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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福斯塔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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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大維奇爾并未食言。

  第二日的黎明還未到來,沙瓦爾的親衛隊就突然來到王者門守軍的面前,命令他們立即拋下武器,走下城墻,名義上是叫他們去休息和吃喝——他們甚至真的帶來了一馬車一馬車的蜜水、面包和肉。

  許多人受到了蒙騙,或者說他們已經疲憊到無法再思考了,他們溫順的下了城墻,盡情的吃喝一番后,就將自己投入到了再也無法醒來的酣夢中——沙瓦爾的親衛隊人數并不多,為了以防萬一,他們在這些人沉睡后就逐一將他們割了喉。

  有幾個較為警惕的家伙叫嚷起來,但沒有改變任何結果。等到沙瓦爾的親衛隊徹底占領了城門和塔樓,就向基督徒們發出了信號。緊接著,他們連同福斯塔特城內的基督徒一起,挪走了放在王者門后,預備城門一旦被攻破就傾倒下來的磚石,而后舉起沉重的門閂,合力打開了大門。

  仿佛就在一瞬間,阿馬里克一世的騎士們就已經策馬沖入了王者門。

  他們一抵達城內就展開了屠殺。無論是沉睡著的敵人,還是清醒著的敵人,甚至一些前來協助他們的基督徒也被狂躁的馬兒踢傷,或者是踩踏。

  更多的撒拉遜人被驚醒了,他們聽到有人在呼喊說,王者門被攻破了,立刻就知道這座巨城的淪陷已經是被注定的了。他們立即穿戴起來,手持武器去殺死那些他們所知的基督徒,城內很快就有多處地方發生了慘烈的戰斗。

  阿馬里克一世所率領的軍隊占領了王者門后,又立即沖向了勝利門,與勝利門外的圣殿騎士團彼此呼應,很快,在天色大亮的時候,勝利門也被攻破了,那些盤踞在城外,如同蟻群般,早已饑腸轆轆的軍隊急不可待的沖了進來,他們的馬蹄踏過每一條街道,騎士和扈從則沖進了每一個居所,他們殺死男人,也殺死女人,甚至孩子也難以幸免。

  他們沒有饒恕任何人,一個騎士進了一個房間,或者是住所,他就成了那里的主人,他會命令他的扈從和仆人看守好門口,不讓任何人進來,或者是在門前放上自己的盾牌,一般來說,其他騎士看到這樣的標志,就會轉身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金幣,銀器皿,衣服,葡萄酒,橄欖油,裝滿了小麥和大麥的瓦罐……這些都算是他們的戰利品,尾隨著軍隊而來的商人們會迫不及待地跟上來,與騎士談妥價錢后,它們會被迅速地送上馬車,運到港口,而后在另一個城市被售出。

  當然,論起富庶,平民或是商人的家庭永遠無法與王宮或是寺廟相比,尤其是撒拉遜人極其熱衷于用寶石,黃金和銀來裝飾他們的廟宇——騎士們有意避讓開了哈里發的宮殿,雖然一看那座堂皇高大的建筑,就知道里面有多少可掠奪的東西——但誰都知道,它應當是屬于國王阿馬里克一世的。

  但就是那些撒拉遜人的寺廟里所搜刮到的金銀、寶石與綢緞,甚至還有大量的谷物、油脂、酒也足夠讓他們欣喜若狂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會有福斯塔特這樣富饒的地方,它的寺廟簡直就是圣經中所描述的所羅門圣殿。

  所有的木頭都散發著香氣,大理石的墻上鑲嵌著銀或者是金的經文,而在一些地方垂掛著白色與紫色的絲綢,這些絲綢后來都被騎士門取下來,奉獻給了教士,讓他們盡快做成舉行彌撒時所要穿的祭衣。

  教士當然是欣然笑納,騎士們對異教徒寺廟的破壞也可以視作一種虔誠的行為,也給他們省去了很大一份氣力——畢竟在福斯塔特城內的這兩座大寺廟,將來都是要改建成教堂的。那些鐫刻在大理石墻壁上的經文,精美無比的圣龕,象征著異教崇拜的宣講臺和其他標志性物品,當然都要被拿走,毀掉。

  雖然被剝除了這些裝飾物后,墻面和地面必然留下痕跡,但只要拿絲毯和帷幔遮一遮就沒事了。

  他們舉起隨身攜帶來的大十字架,掛在了撒拉遜人的禮拜大廳最為整潔和干凈的西墻上(面朝亞拉薩路),然后又搬來沉重的橡木祭壇(也是他們帶來的),鋪上了白色的亞麻布,擺放上了經書和圣器。

  等到虔誠的信徒們送來了如祭壇畫,圣人像,小十字架與蠟燭之類的東西后,這里雖然還有些不倫不類,但已經可以成為供國王與貴人們祈禱的場所了。

  它們也是最先被打掃出來的。那些刀劍劈砍的痕跡,那些尸體,那些血跡在第二天就消失無蹤了。宗主教希拉克略領著教士們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彌撒,阿馬里克一世和大騎士團的大團長,還有他的附庸們,以及參與圣戰的各位爵爺一同聆聽了布道,做了祈禱,領了圣餐之后,他們的游行隊伍走遍了整個福斯塔特。

  福斯塔特曾經有多少人呢?八萬,或是十萬。

  這里與比勒拜斯不同,在這里,你看不到隱藏在小巷之中,向他們投來憤怒或者是漠然目光的群眾,這里的撒拉遜人仿佛在一剎那間就消失了,仿佛從來就沒有過這些纏著頭巾,穿著大袍的人,他們像是行走在一座死城里。

  這座城市今后會怎么樣呢?

  應該如曾經的亞拉薩路一般吧,亞拉薩路最初被攻破的時候,也同樣遭到了無分信仰,身份,男女與老幼的殺戮,就如瓦爾特所說的,那時候的,他們只要見了異教徒,就會讓他們嘗嘗刀劍的滋味,即便是嬰兒也不例外。

  但你要說在這場屠殺中有幸存者嗎?有的,只要他們能夠艱難地捱挨過最初的那一段時間,等到基督徒的國王阿馬里克一世踏入了城內,重新頒布法律,或者說找回秩序,他們就可以走出來了,即便會被驅逐,什么都不允許攜帶——包括他們曾經最愛的與愛著他們的,他們唯一能夠帶走的就只有仇恨與性命。

  但那又怎么樣呢?一座城市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它有存在的必要,要么是因為軍事,要么是因為經濟,或者是如亞拉薩路那樣兼具三種意義——軍事、經濟和宗教。

  它們是金蘋果,也是海倫,或是伊甸園,沒人會愿意舍棄它,遠離他它,慢慢的這里又會聚集起人群來,無論統治者是撒拉遜人還是基督徒。

  第三天,王宮中那些守護在哈里發阿蒂德身邊的士兵和仆從也被沙瓦爾解決了,這個肥胖的叛徒用絲綢鋪地,與其他愿意服侍基督徒國王的大臣和將領跪伏在兩側,恭迎阿馬里克一世踏入他的宮殿。

  “我聽說哈里發阿蒂德和我們年齡相仿。”鮑德溫騎在馬上,俯身與塞薩爾說道:“也是一個少年人。”

  “他會被殺死嗎?”

  “我不知道,但如果可能,我的父親不會把他留在這里,他會被送到其他的城堡去——據說撒拉遜人十分地忠誠,尊崇與愛戴他,他們說他是神明的化身,能夠讓尼羅河泛濫。”

  “哎呀,別聽那些無稽之談。”

  塞薩爾轉過頭去,無可奈何的發現那正是他們的老朋友,若弗魯瓦,“圣殿騎士們都這么喜歡神出鬼沒地偷聽別人說話嗎?”

  若弗魯瓦毫不客氣的擠在了兩個孩子之間,“他比你們大一些,但沒法跟你們比,他就是一個活在女人堆里的紈绔子弟。”

  “女人?”塞薩爾問。如果哈里發阿蒂德與他們同歲,那么阿馬里克一世首次攻打埃及的時候,他才幾歲?

  “你見過他?”鮑德溫問。

  “就在你父親第一次攻打福斯塔特的時候——女人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宮廷中一向如此,也只有在這兒……”若弗魯瓦先回答了鮑德溫的問題,而后又回答了塞薩爾的問題,接著悠然地說道:“沙瓦爾許諾說,只要阿馬里克一世能夠趕走和殺死他的敵人,他愿意為此支付兩百萬個金幣。”

  圣殿騎士不懷好意地說道,“那時候你的父親并沒有如人們以為的那樣輕信,他叫我去見沙瓦爾的主人,也就是哈里發阿蒂德,詢問他是否能夠為這份契約做保。他還特意囑咐我說,到時候一定要和哈里發握一握手,叫他發下誓言才能夠回來。”

  “你做到了?你做到了。”鮑德溫肯定地說。

  “也不是什么難事。”若弗魯瓦無所謂地道:“我說過,去掉哈里發的冠冕,去掉那些套在他身上的,所謂的默罕默德后裔的華麗外衣后,他也就是一個最普通也不過的少年,甚至比一般人還要差些,我沒有向他鞠躬,也沒有阿諛奉承他。我甚至可以說是命令般的要求他與我握手,他居然也同意了,雖然這讓他身邊的那些奴才都露出了憤慨的神情。”

  “你之前居然沒和我們說過。”

  “有什么好說的呢?如果他們的哈里發阿蒂德是個強壯的武士,得到了他們先知的啟示,能夠空手扼殺豹子,一斧頭砍斷攻城鎚,馳騁在戰場上,叫他的威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話,倒是值得我好好的吹噓一番。

  但他呢,一個被錦緞堆起來,如同女人般的家伙……哦,”他瞥了一眼塞薩爾,“我不是在說你——總之你們很快就要見到他了,見到他,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塞薩爾在比勒拜斯已經見過了哈里發的宮殿,不過那里終究只是行宮,與這座龐大的建筑群完全沒有可比性。

  哈里發在福斯塔特的宮殿簡直就如同一座新的城市。

  他們騎馬從高聳的拱門進入,一路上不知道經過了多少鱗次櫛比的建筑,庭院和密林,才終于來到一座鑲嵌著綠色與藍色馬賽克的城墻前,大門向著兩側打開,但迎面而來的不是明亮的庭院或是奢侈的廳堂,而是一條幽暗的甬道,甬道兩側還站立著撒拉遜人的衛兵。

  阿馬里克一世身后的騎士們下意識地直起腰,忘記這里早就被國王的軍隊占領了,這些撒拉遜人還佩戴著彎刀,但刀鞘里空無一物,就像是現在的福斯塔特。

  果然,等國王下馬,走向甬道的時候,這些纏著頭巾的衛兵全都恭敬地半跪了下來,并沒有半點僭越無禮的舉動,他們一起走了很長的一段路,這段路不知道為什么被有意締造得格外陰冷漫長——“當那些維奇爾和埃米爾(地方上的行政長官與軍事首領)走過這里的時候,肯定會格外的緊張與憂心忡忡。”鮑德溫對塞薩爾說。

  “一百年前或許如此。”塞薩爾毫不客氣地說,法蒂瑪王朝與亞拉薩路王國是完全不同的政治體系,前者的宮廷中君王有著一言定生死的權利,后者的宮廷中國王更像是一個大家長,他擁有比其他成員更多的權力,但這不意味著他可以為所欲為。

  只是擁有一切也未必是樁好事,就像是這位哈里發阿蒂德的祖父,父親,兄長的死亡都和正常沒什么關系,而他自己也是兇多吉少。

  而在甬道的盡頭,竟然是個巨大的湖泊,人們需要穿過一座白色大理石的橋梁才能抵達對面的建筑,而在湖泊的左右兩側,在低垂的翠枝之間,隱約傳來了動人的歌聲與鳥兒的鳴叫。

  等他們踏入哈里發的宮殿時,幾十個宦官依然殷勤地服侍在年輕的哈里發身邊,他果然如若弗魯瓦所說,是個羸弱的少年人,裹著巨大的頭巾,頭巾上插著一根鑲嵌寶石的金羽毛,身著深紫色的絲袍,他嘴唇發白,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狀況還是因為不可測的命運。

  沙瓦爾望向他的時候,居然沒多少輕蔑的意味,反而有些憐憫,他仍舊無比卑微地跪在地上,三次跪拜,并親吻哈里發阿蒂德的腳,并攙扶著他,把他領到阿馬里克一世的面前:“請憐憫他吧,”沙瓦爾說:“他也曾是個和您一樣的君主,他和您的兒子一樣大。”

  阿蒂德在沙瓦爾的示意下向阿馬里克一世鞠躬,并親吻了他的手。

  “我寬恕你,”阿馬里克一世說:“只要你別做蠢事。”

  沙瓦爾松了口氣,他放開手,仍由幾名騎士將哈里發阿蒂德帶了下去。

  “我為您準備了一場盛大的宴會。”沙瓦爾說:“陛下,您是這座宮殿,這座城市,這個國家的新主人了,您應當在這里款待您的客人,好叫他們知曉您的權威與慷慨——我也已經為您準備了贈送給他們的禮物——不在那一百萬個金幣之內。”

  阿馬里克一世似笑非笑地瞥了沙瓦爾一眼,沙瓦爾卻只是低下了頭:“我很有用,陛下,您會發現,我很有用。”

  也不知道當初沙瓦爾用的是什么借口,無論讓什么人來看,這場宴會都稱得上是美輪美奐,毫無缺憾,他成功地將撒拉遜人與基督徒們最熱衷與最擅長的娛樂與美食糅合在了一起,大量的,熱氣騰騰的肉食,甘甜的葡萄酒和爽口的啤酒,撒了珍貴香料的湯和水果,澆淋著蜂蜜而變得金燦燦的成迭的蜜餞與糕餅……

  詩人唱起了查理曼大帝,埃涅阿斯(羅馬的創建者),亞瑟王的故事,撒拉遜人的樂師也彈奏起了他們的音樂,沙瓦爾身邊的宦官也領來了幾個美貌的女奴來跳舞,她們或許并不能與希比勒公主相比,但也有一種別具風情的美貌,至少有幾個爵爺已經交頭接耳,詢問是否有奴隸商人出售年輕的撒拉遜女人。

  塞薩爾因為鮑德溫的關系,也得到了如同王子般的待遇,這種待遇如同溫熱的浴水那樣能叫人渾身酥軟,忘乎所以,他卻不怎么感興趣,尤其是廳堂里的氣味越來越駁雜,厚重的時候,他更是想要離開——他低聲和鮑德溫說了幾句,獨自起身走到門外。

  說是門外,也不那么確切,因為他們是在一個面對湖面的多廊柱大廳里舉行宴會的,從座位上就可以眺望波光粼粼的湖面,兩側是猶如天鵝雙翼般展開的露臺,露臺上花草繁茂,月光皎潔,空氣更是清涼得猶如一捧冰水。

  “誰?!”

  塞薩爾才獨自待了沒一會兒,就看到一個影子緩慢地出現在自己身側,他沒有大聲叫喊,因為來人已經露出了身形——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年人,一見到他就立即跪伏在了地上。

  他甚至比塞薩爾還要小一些,有著乳白的膚色與褐色的短發,還有一雙藍眼睛,塞薩爾微微一怔,頓時感覺到一陣不舒服,那人……是個宦官。

  “請不要高聲叫喊,大人,”他懇求道:“我是受了別人的委托,為他送一封口信給您。”

  “誰給我的口信?”塞薩爾并不認為這里有誰需要傳口信給他。

  “他說,他憐憫了那只從他面前走過的牛,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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