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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發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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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當初,”塞薩爾問道:“我并沒有直接殺了那些意欲對我不利的仆人,而是向你們申訴或是逃走……”

  鮑德溫合上書本,如塞薩爾所說的那樣假設了一番。

  “嗯,”他遲疑地說:“或許你會被送走吧,”他補充道:“我知道你是個仁慈的人,但如果你不僅僅是仁慈更是優柔寡斷的話,就不適合在亞拉薩路生活,你會死的,即便是為了你好,我們也要遠遠地將你送走。”

  這是一個可以預料得到的答案,塞薩爾的心中一片平靜:“那么你呢?”

  “我?”鮑德溫啞然失笑:“就在你來到這里前不久,那時候我還是健康的,九歲的誕生日過去不久,就在父親和老師的監督下處死了一個卑劣的盜賊。”

  “他來自于下洛林,是個爵爺,”他繼續說道:“因為這個緣故,我父親允許他在雅法附近的一塊小領地上建造城堡,當時他慷慨地許諾說,所有經過他這里的朝圣者都將在他的城堡中獲得安全,溫暖與免費的食物和水。

  之后他似乎也如實地兌現了自己的諾言,一群又一群的朝圣者進入了他的小城堡,休息一晚后又精力充沛地離開,他們滿懷著對這位主人的感激之情,發誓要在基督的墓前為他禱告。

  事實上,離開的人確實很多,但也有一部分人永遠地留了下來。

  他是個狡猾的獵人,要知道,朝圣者們多半成群結隊,以村莊或是教區,又或是一個城市作為一個整體;也有富有的朝圣者,會請求領主派遣騎士護送(有償)或是雇傭傭兵。

  但也有些天真的信徒,以為既然有國王頒布了‘任何傷害朝圣者的人都將被處死’的嚴苛法律,又有天主無時不刻的注視,在這片流有基督之血的土地上就不該有任何罪行才對——他們進了城堡,在酒水的蠱惑下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他們的親友遠在千里之外,腰囊中裝滿金子或是銀子,圣地也沒有他們的親眷和朋友,即便有姓氏也不顯赫,”說到這里,鮑德溫看了塞薩爾一眼:“在得到一個單獨的房間時他們還樂得不行,結果不是在黑夜中被勒死,就是被一錘子砸死。

  這位子爵先生做事也很謹慎,他甚至沒有如一些人那樣將年輕的受害者賣給異教徒做奴隸,所有的尸體都赤裸地丟入密林,一夜間野獸就能幫他完成之后的工作,你猜他是怎么被發現的?”

  “怎么被發現的?”

  “希拉克略隨手拿了他的城堡來給我做數學題,這比單純的數字要有趣得多,他讓我來計算要維持一座有十五個騎士,三十個扈從,五十個武裝侍從,二十名工匠以及一百名雜役的城堡每月需要多少支出……

  然后在去掉這些支出后,憑借著他的收入,按照每個朝圣者需要一個面包的額度計算,他還能接待多少人?”

  “差距懸殊?”

  “何止是懸殊,他早該破產了,”鮑德溫說:“有了疑問,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希拉克略向國王借用了幾個圣墓騎士,他們日夜在小城堡外觀察,監視,等到仆從們將尸體裝在糞桶里運出城堡的時候,”他做個了手勢,“人贓俱獲。”

  “他是個爵爺,不該被絞死——他還祈求決斗審判來著,但沒有一個騎士愿意答應,最后是阿馬里克一世覺得,這或許是個合適的教課材料,雖然希拉克略覺得我那時還不是一個扈從,這門課程有些過早,但誰知道之后還會不會有這樣一個蠢貨呢?

  不過這門課程我完成得不怎么樣,”鮑德溫遺憾地說:“那時候我還未曾受到賜福,雖然力氣要比同齡人更大些,但……”他沉默了一會:“他遭了很多罪,我也遭了很多罪,斧頭從我的手里滑脫險些砸中了我的腳趾頭,他的頭顱在落地時還在大罵和詛咒。

  有時候我也在想,我被染上了麻風病,是否就是因為我讓一個基督徒受到了不該受的折磨,天主才會如此地懲罰我。”

  肯定不是,塞薩爾在心中說,就算是有人犯了錯,那也是阿馬里克一世。

  一只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膝蓋上,“今天你去見了若弗魯瓦,他對你說了什么?”

  塞薩爾對鮑德溫很少隱瞞,要去見圣殿騎士,就更不會了:“他和我說了一些戰場上的事情,鮑德溫,我在擔憂,我……我或許并不是你們以為的,那種殺伐果斷的人,我見了弱者會心生憐憫,也無法憑借著自己的想法去審判他人……我……”

  “那有什么好擔心的,”鮑德溫意外輕快地回答道:“我命令你去做!我是你的主人,你要聽從我的派遣——血從刀劍上流過,并不會叫它失色,你亦如此——若有罪孽,全都歸在我的身上好了!”

  一邊說,他一邊仔細打量著塞薩爾的神色,他說出這番話來,當然是希望能夠解脫塞薩爾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鎖。

  鮑德溫一開始對塞薩爾不了解,現在至少也知曉了有三四分,至少他不是那種說一句“殺死異教徒不但不是罪過,還是功德”就能毫無心理負擔地去殘殺孕婦和嬰兒的人。

  但你要說他是個如同女人般多愁善感,無法提起利劍來的人,那又是在有意中傷。

  “你是在擔心,你會墮落成為你也看不起的那種人吧,”鮑德溫緊握住塞薩爾的手,認真地說道:“是的,我見過,他們滿懷著對天主的熱愛而來,但在饑荒,傷痛,死亡的威脅前卻不得不變成無法思考的野獸,那么,”他鄭重地問道:“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呢?

  “一個好人,在這個時代與這個地方,毋庸置疑的一個好人,“人們叫我‘小圣人’,”塞薩爾回答說:“但我從不放在心上,不是我生性傲慢,而是我知道這只是人們對我的謬贊與期望,但我覺得,你才是一個圣人,鮑德溫。”

  兩手空空的圣人誰都可以做,鮑德溫又有身份,又有權力,依然不會肆意地放縱自己,才是真正值得欽佩的人。

  “那么你就相信我吧,只管聽從我的命令,我永遠不會叫你去做那些違背了自身誓言的事情,永遠不會讓你成為連你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人,只要我在,你就永遠是塞薩爾。你愿意與我立下誓言嗎?”

  “我愿意。”

  希拉克略已經入睡了,被兩個孩子叫起來后,傾聽了他們的意愿,不由得感到了一陣遲疑。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他問鮑德溫,“若是立下這樣的誓言,你就等于擔負起了另一個人的命運哦?”

  “我明白。”鮑德溫回答:“但只有這樣的誓言才能保證塞薩爾永遠自由。”雖然塞薩爾是他的侍從,但等他們同時成了阿馬里克一世的扈從乃至騎士,他的主人就不是鮑德溫,而是阿馬里克一世。

  若阿馬里克一世只是法蘭克的一位領主,事情可能還好辦一些,但十字軍原先采用的就是“集體領導”的方式,““如開始的時候就規定好的那樣,任何人,無論高貴或低賤,都不得反對軍隊命令的任何事情。”

  雖然現在已經建立起了各大伯國和王國,但這條“律法”還具有著一定的效力,尤其是在戰場上。

  如果有人故意利用這點來為難塞薩爾,塞薩爾的處境就會變得艱難,他要么舍棄原先的自己,要么就被迫退出軍隊——但在歷任亞拉薩路國王就等于十字軍首領的狀況下,難道他還真要去修道院不成?

  “你也愿意相信鮑德溫嗎?”希拉克略問塞薩爾。

  “我相信他。”

  希拉克略第二次轉向鮑德溫:“但這樣的話——雖然我們都說,一同經過‘揀選儀式’之后就算是在天主的注視下成為了兄弟,但這種誓言說實話并不怎么牢靠——我是說,阿馬里克,雷蒙,博希蒙德,還有……”他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約瑟林,就是埃德薩伯爵。”

  這個名字在圣十字堡中很少被人提起,這是一樁丑聞。

  埃德薩,安條克,的黎波里,還有亞拉薩路本應是天生的基督國家同盟,但在1144年贊吉王朝攻打埃德薩的時候,無論是亞拉薩路還是安條克又或是的黎波里誰也沒出手,其中當然有很多原因……但說出來誰都顏面無光。

  更別說,埃德薩伯爵約瑟林49年參加第二次東征,被塞爾人抓住,關在監牢里,直到59年死去,都沒能等到有人來贖他。

  “可若是你們立下了那樣的誓言,鮑德溫,你就不再是塞薩爾的主人了,他與你將會是完全平等的,你可以命令他,他也可以命令你,你們要相互扶持,彼此擔保,這份契約不但要著落在你們身上,還要著落在你們的后代身上,若有一方違背誓言——就再也不會有人相信你們的忠誠。”

  “我當然理解,”鮑德溫發自內心地說:“何況對我來說,我何嘗不需要一個正直的人來牽住我的轡頭呢,”他轉向塞薩爾,“你擔憂你會改變,難道我就不會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天主的試煉不知何時才會結束,我知道有很多人都會在這樣艱難的歷程中發了瘋……我為什么不會是其中的一個呢?”

  他目光炯炯,“這樣才好,我對塞薩爾的制約可以讓他避開別人的惡意,他對我的制約可以讓他避開我的惡意,他相信我,我也相信他會是一個忠誠的人,不,我不是說,他僅僅忠誠于我,他忠誠于天主,因為他所走的路和天主指給人類的路是一樣的。”

  “你的父親會不高興的。”

  “一開始會,但想想就不會了。”鮑德溫說,“他一直在顧慮的事情得到了解決,付出代價的是我,塞薩爾的忠誠卻必須延續到我的后代或是我弟弟,甚至于他的后代身上,這豈不是一樁好事嗎?”

  希拉克略沉默了一會,“我必須征求國王的同意。”

  “你去吧,”鮑德溫說,“他會同意的。”

  鮑德溫對他的父親還是有所了解的,阿馬里克一世氣得要命,但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正如鮑德溫所說,此舉無疑是將他和一個奴隸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當然,這并不是說塞薩爾一下子就能成為亞拉薩路的王儲了,而是他們對彼此都負有責任,可以為對方作保。

  “最近就有一個這樣的例子,雖然雙方都不怎么情愿。”

  希拉克略說道:“你有聽說過卡斯蒂利亞的騎士羅德里戈嗎?他是卡斯蒂利亞的騎士,當初卡斯蒂利亞的國王桑喬與他的弟弟阿方索聯合起來攻打另一個兄弟加西亞,在這個過程中,阿方索又聯合了他們的姐妹烏卡,之中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但桑喬死了。

  桑喬死去之后,他的繼承人就是阿方索,他不得卡斯蒂利亞騎士們的信任,但誰也無法逼迫一個國王起誓,這時候,羅德里戈走了出來,他要求國王與他立誓——就是這個誓言,作為曾經俘虜過五個摩爾人國王的騎士,他提出這個要求并不算折辱。

  阿方索不得不接受這個要求,而后羅德里戈又要求他在圣阿格達教堂下起誓,國王也只能起誓……雖然之后他因為這份屈辱而驅逐了羅德里戈。但不管怎么說,他并沒有剝奪他的爵位與領地,而羅德里戈在憑借著自己的力量與智慧在異教徒的領地上立足之后,依然履行著自己的義務。

  大量的錢財流入了卡斯蒂利亞的國庫,當阿方索的被保護人被篡奪了王位后,他悍然出兵,殘酷地處死了那個叛徒,每次戰爭后,他都挑出最好的戰利品奉獻給國王,哪怕那時候他也已經是一方之主……

  而在1099年,他以一個基督徒國王的身份死去之后,他的遺孀無力繼續守住瓦倫西亞,也是阿方索國王給予了最后的庇護。”

  希拉克略注視著塞薩爾,他希望這孩子能明白,這樁交易看上去是鮑德溫吃虧,但真正要付出更多的是塞薩爾,鮑德溫現在仍舊痼疾纏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三十歲——誓言立下,亞拉薩路倒是多了一支有力的臂膀,可以支撐起這個國家四十年,五十年也說不定……

  別人不知道,希拉克略是知道塞薩爾身上有著一些征兆的,而叫他渾身顫栗的是,塞薩爾所感望到的圣人并未報出名諱,他卻依然能夠使用祂賦予的力量,而在所有的記載與經書中,唯一沒有姓名的就只有……

  “好吧,”他伸出手去撫摸塞薩爾的臉:“如果這就是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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