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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博希蒙德還在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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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這個……”

  王太后瑪利亞微微張開著嘴唇,在說出兩個字后就呆在了那里。她并不是一個不學無術的人,但在此時,她十幾年里所閱讀的那些書籍,詩歌與文卷都仿佛成了一片空白,根本沒法從中挑選出合適的詞語來回答鮑德溫。

  就這么僵持了一會兒,她的唇邊露出了一個可能連她自己都毫無覺察的微笑。

  “那么說她們現在的情況很不妙嘍。”她停頓了一下,想了想:“如此倒是讓我想起了敘利亞的蘇丹努爾丁。”如果沒有最后這句話,她之前的感嘆聽起來也只不過是一個女人無能為力的哀鳴。

  但正因為有了這么一句話,就連鮑德溫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努爾丁的結局,人們有目共睹。這位曾經威名赫赫的一代雄主,卻在生命的最后時刻隕落在了敵人的領地上,他率領著數萬大軍滿懷信心的從阿頗勒出發,遠征圣地,甚至發下豪爽的誓言,即便死去也要死在亞拉薩路。

  事實上,他還未抵達圣地,望見那神圣的山丘,就在加利利海遭到了一場徹頭徹尾的大敗,不僅損失了許多士兵,幾乎所有的輜重,自己也落馬身亡。

  撒拉遜人還不得不繳納了許多財物才能經由談判將他的軀體帶回阿頗勒。

  但現在曼努埃爾一世可沒死呢,瑪利亞王太后如此說,簡直就是在詛咒她的叔祖父。

  瑪利亞卻像是沒看到鮑德溫的眼神一般,催促道:“說下去呀,我聽著呢。”

  雖然十字軍內部對王太后瑪利亞還有著一些抗拒與戒備,但既然她能夠在任何一場重要的會議中坐在鮑德溫的身側,就代表人們并不會有意向她隱瞞什么事情,無論是在圣十字堡外,還是在圣十字堡內——畢竟在鮑德溫結婚之前,她是圣十字堡的女主人。

  因此當曼努埃爾一世和蘇丹阿爾斯蘭二世的戰場上傳了最新的情報時,鮑德溫沒有忽略這位繼母,反而因為她與曼努埃爾一世的關系特意來告知,只是王太后的態度著實叫他奇怪。

  無論阿馬里克一世還是雅法女伯爵的心中是否有其他的想法,他們在面對鮑德溫的時候,一向表現的無懈可擊,鮑德溫深愛自己的父母,當然也想不到在另外的一些家庭中,孩子與父母的關系會如同仇敵而非親人。

  王太后瑪利亞與曼努埃爾一世之間的關聯更是涉及到了更為不堪和骯臟的事情——微妙的是,這件事情希拉克略提醒過塞薩爾,卻沒人告訴過鮑德溫——一些人可能是出于謹慎和憐憫,一些人則可能是打算把它作為一個殺手锏。

  “總之,曼努埃爾一世因為侄子的死而引發了血液過多以及黑膽汁逆流的問題,他滿腔憤怒,難以自制,他將突厥人的使者痛斥了一頓,并且羞辱了他們的蘇丹,之后,他將使者驅逐出去,拒絕了阿爾斯蘭二世的停戰協議,并且發誓要打的他丟盔棄甲,匍匐在他的腳下求饒。”

  聽到鮑德溫這樣說,王太后瑪利亞唇邊的笑容就更加深了一些。她當然知道那個所謂的侄子,像她們這樣的侄子侄女,侄孫女還真有不少。

  而在這些在完全悖逆了倫理方才誕生在后宮的孩子,男孩又要比女孩好一些。

  男孩可以成為官員,將領,教士,他們可以得到天主的賜福,成為被選中者,這時候,有一個做皇帝的父親,反而比有一個出身平平的父親好得多,曼努埃爾一世對他們一向十分寬容,多有扶持。

  而她們還在君士坦丁堡的時候,卻不得不一邊忍受著這個污濁的出身,一邊向她們名義上的叔叔或是叔祖父討好諂媚,她們的母親將她們視作恥辱,名義上的父親更是無時不刻地希望她們去死,而她們的兄弟,叔伯……同樣將她們看做同樣可以隨手摧折的花朵,畢竟……

  有曼努埃爾一世在前,他們也只是仿效罷了。

  如果沒有曼努埃爾一世的庇護,她們就是一群皮毛光鮮的小動物,蜷縮在宮殿的角落里,茍延殘喘,能過一天是一天,更叫人感到悲涼的是,她們不但無法相互幫助,還要彼此謀算。

  曼努埃爾一世的垂憐就只有那么多,一個人拿走了,另外一個人就只能雙手空空。

  因此,無論她們是自愿的,還是被迫的,都要無底線地去討好皇帝,甚至皇帝身邊的人,哪怕是個宦官,如果她們不那么做,下場簡直和蘇丹后宮中那些沒有恩寵的女人沒什么區別!

  甚至更糟,因為那些女孩不會有那么多的仇人,也沒有那么可笑與可悲的出身。

  而她從來就是眾矢之的,皇帝甚至記得她的名字!

  但現在看來——曼努埃爾一世投注在她身上的眷顧,可能還不到那個“侄兒”的萬分之一吧。

  他被突厥人斬下了頭顱。但如果沒有呢,若是這場大戰最終獲得了全勝呢,毫無疑問,他能夠憑借的這份功績,成為曼努埃爾一世的一個將軍,或許過不了幾年,就會被外派出去,成為一地的總督。

  在將來,即便他無法借由這個身份回到君士坦丁堡,成為拜占庭的皇帝,也將必然會受到新皇帝的拉攏。

  相比起王太后瑪利亞以及其他的私生子女,他的將來是多么的平坦和光輝呀。

  鮑德溫也察覺到了彌漫在房間中的奇特氣氛,王太后瑪利亞仿佛陷入了對過往的追憶,對自己的叔祖父可能遇到的危險,她無動于衷甚至有些高興。

  坐在他身邊的塞薩爾指了指擺在國王手邊的一個純金酒杯,這只酒杯具有著典型的拜占庭風格,還是王太后的嫁妝之一,他馬上就想起來了,王太后瑪利亞是嫁到了亞拉薩路,但不說她的送嫁隊伍中竟然出了行刺她的人,就連她的嫁妝也乏善可陳——拜占庭公主的嫁妝最重要的部分當然不是黃金與絲綢,而是軍隊。

  可隨她一同到來亞拉薩路的只有五十名名不副實的拜占庭騎兵,他們在后來的戰場上也證明了自己的無能與怯懦。

  而在攻打福斯塔特的時候,拜占庭艦隊的表現也極其令人失望。

  拜占庭的使者只在王太后生下伊莎貝拉的那幾天匆匆來過——可能是為了確定她究竟生下了一個男孩,還是女孩。在得知生下的是一個公主后——在亞拉薩路,公主當然也有繼承權,但這個繼承權所帶來的宣稱實在是太弱小了,使者臉上滿是失望,匆匆而歸,想必聽到了他回報的曼努埃爾一世,也會是同樣的表情。

  這點從拜占庭的使者再也沒有出現在瑪利亞王太后面前,倒是經常與安條克的大公博希蒙德見面就可見一斑了。

  很顯然,曼努埃爾一世沒有再等上十幾年的意愿和心力。他寧愿現在就開始支持亞拉薩路的公主希比勒和他的侄孫亞比該。

  他們的孩子他還有可能看到——曼努埃爾一世的懷疑是正確的,瑪利亞王太后不知道他有沒有被自己說服,從長遠計,她的行為堪稱魯莽沖動,不計后果,再若是加上她對曼努埃爾一世的恨意,就恰好能夠持平。

  不過曼努埃爾一世可能永遠想不到這一點,就像是大象永遠看不見腳下的螻蟻。

  “那么之后呢,”她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皇帝是否給予了那群野蠻的突厥人一個足夠猛烈的教訓?”這句話聽起來十足的陰陽怪氣。

  塞薩爾接過了話柄,他對這件事情也很清楚,更能夠察覺到瑪利亞在黑暗中滋生的惡意。

  “曼努埃爾一世一開始的時候也有些猶豫,但煽動他繼續與突厥人戰斗的人太多了。”

  隨同皇帝出征的除了原先的希臘人之外,還有一些新的附庸,譬如匈牙利人與塞爾維亞人,還有一些被雇傭的法蘭克人,他們長途跋涉而來,耗費甚巨。

  雖然曼努埃爾一世也承諾了,即便沒有殺死任何一個突厥人——在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他們也能獲得封賞,但誰都想得到,曼努埃爾一世的封賞肯定不會十分豐厚,不然的話,將來發生了真正的戰爭,那些奮力搏殺,功勛累累的戰士,他又要如何獎賞呢?

  “更不用說那些被雇傭的……”他看了一眼鮑德溫,鮑德溫只是一擺手,他還能不了解那些法蘭克騎士嗎?所謂的騎士美德以及十字軍的法律對他們來說只是裝飾在盔甲上的羽毛和絲綢,更不用說,他們還在異教徒的土地上,所有的行為,包括殺人,強暴和掠奪,都已經得到了上帝的恩準。

  他們不會因為這些行為所導致的罪業下地獄。既然如此,他們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但如果曼努埃爾一世決定就此回返,他們總不見得沖進君士坦丁堡燒殺劫掠——當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們的數量和力量暫時還無法讓他們的野心得逞。

  他們是反對得最為堅決的一批,還有一些年輕的將領,認為曼努埃爾一世的侄子被殺乃是一樁無法洗脫的屈辱,雖然知道他只是想在這場戰爭中博取足夠的功績,但這個理由確實叫人無法推脫。

  于是,最終曼努埃爾一世還是拒絕了阿爾斯蘭的求和建議,他決定繼續和蘇丹阿爾斯蘭二世開戰。

  而在他們向阿爾斯蘭二世的領地進發時,需要通過一個又長又深的峽谷。

  就算王太后瑪利亞只是個女人,這樣猛然一聽,也馬上知道了曼努埃爾一世將會在這里受到嚴重的打擊。

  他們或許派出了探勘前路的輕騎兵,但他們顯然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

  三萬大軍在峽谷中如同一個被拉長的蟻群般緩慢向前行進的時候,突厥人發起了攻擊。

  這還真是有點像是當初的加利利海之戰,塞薩爾瞥了一眼托盤上的蜜餞,拿過來幾枚海棗,一些葡萄干做演示。

  葡萄干被排成了一長列,作為曼努埃爾一世大軍的代表,而海棗則是分散在山脊以及山巔上的突厥人,但曼努埃爾一世的大軍顯然要比努爾丁的軍隊更穩固些——或許是因為在基督徒的國家中,曼努埃爾一世麾下的還是將領與臣子而非奴隸的關系,在無法得到曼努埃爾一世回應的時候,他們各自做出了正確的反應。

  而突厥人的數量也確實太少了。

  在最初的時候,突厥人確實對大軍的前半段造成了一些損傷,但他們很快就組織起反抗,憑借著武器和人數的優勢,反過來將突厥人趕出了峽谷,逼迫他們向外逃竄,但三萬大軍的龐大人數所帶來的麻煩也隨之而來。

  他們之中也有精干的將領與勇敢的士兵,但因為都擁擠在狹窄的峽谷中,他們幾乎動彈不得塞薩爾伸手將葡萄干打亂——“有些人想突圍,有些人想離開,有些人想要固守原地,但直到此時,我們依然不能說曼努埃爾一世的大軍必敗無疑。”

  王太后瑪利亞很想問問,那么問題出在哪兒呢?

  但作為一個女性,作為一個外來者,她知道現在她最好的姿態就是微笑不語,仿佛什么都聽不懂的樣子。

  “安條克大公,”塞薩爾將一只手按在了葡萄干大軍的后半段,“作為曼努埃爾一世的侄女婿,妻子的兄弟,以及臣屬,曼努埃爾一世交托給了他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那就是負責看守這支大軍所攜帶的攻城器械。

  一群突厥人攜帶著火油從山脊上疾馳而下,他們沖進了軍隊,但并沒有戀戰,而是直接將點燃的瓦罐扔進了堆滿器械的馬車中央,那天恰好天空晴朗,風力強勁,仿佛就在瞬息之間,所有的東西,木頭,鐵器,布匹,繩索就全都燃燒了起來。

  圍繞在馬車邊的騎士與士兵們更是紛紛逃離,沒人能夠去救火,也不可能救,畢竟在峽谷之中哪里來大量的水源,而且就算有人挖起了沙土,想要將火焰熄滅,一旁還有虎視眈眈的突厥人阻擾。

  突厥人原本就以游擊見長,在曼努埃爾一世的大軍面前,他們從不糾纏,幾乎都是一觸即離。

  除非曼努埃爾一世有著一支愿意為他舍生忘死的奴隸隊伍,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去捍衛冷冰冰的器械,不然的話他就只能如同現在這樣看著一把大火將他的心血全部燒光。”

  說到這里,親眼見到過工程器械打造的塞薩爾和鮑德溫都不由得陷入了沉默——為了攻打福斯塔特,阿馬里克一世能夠將從加沙拉法到福斯塔特一路上所有的橄欖林全部砍光。

  而曼努埃爾一世這次到來,甚至不只是為了攻打一座城市,除了新打造的器械之外,他還帶來了帝國所有的庫存。那些用橡木,橄欖木所制造的,高大的,威武的,叫人一看便心生寒意的攻城器械,還未抵達戰場,顯示出哪怕一點點作用,就全成了一堆昂貴的燃料。

  曼努埃爾一世遭受了如此打擊,再也支持不住,大軍不重新撤回密列奧塞法隆城堡。

  這時,突厥人再次派來了使者,但這次,使者帶來的條件毫無疑問地比之前那一次苛刻了許多,阿爾斯蘭二世撤回了自己之前所有的承諾,并且要求曼努埃爾一世立刻,馬上,滾蛋,還要他拆除在新領地上建造的三座堡壘。

  “對了,”王太后瑪利亞仿佛不經意的問道,“看守這批輜重與器械的安條克大公是否受到了懲罰呢?”

  “曼努埃爾一世暫時還沒有做出決定,”這次回答她的是鮑德溫,“但我想他已經受到了懲罰,”鮑德溫無可奈何的說道,“安條克在這場戰役中損失了一萬兩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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