人羨慕他呢。

  或許命運就是這樣的任性。在給予一個人希望之前,必然要將他陷入看似無法掙脫的苦難之中。

  塞薩爾當然不可能任由對方勒索,但朗基努斯與他兄長的契約確實是個大問題。

  雖然朗基努斯一再說父親留給他的土地和樹林,換成了他前來亞拉薩路的船票、盔甲、侍從和馬匹,他并未在兄長這里獲得什么額外的幫助,但他的兄長并不承認,不僅如此,他還四處宣揚朗基努斯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一個背棄了自己的家族的逆子,同時他也褻瀆了在天主面前發下的誓言。

  他甚至說,應當叫教會來絕罰他才是——但他聰明地只是將之當做一種威脅,就像他也沒宣布收回朗基努斯的騎士資格,割斷他的束帶,拿走他的金馬刺。因為他知道,一旦他如此做了,朗基努斯雖然會身敗名裂,但也只有短短幾天罷了。

  按照塞薩爾與亞拉薩路國王鮑德溫的交情,可能他這邊才解除誓言,另外一邊就有一位伯爵來冊封朗基努斯了。

  而朗基努斯說要成為修士,也不是一時沖動——他深思熟慮了很久,“大人,并不是說我成為一個修士,就不能為你做事了。你的軍隊里一樣需要為您的騎士和士兵們祈禱的人。”

  “但你已經感望到了圣巴拉巴,”塞薩爾冷靜的提醒他道,朗基努斯呆住了,確實,他是在成年后,不,應該說已經踏入了人生中后半程的時候,才有了感望的機會。

  他年少的時候,他的父親和兄長沒有給他出這筆錢,來到了亞拉薩路后,雖然長期為圣墓大教堂的教士們服務,卻始終不曾感受到一絲半點來自于天主的榮光。他那時便在想,或許是因為他做了太多污穢的事情,才會遭到天主和圣人的唾棄。

  別說是上天堂得賜福了,只要能在地獄里少受些苦,他都愿意時常捐獻——哪怕那時候他也時常兩手空空,食不果腹。

  你要說感望到圣人,得到“蒙恩”的騎士有成為修士的嗎?有的還很多,就是如圣殿騎士團,善堂騎士團,和圣墓騎士團這樣忠誠于教會的武裝修士力量。

  但他若是加入了這些騎士團,就意味著再也無法跟隨在塞薩爾身邊,他同樣必須與塞薩爾切割,更不用說朗基努斯擔心這三個騎士團,即便是圣墓騎士團——在失去了鮑德溫的統領后也一樣,會對他的主人不利。

  到那時,難道他還要背叛塞薩爾不成?

  “我會盡量與你的兄長談判。”塞薩爾安撫道,他的心中倒沒有朗基努斯這樣多的顧慮,那些人步步緊逼,只不過看中了朗基努斯現在在他身邊的地位所具有的價值。

  朗基努斯不但為他代為統治伯利恒,更是在塞浦路斯上擔起了作為首席文房尚書(代君主管理稅收等政務的官員)的職責,擁有著僅次于塞薩爾的姐姐納提亞以及妻子鮑西亞的權利,而在宴會和朝廷上,他更是時時跟隨著塞薩爾,甚至如貝里昂伯爵也對他言笑晏晏,沒有一絲半分的不尊重。

  不過朗基努斯并不是為了謀求這些利益和榮耀而來的,塞薩爾也同樣有著其他事情要讓他去辦。無論是回到塞浦路斯,還是去往以撒人的秘地——哈瑞迪交給他的地圖,他已經看過了。

  埃德薩伯國的形狀就像是一個倒置的果實,果蒂與連接著它的枝條向下延伸,與安條克公國接壤,而膨大部分則夾在羅姆蘇丹國與蘇丹努爾丁曾經統治的敘利亞地區之間。

  所以那時候埃德薩伯國遭受的壓力是最大的,以撒人的秘地正位于埃德薩伯國的下方,正處在亞美尼亞、安條克與哈馬之間,那里應該是一塊聳立的高原地帶,因為土地貧瘠,往來不便,很少有人注意到它。

  但就哈瑞迪所說,那里隱藏著一筆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珍寶,比所有的金子和寶石都要來得昂貴。

  是典籍?還是圣器?塞薩爾不能確定。

  但在他奪回埃德薩之前,之中,或者是之后,他都必然要將這個地方探查清楚,他絕對不可能留這么大一個隱患在他的領地上,何況他也很清楚,他與以撒人的關系并不和煦——這些人對他異常的不滿,雖然塞薩爾對以撒人沒有什么成見,也不迫害他們,要求他們皈依,但他隔絕了以撒人追尋權力和金錢的路徑,就已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他們憎恨他,甚至超過了那些屠戮過他們的皇帝、國王和領主。

  “大人?”看著朗基努斯擔憂的眼神,塞薩爾卻只是微微的擺了擺手,他可以出于對朗基努斯的信任而委派他去做這件事情,但絕對不可以因為外人的逼迫而“流放”他。

  事情就這么僵持了下來。

  讓事情有所變化的是腓特烈一世。

  腓特烈一世是帶著對羅姆蘇丹國的勝利而來的——他擊敗了阿爾斯蘭二世,并且逼迫他繳納了自己與國家的贖金,更是洗劫了羅姆蘇丹國的都城科尼亞。

  為此他甚至要求亞拉薩路的民眾們為他舉辦一場凱旋式——雖然這個要求在宗主教希拉克列的強烈反對下被遺憾的收回,但為了接待他,圣十字堡中確實又舉行了一場絲毫不遜色于之前的一場宴會。

  為此,腓特烈一世甚至還拉上了英國國王理查一世,亞拉薩路國王鮑德溫,還有法國國王腓力二世去打獵,這位皇帝說,宴會上如果沒有騎士們打回來的珍饈野味,那這場宴會肯定是供女人們享用的。

  而這場狩獵簡直可以與一場真正的戰役相比。

  旗幟如林,馬蹄如雷,鷹隼飛在空中,狗兒吠叫著跟隨,人們浩浩蕩蕩的去,浩浩蕩蕩的回——那些被搭在馬背上的,除了他們獵獲的各種飛禽走獸之外,還有倒霉的法國國王腓力二世。

  腓力二世并沒有受傷,他幾乎是支撐不住這種高強度的行軍方式,他們抵達獵場后,甚至來不及進帳篷休息一下,就被皇帝拉走了。

  幾天下來,這位可憐的國王就委頓成了一顆發蔫的卷心菜,腓特烈一世因此對其非常的不屑,相比起這個沒用的家伙,英國國王理查一世和亞拉薩路國王鮑德溫當然更得皇帝的喜愛——雖然說德意志有腓力二世這樣的鄰居,當然要比有理查一世這樣的鄰居更合皇帝的心意,但在戰場上,他肯定不希望自己身邊的盟友是個軟弱得像是個女人的家伙。

  最后還是在比武大會上,香檳伯爵以及他的兩個弟弟竭力為他們的國王女婿奪回了一些面子。

  艾蒂安伯爵雖然名聲不佳,但是意志和武技上無人可以挑剔,而且比起其他騎士來,他的舉止間更多了一份隨意灑脫,風流倜儻的姿態簡直打遍全場無敵手,哪怕他的年歲已經不小了,依然引來了貴女們的陣陣歡呼,紛紛向場地中投擲花朵、珠寶和衣服。

  “我還沒看過你比武呢,你為什么不下場,與這些騎士們一比高下呢?我聽說過,你是圣城之盾,虔誠侍奉在你的君王身側,為他奪取了無數場勝利,并且保得他一身平安,而你又是那樣的年輕。”

  他們甚至說我應當去做一個溫吞的修士才對,但天主的旨意便是如此,他讓我成為了一個騎士,或許正是為了讓我陪伴在我的國王身邊。”

  “你的國王,多好的一個詞啊。”腓力二世低聲說道,他在獵場上被抬下來后,引來了不少人的嘲笑,他自己也在擔心,如此魯莽的加入——到了這場圣戰中,是否能夠如預期的那樣為自己換來足夠的名聲。

  他想要打壓那些愈發蠢蠢欲動的權臣——可如果他反而弄巧成拙了呢,在他倒下后,前來探望他的人絡繹不絕,但其中有幾個人是真心實意的,他還是能看出來的,最讓他在意的人莫過于這位負有盛名的埃德薩伯爵,不久之前,他才被大絕罰過。

  而艾蒂安伯爵與他提起這個人的時候,他也絲毫不曾在意,無論是虔誠還是美貌,他的宮廷中都有太多這樣的年輕人了,對于他們而言,這些“品德”就和佩戴在身上的珠寶一般并無什么區別,多一件,少一件都沒什么關系。

  即便是被教會厭棄,對于一個國王來說,也只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但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時,法國國王的漫不經心便煙消云散了。

  腓力二世見過了這么多的人,其中有領主,有大公,有國王,也有皇帝,但唯有這個人差點讓他錯認為了是另一位君王。如果他不是知道亞拉薩路的國王是一個麻風病人,而理查一世又是他多年的朋友,腓特烈一世更是遠在君士坦丁堡,年歲也對不上,他準要以為那人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他完全不像是個奴隸,也不像是個被教會絕罰的罪人,他甚至不像是一個大臣,他見過了太多的臣子,即便他們是怎樣的權勢滔天,也無法掩蓋那份虛弱與不安——而對方的態度,讓他覺得——他總是高昂著頭顱的,仿佛自出生起就沒有低下過。

  他是在何處培養出了這種氣質?莫非在他顛沛流離的童年之中,那些忠誠的騎士還為他打造了另一個封閉的樂園不成?

  在亞拉薩路,比起勇武,他聽到的有關于塞薩爾的言辭,最多的是仁慈,而仁慈更是腓力二世最常接觸到的一個形容。

  他的父親是仁慈的,他的母親是仁慈的,他的大臣是仁慈的,他的教士是仁慈的,他本身當然也是仁慈的。但他知道大部分的仁慈,就如同他們對待螻蟻一般更多的是漠不關心——即便偶爾會起幾分興致,給這些小蟲子般的存在丟下一塊糖果。

  而有些苦修士的仁慈則矯望過正,他們無限的憐愛那些窮苦的人,卻對貴族怒目而視。

  但作為一個君王,腓力二世能看出他們的這種行為,更像是一種用來證明自己的正直無私的手段。

  塞薩爾來探望他,帶來了亞拉薩路國王的問候和禮物,以及歉意,而在整個過程中,他的言語和目光都讓腓力二世感到舒適,既不存在于對國王的諂媚,也不存在于對弱者的譏諷。

  他把他看作一個應當溫和相待的病人,而非一座攀升的階梯或是受傷的野獸,這份舒適感讓腓力二世病愈后,也經常去找這位身份頗有些古怪的騎士說話,而對方的淵博遠超乎他的想象,無論他提起什么樣的話題,對方都能有所應答,并且為他拓展開一個新的領域。

  他同樣也很高興看到對方不是一個心中只有錢財與廝殺的莽夫,塞薩爾不但非常擅長數學和邏輯,對財政和商業更是有些研究,尤其是他對于稅收的看法簡直就叫腓力二世耳目一新。

  他只恨現在的塞薩爾已經是拜占庭的專制君主,說個有些惡劣的笑話,塞薩爾現在的領地甚至超過了腓力二世的王室領地,要不然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把他帶走,帶到自己的宮廷里,讓他做自己的大臣。

  他甚至有些抱怨艾蒂安伯爵那時候為什么不說的更清楚一些呢?他完全可以設法先將塞薩爾從亞拉薩路帶回巴黎,而后由他出面和教會交涉——亞拉薩路的國王是國王,法蘭克的國王難道就不是國王了嗎?

  “我聽說你最近有些煩心事。”腓力二世說道,“我想我可以……”他還沒說完,就聽到了一陣粗野的大笑聲,它打破了他們周圍的寂靜,人群產生了一陣騷動,隨后向兩側讓開。

  雖然這有些困難,畢竟他們現在正在觀看比武大會的看臺上。

  一個龐大的陰影覆蓋在了腓力二世的頭上,腓力二世臉色發僵的站了起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腓特烈一世,他的手臂上還挽著理查一世和鮑德溫。

  理查一世興高采烈,鮑德溫則無可奈何。

  “我聽說了你和那群雜碎的事情,作為一個英勇的戰士,你根本不必考慮那么久。”腓特烈一世大聲說道,周圍的人即便沒有安靜下來認真傾聽,也能聽到他說出的每一個詞,“你不該忘了你的本職,年輕的君主,你是一個騎士,那些家伙……姑且也這么說吧,騎士與騎士之間的爭執是最容易解決的,戰斗,戰斗,戰斗!

  除了戰斗,別無其他。”

  他又笑了笑,用那種令人不快的語調對鮑德溫和理查一世說道,“你是他們的國王,早就該為他們提出解決的方法,叫他們決斗吧。勝利者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所有東西,失敗者就閉上他那張臭嘴。”

  腓力二世的臉色又青,又白,只是在艷色帷幔的映照下,暫時還看不太出來。

  他有意向塞薩爾示好,但沒想到就連示好的機會也會被人搶奪,還是在這個時候,只差那么一點點,他需要急促的喘上幾口氣才能確定自己可以語氣平靜的說話,而不是爆發出一陣惡劣的咒罵。

  腓特烈一世才不在乎腓力二世被他氣成了什么樣?

  他認為自己的判定來得簡直就如同雷霆般的快速而又決絕。而且如同神明一般公正無比。

  在場有四位基督徒君王,腓力二世、腓特烈一世、理查一世和鮑德溫四世,雖然依照身份來看,對方完全無法與塞薩爾相比,但若是以十字軍騎士的身份,他們又是平等的,正如一個騎士也能逼迫一位國王發誓——只要那個國王會承認自己是個騎士。

  只是腓特烈一世沒想到的是,他的提議居然被那個小貴族態度堅決的拒絕了。朗基努斯的兄長只是貪婪,不是蠢,他一再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譴責他的弟弟,卻不敢直接與塞薩爾抗爭。

  正是知道自己若敢如此做,無異于以卵擊石。

  不過在腓特烈一世面前他同樣有自己的說辭,“誰不知道這位殿下乃是天主的寵兒,他從圣人這里所得到的恩惠是其他人的一百倍,甚至更多。他在戰場上如同一柄直擊敵人的大錘,是一座能夠移動的高塔,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如果要我與他決斗,那么你們就拿走我弟弟的監護權好了,你們盡可以廢除我與他之間的契約。我是一個清醒的人,絕不會將一個幼兒放置在一頭饑餓的猛獸面前。”

  騎士們發出了噓聲,而他卻面無慚色,“何必鄙夷我呢?”他環視周圍:“諸位請不要輕視我,也不要嘲笑我,我在這里愿意將權力放給諸位,你們有誰愿意代我接受這份挑戰嗎?”

  人們沉默了,還真沒人敢。雖然被譽為圣城之盾,似乎不如圣城之矛令人畏懼,但常用盾牌的騎士們很清楚,如果有足夠的力量和堅固的材質加持,盾牌拍出去殺傷力甚至不會低于那些寬闊的雙手大劍,同樣可以讓人筋斷骨折,口噴鮮血。當場不治。

  塞薩爾所得到的眷顧甚至可以被分潤到上百個騎士身上,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對方所說的話是正確的,任何一個敢與他決斗的騎士,都要有能夠用自己的身體來擊破城墻的覺悟。

  理查一世蹙眉,他是和塞薩爾并肩作戰過的,當然知道此言非虛,這已經不是勇敢不勇敢的問題了,普通的騎士與塞薩爾相比,就和凡人與得到賜福的騎士差不多,這確實是有些……

  “如果你們一定要我這么做,”朗基努斯的兄長抿了抿嘴唇,“那么我愿意為了遵從皇帝的旨意——來這么一場完全不公平的決斗。”這句話一出,在場的人臉上都不由得沉了下來——除了安條克大公博希蒙德以及圍攏在他身邊的一些人。

  “但這樣仍然是不公平的。我已經年老,而我的兒子們還很幼小。”

  “幼小?”鮑德溫忍不住反問了一句,在那里站著的每個年輕人都應該比塞薩爾大吧。

  “我們都知道殿下您身負著厚重的眷顧,您從天主這里所得的與我們所得的完全不同,您的美名因此廣為流傳,而在您面前,無論是突厥人還是撒拉遜,都無法與您抗爭,您甚至不能說是一個人,只能說是一個奇跡,現在您卻要與我們這些普通人決斗……”

  “那么你要怎么樣?”塞薩爾平靜的問道。

  “為了確保公正,殿下,你應該慷慨的允許我方尋求圣人的庇護……而您不能。”廳堂中頓時掀起了一陣浪濤般的吵嚷聲,但對方依然不懼:“而且作為一個家族的主人,我請求我的弟弟、兒子以及騎士們為我出戰。”

  “所有人對我一個人?”塞薩爾好奇的問道,這句話才落地,人們頓時大聲的呼嘯了起來,騎士們簡直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在決斗中,通常只有一對一,偶爾也會二對二。

  但一對多這種事情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只有出現在那些性情卑劣的人身上,他們有意折辱自己的敵人,派上場的往往也不是騎士而是未能獲得騎士資格的扈從,甚至于仆從。

  這幾乎不能說是決斗,而是一種處刑。

  雖然他們都認為在這場決斗中,勝利者毫無疑問的必然是塞薩爾,但這樣的不公平——也不知道是朗基努斯的兄長,打在他自己臉上的一記耳光,還是打在塞薩爾臉上的。

  但朗基努斯的兄長態度也很堅決,他認為不是如此,就無法抵消塞浦路斯領主對自己提出的無理要求所帶來的羞辱。

  確實也有些騎士遲疑了起來,畢竟在決斗中也會出現一些一方受限的狀況——這通常是因為一方過強或者是挑戰方所提出的要求太苛刻。

  雖然解除一個騎士與領主的契約,并不能說是苛刻,但對方堅持要這么認為,他們也無可奈何。

  鮑德溫立即就想代塞薩爾拒絕這個要求,他們有無數種方法可以逼迫對方答應解除契約,讓朗基努斯自由。

  但這里還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就是腓特烈一世:“好吧,就如你所說,你的兒子、兄弟和你的騎士可以代你出戰。

  如果圣人真愿意做這件不公的事情。

  塞浦路斯的領主則不許,如果天主當真足夠寵愛他,他應該給予他勝利——無論條件有多么苛刻。”

  理查一世立即驚訝的看向了腓特烈一世。很顯然,腓特烈一世的態度已經鮮明的靠向了朗基努斯的兄長那一方,這有些不對,他以為腓特烈一世作為一個驍勇善戰的君王,應該也與他一樣欣賞塞薩爾才對。

  “好吧,”腓力二世見到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他馬上接話:“這是一場不那么公正的決斗,你有拒絕的權利,塞浦路斯的領主,埃德薩伯爵,伯利恒騎士,但如果你不拒絕,愿意承受這份不公帶來的后果的話,我希望這場決斗以馬上作戰的方式進行。”

  決斗也有很多種方式。

  我們之前已經了解過了,而如果對方要采用模擬戰爭的方式,也就是一對多,使用真實的刀劍,那么在混戰中很有可能會有人借機做些什么——腓力二世已經看出朗基努斯的兄長顯然是受到了某人的授意。

  馬上比武是兩個騎士手持長矛,彼此對沖,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對方借著人多的優勢消耗塞薩爾的體力,妨礙他的視線,或者是做些下作的手腳。

  一個騎士也有可能在馬上比武中接受多名對手的挑戰。

  唯一需要憂慮的,就是對方都有著天主的賜福,但另一方卻被禁止尋求圣人的恩惠——雖然人們都知道,一旦塞薩爾跪下去,任何一場戰爭,無論是小型的還是大型的,無論是對著一個基督徒騎士,還是一隊撒拉遜騎兵,勝負都沒有什么懸念,但如果只是憑借著受到賜福的血肉之軀,直面如此之多的畜生也是個問題。

  但馬上比武又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一次便可見勝負,被擊落下馬,長矛損壞比較嚴重,盾牌破裂都可以被視作失敗。

  作為君王,他們當然可以馬上站出來宣布決斗的結果,而不至于讓塞薩爾受到更多的傷害。

  “那么……您答應嗎?”

  塞薩爾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他看到了正在竭力沖向這里的朗基努斯,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個孤苦無依的人遇見了另一個孤苦無依的人——而那時候,他只是一個奴隸出身的小侍從,朗基努斯曾經可以從他的死亡中發一筆財,但他沒有。

  直至今日,朗基努斯最讓他看重的還是那份品質,而非他的才能與武力。

  “我答應。”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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