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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德溫抬起手來,啪地一聲蓋在了自己的額頭上,能讓一個正處在應當無憂無慮的年紀,也幾乎不會有經濟或者身份上的掣肘的少年人做出這樣的動作,理查功不可沒。
他們只是力竭,沒有受致命傷。所以被接應下來之后,不過好好的睡了一整晚,又接受了教士的治療,就立即又變得活蹦亂跳了。
而塞薩爾要比他們晚醒上那么半天,可就是這么半天,理查就讓鮑德溫由衷地覺得,他的父親亨利二世也不知道造了多少罪孽,才有了這么一個兒子,不,應該說他的母親阿基坦的埃莉諾也同樣罪孽深重。
雖然以我們的眼光來看,理查是很愛他母親的,但無論如何,鮑德溫都沒想到理查曾經兩次提起要為塞薩爾締結一門婚事,指的竟然是他的母親。
“埃莉諾?”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鮑德溫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隨后他想到這可能是理查的妹妹,阿基坦女公爵與亨利二世倒數第二的女兒,與母親同名的埃莉諾,62年生的,這樣算起上來年齡上倒是很合適。
“但我的妹妹并沒有領地啊。”理查誠實的說道,“我說的是阿基坦的埃莉諾,我的母親。”
鮑德溫一時間甚至找不出什么話來回答他。他張口結舌,好一會兒才說,“你是想要向教皇申請你母親與你父親亨利二世的婚姻無效嗎?”
這可是一樁大事,不但涉及到面積廣闊的阿基坦的歸屬,還涉及到埃莉諾在嫁給亨利二世后所生的幾個孩子的正統性,一旦婚姻被視作無效。這幾個孩子連同理查一起都要變成私生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才說……”
“我的父親已經很老了,他活不了幾年。”
“這不是活得了活不了的問題。”鮑德溫高聲喊道。
就算亨利二世去世了。作為他的遺孀,英格蘭的王后,阿基坦的女公爵,也不可能將自己交付在一個普通的年輕騎士手中。
或許安條克的康斯坦絲(就是博希蒙德的母親)可以這么做,但這是因為圣地的幾個神圣王國都有其特殊性。即便如此,康斯坦絲依然在博希蒙德成年后,失去了騎士們對她的支持,她失去了手中的權利,被自己的兒子放逐到某個偏僻的修道院中,孤苦伶仃地了此一生。
若塞薩爾是他真正的兄弟,或許還有點可能,畢竟他和理查之間還有見鬼的親戚關系——關系還相當近。
他的祖父富爾克五世在之前的婚姻中有一個兒子,就是亨利二世的父親若弗魯瓦,綽號“美男子”“金雀花”的那個,他通過婚姻得到了英格蘭的王位,他的長子“短斗篷”亨利二世就是理查的父親。也就是說他們有著一個共同的先祖,鮑德溫居然還是理查的堂叔……
但問題是,塞薩爾并不是,他的起點遠比大部分騎士低得多,要與埃莉諾這樣的大領主聯姻,除非他能夠在鮑德溫即位后,憑靠手中的刀劍,為自己打下一個王國來。
即便如此,因為涉及到阿基坦的歸屬權,英國人和法國人都會對這個幸運兒群起而攻之。
簡單的說明一下,阿基坦的領地面積有多大?三分之一個法國,遠超現在法國國王路易七世的直轄領地,而且埃莉諾已經嫁給了亨利二世,并且與他有了多個子女,理查不久前才被確認為阿基坦公爵。
也就是說,在埃莉諾去世之后,他將會成為這片領地的主人,突然跳出一個埃莉諾的新丈夫是怎么回事?
在這樣緊要的問題面前,埃莉諾與塞薩爾的年齡差倒不是什么大問題了。
發自內心的說,如果塞薩爾真正能夠通過這樁婚姻得到阿基坦的話,鮑德溫還真的會大力支持,可惜的是不能。
“那你怎么辦?”
“我一直就想要放棄領地,加入騎士團,圣殿騎士團和圣堂騎士團都可以,或者是您父親的圣墓騎士團。”理查理直氣壯的說道。
“我更愿意成為一個騎士,而不是國王,我更愿意為基督作戰,而不是為了我的父親,或者是君主。我想要做成這份神圣而又偉大的事業,寧愿如亞瑟王那樣死在戰場上,而不是庸人才會喜歡的床榻。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非常不錯,“等我父親死了,我的兄長會繼承他的王國,而我的母親——她正需要一個年輕強壯,又忠誠英勇的騎士來護衛她。”
他擺擺手,“我之所以愿意成為阿基坦公爵,只不過是為了幫助母親保住她的領地罷了。我的父親一直對她的嫁妝虎視眈眈,蠢蠢欲動。”
“塞薩爾又是那樣的年輕。”他直言不諱地說道:“他若是與我母親結婚,那么他更多的還是要依賴我母親以往的威望,以及人們對她的愛重。
他要建立起自己的權威,還得等我的母親去世,那時候他也應當與阿基坦的貴族與子民們建立起了穩固的關系,可以平靜地完成權力的交接。
我也不用再為我的母親,姐妹和兄弟擔心了,而且塞薩爾又是那樣的漂亮。即便他與我的母親不會有孩子,單單每日欣賞一番,也能叫我的母親在余生中心情愉快,容光煥發了。”
鮑德溫……鮑德溫已經木了。
他只得警告理查說,如果他膽敢將這個設想告訴他之外的人,他就立即去見阿馬里克一世,把他馬上捆起來,送上拉法或者是雅法的船,一路把他送回倫敦,讓他的父親收拾他。
理查只能悻悻然地閉上嘴,“這件事情完全可行,”他咕噥道,“難道你還不相信你的兄弟嗎?而且,如果他在阿基坦遇到了危難,我也會率領著軍隊去幫助他的。”
在走入帳篷之前,他還在竭盡全力地想要說服鮑德溫,并且終于暴露出了可恥的真實意圖。
他的意思是說,在這場戰役結束之后,這里就應當沒什么大仗可打了,塞薩爾留在這里,白白地耗費青春,多可惜?
他可以先將塞薩爾帶回倫敦或者阿基坦。他的母親已經被他們的父親囚禁了起來,但沒關系,他相信有他和塞薩爾,他們很快就會聚攏起一支軍隊來。
或者他還能設法取得路易七世的幫助,反正這家伙一直想著給他的父親找點麻煩,只要將他最后的企圖隱藏好,說不定事情還會超乎尋常的一帆風順呢?
至于什么時候把塞薩爾還回來?當然是等下一次十字軍東征啦,到時候他和塞薩爾會一起來到亞拉薩路的,帶著他們的軍隊。
“然后打完了再一起回去是吧。”鮑德溫忍不住諷刺他。
“如果我能夠打下一片領地,我就留在這里。”理查充滿期望地說道,“塞薩爾可以回去,等到下一次東征再來和我們見面,多好,鮑德溫,說不定我們將來還能成為圣鮑德溫,圣理查和圣塞薩爾!”
遭受了如此暴擊的鮑德溫還能怎么辦?
但出于一個兒子對父親的體貼,他沒有將這番暴論重復給阿馬里克一世聽,阿馬里克一世還一廂情愿地認為,有理查這樣一個英武過人,身份高貴的后輩,著實是件快事。
他稱贊了理查的勇氣與虔誠,感謝了他對鮑德溫的幫助,但同樣也隱晦地提出,他不該讓他的父親和母親那樣擔心,他說他已經寄信給亨利二世,大力夸獎了他有這么一個出眾的兒子,并且代為請求他寬恕理查之前對他的冒犯。
理查想不想要這份寬恕暫且兩說,他在阿馬里克一世面前倒是表現的相當優雅從容,謙卑內斂,至少他沒有提起想把自己的老媽埃莉諾嫁給塞薩爾的事情。
阿馬里克一世之前隱約聽說過,他有意為塞薩爾尋求一門婚事的事情,卻沒有放在心上,畢竟自從塞薩爾有了身份后,想要做媒的人大有人在,只不過有人詢問鮑德溫而有人詢問他罷了。
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只會以為理查說的是他母親的某個侍女,一個低級貴族的次女,或者是幺女,阿馬里克一世甚至沒想過理查自己的姐妹,怎么可能?
讓阿馬里克一世來看,塞薩爾將來的妻子應當是遠離亞拉薩路,法蘭克一處偏僻領地的某位女性,免得他在圣地之中擁有更多的權利和支持者,姓氏和門第都無所謂,但一定要富有,非常富有——可以保證在塞薩爾得到一塊領地,并且將它建設起來的時候,就不會擔心捉襟見肘。
他知道鮑德溫的性情,他會固執地拒絕曾經舍棄過自己的人,但若是他認可的朋友遇到了麻煩時,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傾囊相助。
希拉克略更是沒有想過,他對塞薩爾未來的期望與阿馬里克一世差不多,但著重點放在了騎士團的高層,和鄰近的附庸身上,前者可能并不怎么在乎塞薩爾的過去,后者則有可能為塞薩爾帶來一筆固定的嫁妝,也就是領地。
聽了理查的話,希拉克略還笑了出來,他倒不認為理查能夠真的給塞薩爾招來一門好婚事,但理查是什么人?
阿基坦公爵和普瓦圖伯爵。
鮑德溫雖然受到了天主的賜福,將來即位時無需擔心會有人拿他的病癥說話,但若是他真的活不到三十歲,塞薩爾怎么辦?他雖然已經是亞拉薩路的宗主教了,但他很清楚他的地位來自于阿馬里克一世——就像是塞薩爾的地位來自于鮑德溫,一旦失去這兩個依持,他們的敵人會迫不及待地伸出利爪和獠牙。
除非他們能夠在此之前奠定無可撼動的基礎,但,太難了。
可若是塞薩爾能夠得到理查的青睞,他相信塞薩爾也同樣可以在阿基坦的宮廷里謀得一席棲身之地,而且三十歲,正是騎士們年華最好的時候,年輕力壯,富有經驗,就連他也有了一條退路,亞拉薩路雖然神圣,但恐怕沒法和陽光充沛的法蘭克南相比——在養老這方面。
在理查說出他真實的名字之前,塞薩爾就從小榻上站了起來,他的衣服也被修士們換過了,身體也被擦拭過,他試著感受了一下,之前的酸楚,疼痛與疲憊就像是從來沒存在過似的,他向理查重新行了禮,接受了理查的禮物——理查直接摘了那枚金十字架掛在他的脖子上。
“我昏睡了多久?”
“沒多久,現在是第二天的黃昏,”鮑德溫說,“我們大獲全勝,”說到這里,就算是他也不由得有點激動:“現在勞代島是屬于我們的了,可惜福斯塔特的撒拉遜人見到事情無法挽回,就立即燒掉了吊橋和下面的木橋——”
“你說的都是對的,”理查補充道:“那時候我們已經沖到了堡壘的最高處,又有太多敵人,所以沒能看見——撒拉遜人確實在上游預備了一些船只,第二批沖上橋梁的騎士就遭到了他們的狙擊,不過有人記得你的提醒,騎士們一直防備著,所以沒有遭到損失。”
“我們的人怎么樣?”
提到這個,鮑德溫更是喜悅:“沒有死亡,就算是在橋梁上跌下去的那兩個人,也只是斷了幾根肋骨,之后在堡壘中戰斗的時候,因為我們攔截住了從吊橋來的撒拉遜人的援軍,而我父親的騎士又從堡壘的右側阻攔住了從木橋來的撒拉遜人,他們雖然戰斗得有些艱難,但還不算太糟。”
“國王那邊……”
“王者門那邊——還有勝利門那邊,都沒能取得太大的進展,”理查說,雖然沒有明著指出,但從他的臉色就能看出福斯塔特那邊的戰局并不順利,“蠢貨太多,而福斯塔特也確實是一座大城……幸而我們這里取得了勝利。”
不然的話,一開始就屢屢受挫,很容易讓人生出畏懼和退縮的心理,阿馬里克一世也很清楚,如果只憑著自己的軍隊與騎士,根本沒法完成對福斯塔特的包圍。
“大人!”
就在理查還想要抱怨些什么的時候,一位傳令官突然走了進來,他手中持著國王的敕令,面色嚴肅地向鮑德溫與理查傳達了國王的命令。
“正有一支撒拉遜人的援軍從吉薩來,大約有五百人,”他將敕令交在理查手中:“國王命令你從他的預備隊里挑選你認為合適的騎士,去阻截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