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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伯利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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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薩爾在阿馬里克一世身邊做扈從的時候,國王因為一心忙于即將到來的遠征,并沒有開設過國王法庭,也沒有這個必要——亞拉薩路的疆域并不大,國王無需在巡游中鞏固自己的權利,獲得民眾的擁護,而在阿馬里克一世在世的時候,和他作對的人不少,但有勇氣掀起叛亂的人寥寥無幾。

  他只在集市上見過監察官怎么處罰那些偷竊,逃稅或是以次充好的混蛋,那也不能說是審判,監察官頂多打量一兩眼就知道誰是原告誰是被告,而之中有罪的人是誰,接下來他只要作出處罰就行。

  伯利恒的法庭也開設在廣場上,這座廣場叫做馬槽廣場,就在圣誕教堂的前方。

  在廣場的中央,人們搭建起了一個高臺,高臺上擺著長桌和三把靠背椅,中間的靠背椅屬于塞薩爾,在這方面他沒有謙讓,這也是讓伯利恒的人們認識他的最好時機,若是他在這個時候表露出了怯懦或會被人誤以為怯懦的溫和,他們還是會將安德烈主教視作伯利恒的主宰。

  果然,人們看到主教的位置上坐著一個秀美無比的年輕人,便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不過在朗基努斯率領著衛兵走過來的時候,他們還是摘下了帽子,垂首表示尊敬——塞薩爾右側就坐著主教,而左側卻坐著一個商人雅克,這個商人在伯利恒以富有、慷慨和公正而聞名,主教對塞薩爾說,可以把他看做民眾的代表。

  雅克見到他們便鞠躬行禮,在兩人坐下后才坐下,塞薩爾對他倒也不是很陌生,畢竟前一晚他才送來了整整一匣子金幣,一匹好馬,還有三件絲綢的長袍。

  首先被送到他們面前的不過是一些小糾紛,這個時代的人們說話做事都缺乏邏輯——不曾接受過系統教育的人都是這樣的,也沒有什么證據,多數都是捕風捉影,一個人甚至聲稱自己不斷的打嗝是因為鄰居詛咒了他……

  主教和雅克的神態非常輕松,仿佛是在看一場鬧劇或是幾個笑話,若是不耐煩了,主教與塞薩爾交換了一個眼神(雅克并不發表任何意見),就抬抬手指,叫衛兵們把他們拖下去揍幾棍子。

  然后終于,第一個應當被重視的兇手被拉拽了上來,一條狗。

  它是一只大型犬,塞薩爾無從分辨它的品種,這時候的人們還沒有育種的概念,但可以看得出,它非常的兇惡,好斗,即便皮毛上血痕累累,一條腿也被打折了,卻還是在不住地低聲咆哮著。

  它的主人是原告,他憤怒而又悲傷地述說了事情的緣由——這條狗是他從一個游商那里買來的,他把它從一只小狗養到現在這樣大,消耗了足以喂飽三個人的糧食,雖然之后它也未曾辜負主人的養育,它為他看管牛羊,家宅,從未出錯。

  可就在前兩天,正在宅子里的它卻突然狂性大發,將他的孩子從搖籃里撕扯出來,把它吃掉了。

  他認為,不是這條狗生性殘酷,忘恩負義,就是被魔鬼附了身。他固然可以簡簡單單地打死它,卻又不想讓它就這么解脫,他請求大人們給予它應有的懲罰,并把它打入地獄,即便末日也不得赦免。

  諸位,現在的我們若是看到一個人這樣說,準會以為他瘋了,但在此時,他的要求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他繳納了申訴的費用,主教也不介意將一條狗打下地獄。

  塞薩爾溫和地向這個不幸的人表示了哀悼,這個案件當然不難判決,只是他在簽署判決書的時候微微遲疑了一下,他看到了那條狗的眼睛,它并沒有流唾液,也沒有眼睛發紅,畏懼風和水,看上去并不是一只瘋狗。

  但也有一些大狗會因為認為“孩子”,尤其是襁褓中的嬰兒比它等級低,或是受了刺激,而毫無預警地暴躁起來的,不過他還是隨口問了一句:“有人看到這條狗咬了孩子嗎?你,或是乳母?”

  他的問題讓主教頓了一下,而那個原告更是面露迷惑之色:“什么?大人?”他回憶了一下,痛苦讓他的臉揪成了面團,“不,我沒有看見,我聽見孩子的乳母在尖叫,我們跑了過去,就看到搖籃邊血跡斑斑,我們沿著掉落的物品,血,一路追蹤過去,就看到狗,還有我的孩子……”

  塞薩爾稍稍低下頭,注視著那個臉上猶有淚痕的男人,“你親眼看到它在撕咬孩子?”

  男人似乎想要回答:“是,”但他也猶豫了:“我不太清楚……”

  塞薩爾假設了一下當時的景象,狗兒發狂,乳母尖叫,而后襁褓被叼出很遠……

  “你們發現狗和孩子的地方,距離搖籃多遠?”

  “有好幾百尺了。”男人說。

  “我并不是想要寬赦一個兇手,或是叫一只魔鬼逃脫,但我想,若是你的孩子還未收殮,就去用尺子量一量他身上的傷口,看兩顆牙齒之間的距離——我知道這是一樁會叫人哀傷的事情,但——如果你愿意,你量過了孩子身上的傷口尺寸,然后拿去與狗的比對一下。”

  一條狗的性命當然并沒有什么緊要的,但罪魁禍首只怕并不是這只狗,或是別的什么。

  “大人,您的意思是?”男人囁嚅著問道。

  “我并不能確定發生了什么,畢竟我的圣人并不能窺見過去——它之前有發過狂,咬過你或是其他人么?”

  “沒有,”男人說:“之前也有小孩子和它戲耍,即便弄痛了它它也沒有露出過牙齒。”

  “那么就去看看吧,”塞薩爾說:“無論要做什么,也不急在一時。”

  男人遲疑了一會,看向主教,主教點點頭,他才向塞薩爾行了一禮,和另外幾個人一起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看來他是打算按照塞薩爾的話去做了。

  這樁案件暫且擱置,又有幾個農夫打扮的人走上前來,跪在地上,述說了自己的請求。

  他們提告乃是一群蟲子,沒錯,就是蟲子,“它們吃掉了我們的橄欖!”

  農夫說,他們居然還抓了一些蟲子放在草編成的籠子里帶來,作為被告的代表,“每年都有,”他們憤怒地說道“這些可惡的,魔鬼的小仆從們,每到了橄欖結果的時候,它們就飛了來,將卵生在果實上,它們的蛆蟲會吸干果實的汁液,要么叫果實掉落,要么就讓果實干癟,榨不出好的油來。”

  “今天它們格外的密集,每十顆果子上就有五只蟲卵,”農夫絕望地說道:“比以往的每一年都要多,大人,如果不能把它們驅走,我們收不了橄欖,榨不了油,換不到小麥,就沒法繳稅,還得餓死好多人。”

  這件事情可比之前的案件嚴重多了,塞薩爾望向主教,主教只是搖搖頭:“這幾年魔鬼派出的仆從確實要比過去多,我們舉行了彌撒,也舉著圣像游行過,還給橄欖樹撒了圣水——但,我想,這可能是因為他們之中的而某個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他轉向農夫,露出嚴厲的神情——他說,他將會派教士去調查此事,如果確定,是人類的罪過,那么作為神在塵世的代表,他們將會采取極其酷戾的手段,對罪人進行懲罰,處以火刑或是水刑。

  但如果并沒有找到罪人,那么只能說,這是上帝的懲罰,所有的村民都要為此服役,罰款和做懺悔。

  而若是如此,災情還是沒能得到緩解,那么肯定就是魔鬼在作祟,他將會發布公告和文書,將這些蟲子罰出教會,打入地獄——塞薩爾看著主教,發現他確實是認真的……不是在說笑或是打趣。

  之后,主教還讓農夫們將那些被抓住的蟲子帶上來,親自執行了“碾壓”的嚴酷刑罰,這些應該是某種蠅來的蟲子被壓得劈啪作響,塞薩爾卻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才好——不過他還是非常嚴肅地舉起雙手,鼓掌以表示對主教先生的欽佩與感動……

  但這樣肯定不行。

  塞薩爾已經做好了晚上去找主教先生談談的準備,畢竟伯利恒的橄欖產業也是他收入的一部分,他插手其中無需擔憂會被人質疑越俎代庖。

  主教先生擦了手,換了鞋子,回到了座位上,此案的原告感恩戴德地退下,原本之后就是那樁男人和女人的案件,但從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喧鬧聲,他們抬頭一看,不是那條狗的主人兼帶原告還能是誰?

  他一見到塞薩爾,就立即撲到在高臺下,流著淚,表示按照塞薩爾的吩咐,他們確實發現了這件慘事背后的端倪。

  他們檢查了孩子身上的傷口,那兩處最深刻的咬傷與狗兒的犬齒位置并不一致,隨后他們又嚴厲地審問了乳母,才知道,是乳母瀆職了,她靠在搖籃邊打了一個盹,等到聽見嬰孩大哭,才發現它已經被一只野獸拖走了。

  在她大叫前,狗兒就追了出去,等到人們到來,看到了死去的嬰孩和狗,以為是狗襲擊了嬰兒,而她為了掩飾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的過錯,就順水推舟,說是狗兒咬了孩子。

  人們又追出去一段路,果然看見了一條倒斃在路邊的老狼。

  她狼狽不堪地被人們拖到高臺前的時候,還在振振有詞地狡辯,無論如何,她都不覺得自己應該為此事背負多少責任,這就是天主的意旨,魔鬼的作弄,叫這個孩子受苦遭難……當然,她這么說,免不了又要挨上幾拳頭……

  主教也很生氣,主要是因為這個愚蠢的女人竟然將天主與魔鬼相提并論,他給了她足夠嚴厲的處罰,囚禁,服苦役還要賠償雇主的損失。

  而那條幸運的狗則被主人帶了回去。

  “不過你怎么猜到狗兒是去保護孩子,而不是去殘害孩子的呢?”主教問道。

  “我曾聽說過相似的事情——一只忠誠的狗,見到小主人被狼襲擊,就勇猛地撲上去,與野獸搏斗,并且將小主人的軀體帶回他的家,但人們只看到了它鮮血淋漓的牙齒和身體,就以為它恢復了野性,吃了自己的小主人,就將它打死了,但它只是履行了自己的職責罷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情。”主教說:“簡直如同看見了所羅門王似的。”他把這個故事牢牢地記了下來,并準備回去就把它抄錄在日記里。

  這樁案件確實足以讓人們津津樂道一番,也讓他們對之后的判決更感興趣了。

  第三個案件并不怎么復雜,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樁離婚案。

  在開庭之前,就有人在廣場上挖好了一個洞,現在衛兵們走過去,將木板掀開,洞口高約半人,一個人寬的直徑,這時候,原告和被告都走上前來,他們原本是對夫妻,卻因為不可調和的矛盾而要離婚——若他們之中有一個是國王,或只要付得起錢請求教皇開具證明,以此來表明婚姻無效——這件事情就不算什么。

  但若是他們只是一對兒普通人……卻依然要離婚的話,那么就只能采取“決斗離婚”的方式了。

  決斗離婚的意思就是,夫妻倆打一架——你死我活的那一種。

  “這場決斗丈夫顯然更占優勢。”主教附在塞薩爾的耳邊說道。

  此時身材結實的丈夫已經被捆住了一只手,放下了坑洞,他那只自由的手中握著一根粗壯的木棍。

  而妻子確實要比丈夫纖細得多,她站在坑洞外,手上提著一個布袋,布袋里裝著一塊石頭,她可以用石頭敲打丈夫,若是能將丈夫打暈,把他拖出坑洞,就是她贏了。

  相反的,若是丈夫打倒了妻子,把她拖進坑洞,就是丈夫贏了。

  “贏了會如何?”塞薩爾問道。

  “妻子贏了,丈夫斬首,丈夫贏了,妻子火刑。”主教說。

  決斗開始前,妻子突然抬起頭來,看向高臺,塞薩爾差點驚訝地叫出聲,他一開始還沒認出她來,但在看到那雙掩蓋在蓬亂頭發下的眼睛時,他就想起來了,這不是幾年前,他在圣墓大教堂做苦修的時候,被希拉克略和阿馬里克一世安排來有意求告的女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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