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都迎來終結的現在，人們歡呼慶賀，人們放松歡愉。
在這樣普天同慶的背景下，只有一種人無法發自內心地微笑。
那種人名為.復仇者。
在內心的憎恨燒卻干涸之前，他們或許永遠都無法迎來平靜，閉上瞳眸，黑暗之中就有仇人的嘶吼，有伙伴凄厲的慘叫，更有那顆在了卻夙愿之前無法停止跳動的心臟在紊亂地跳動。
希爾伯特讓昂熱就是這樣的人。
在學生們都進入祥和的度假期時，老人一如往日在辦公室加班。
他多次看向自己的手表，在某個時間點起身，他走過校園和熟悉的學生打過招呼，再走過圖書館的暗門，向諾瑪征求許可。
然后來到卡塞爾的地下世界。
卡塞爾的地下世界藏了不少東西，而昂熱這次的目標是瓦特阿爾海姆（Svartalfheim）。
這個名字出自于所謂世界樹的九大世界之一，是侏儒居住的地方。
侏儒在北歐神話中總是能工巧匠的代名詞，他們擁有種種神秘的力量和深邃的知識，打造出很多寶物，當年芙蕾雅想來串吊墜還得棲身于小矮人們呢。
而卡塞爾的侏儒就是裝備部 裝備部只是簡稱，全稱是‘煉金術與科學工程應用研究所’，裝備部的精英們不搞理論研究，他們的工作是如何把科學和煉金術的理論轉化為實際應用……雖然這些實際應用中百分之九十都是爆炸物。
這些情報卡塞爾的同學基本都知道，但是今天昂熱來到裝備部的目的有些不同。
“阿杜拉所長，這還是你第一次用這么急的語氣讓我過來參觀裝備部。”
在通往地下的電梯抵達前，昂熱看到了正在等待自己的裝備部所長。
阿卡杜拉所長是個阿拉伯人，面部肌肉發達，笑起來有點像是理塘人，很純真。
但是此時此刻的所長臉上沒有笑容，這很罕見，要知道，校長可是撥了一大筆經費給小矮人制作他們喜歡的大炸炸，這群溝槽的宅男應該每天都笑的和神經病似的才對。
昂熱為了放松氣氛，便抱著你不笑我笑的心態，嘻嘻起來。
“怎么？你們發現了新的龍王？”
“也有，不過還有比這更勁爆的。”
不嘻嘻。
昂熱的笑容消失了。
“龍王是——”
“問題不大，也就是我們在日本海溝那邊檢測的數據突然出了點問題，呃.里面有一點很微妙的波動，我們懷疑那是龍王的繭。”
昂熱徹底變了臉色，這個風雅男人銳利的眸子里思索著什么，對“日本”名詞有些許反應。
然而話題還在繼續。
“順帶一提，有比這更壞的消息。”
“不是很想聽啊.說吧。”
“日本方面的信息波動是突然出現的，但從龍王繭常態的規律性活動來看，我們懷疑這個“突然出現”并不是龍王突然出現的意思，更準確的說，我們認為這是早就存在的龍王繭，他并非突然出現，只是我們突然發現。”
阿杜拉所長神神秘秘地擠兌眼神向昂熱。
“校長，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嘛？”
其實阿杜拉沒怎么指望校長回答出來，在裝備部成員的眼中，其他人類基本就是白癡。
但就在所長打算自己回答時——
“意味著兩點。”
臉色不好看的昂熱回答。
“一，有人忽然把“正確的情報”發送到了裝備部，那這個人就有著足矣超越諾瑪防線的網絡手段，又或者超越卡塞爾層層防護系統的線下開盒能力。”
“二，我們都能發現的龍王蹤跡，距離更近的日本混血種們沒道理沒有發現，所以.日本方面一直在刻意隱瞞他們那邊的海域反應，這群人背叛之心都快憋不住了。”
阿杜拉所長的笑容消失了。
這家伙好討厭，我的“智者不耐煩將情報解析出來俯瞰凡人”橋段可怎么辦啊？
可不知道所長心里的小九九，昂熱現在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被自家養的狗背叛，而且自家院子還破了個洞.自己甚至不知道洞在哪。
不，不對。
無論線上還是線下，能入侵諾瑪的人才都少之又少。
就網絡技術而言，諾瑪基本就是神。
能夠讓諾瑪讓道的 路明非除外，就只有.
（只有那孩子了嗎）
昂熱心里有了人選，但更加糾結。
犯人的身份對他而言有些特殊，想動動不了，甚至不敢質問他什么。
昂熱心里越想越憋屈，而阿杜拉則帶著昂熱走過幾個拐角，來到了裝備部正式的入口。
這里是地下十層，很可能是現今人類文明在地下設置最深的科技化設施。
比他深的沒有比他更高科技，比他高科技的沒有人比他更深，這里就是全球獨一無二的要塞。
上面九層共有九層不同的隔離層，包括厚達3米的混泥土墻，50厘米厚的高強度裝甲，克制核武器攻擊的鉛鋯合金板……隔離層之間用大量的石墨粉末填充。
即使是龍王級別的敵人駕臨，除非是發動只存在于傳說之中的滅世級言靈，否則也別想把瓦特阿爾海姆怎么樣。
而阿杜拉所長和昂熱抵達門口時，他們很快就受到了迎接。
裝備部的內部設施就和科幻片沒有區別，一席白色，高科技儀器臺一字排開，在稍微高一點的地方是掛好的白板，上面經常性被大長串的公式覆蓋，只在角落會有研究員鬧別扭地寫上“午飯想吃黃瓜味薯片”之類的東西。
平日里，裝備部一般都會用死魚一般的眼神注視外人。
但是那天不一樣。
昂熱進入了裝備部，但是并未有魚群過來圍觀他，反而是裝備部的成員們都在房間內忙忙碌碌地穿行著，和往日展露著完全不同的氣氛。
昂熱忽然想到——阿杜拉所長見到自己的時候，說的可是也有，不過有比這更勁爆的 昂熱本以為這句話指的是那個神秘入侵卡塞爾裝備部的黑客或者日本混血種的反叛之心。
但如果.
這句話是字面意思呢？
如果真的就是有著，比龍王更值得讓人擔憂的事情呢？
“是軍備競賽，校長。”
阿杜拉見昂熱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便也不再藏著掖著，直接開口解釋道。
“雖然我覺得昂熱校長您也上了年紀，記憶力應該不怎么好，但我還是衷心希望您記得當初在飛機失事案件中，我們所捕獲的那個死侍。”
昂熱抽抽眉頭，回答道，“先不說你為什么和我說話時要夾雜著一句嘲諷我的臺詞，針對你的問題，我的回答是當然記得，那可是我寶貝學生拼了命才保下來的飛機。”
“那話就好說了。嗯簡而言之，我們對死侍進行了解剖，而解剖的結果是這個死侍就血統而言只是一個普通暴走的混血種，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但是在肉體結構上似乎出現了與以往死侍完全不同的的異樣變化。”
說罷，所長便走向自己的辦公桌，然后把一張照片遞交給昂熱。
“這是.”
照片中是死侍被切成好幾塊的碎肉組織，血液黏粘在傷口處，龍化后的鱗片因為當初遭到的沖擊力而有細密的裂紋。
至于這塊切片應該是.大片的胸前的皮膚？
為什么要給我看這個.
“嗯？！”
對于解剖圖本身的血腥昂熱完全可以接受，不如說他見多了，然而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一個他以往從未見過的組織結構。
“這是個什么東西？為什么在這個人的肌肉組織之中會鑲嵌著那樣大片堅硬的化合物結構。”
“恭喜您，注意到了異常。我們最開始認為這可能是龍化導致的現象，但是對比了以往的資料，我們發現這種結論是錯誤的。”阿杜拉所長抬手，“不如說，所謂的野生生物，它們的結構形成基本上都是在依靠弱肉強食自然的生態演變中形成的，因此都具備一定的規律性。”
“像這樣在皮膚和肌肉組織之間混雜特定的模塊的生物龍可以做到，但死侍本來是不可能的。”
“配合解剖時發現的縫合線，我們更傾向于——這是某一種人為的產物。”
昂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將這個人的皮膚切開，再往里面安裝了那樣類似于防彈衣的皮下結構？”
“基本就是這個意思，校長，你看過賽博朋克嗎？就和里面的皮下護層是一樣的概念。”
阿杜拉用有些關心的目光看昂熱，這讓小老頭感覺到冒犯。
當然看過！就算是老頭，我可是追求潮流的老頭！
“你是說賽博朋克那種不講道理的安裝技術成功實現了？然后還有機關掌握了這份技術并用來襲擊我的學生？”
“這個吧我還不好下結論，但是校長您的話語中存在錯漏，那就是賽博朋克的安裝技術本身其實并不困難，只是更加高精密的手術罷了，真正困難的或者說是如何實現人體與這種物質的無排異結合，以及物質本身的選取。”
阿杜拉掰著手指頭。
“比如說科幻作品之中經常會出現的螳螂刀，或者義眼什么的，它的難點當然不會是制作出螳螂刀的雛形又或者一個能顯示電子屏幕的窗口，難點在于你要怎么把這個玩意和你的大腦進行自然連攜——原理你的肉體要如何承受這樣的異質化改造——實驗對象以及最簡單的如何對稀缺材料進行廣泛采集——降低成本”
阿杜拉雙手背在腦后，絮絮叨叨說，“這三個問題必須全部解決，因為所謂的賽博朋克世界又不是什么人類共同暢享的美好未來，就連賽博改造人都未必是人類進化的最優解。如果你只是想制造出單獨一個賽博改造人，那我們裝備部也能造，問題在于如何將這個技術落地量產。”
“那么現在開始，校長您請記住這句話——不要去試圖推導原理，那是我們要做的事情，你只需要利用結果。”
昂熱忽然感覺自己有些跟不上話題，或者說不理解阿杜拉所長的意思了。
阿杜拉的意思難道是 “.龍和我們？”昂熱皺眉想到。
“回答正確，有人給了我們新的思路不是嗎？”
阿杜拉快速道。
“所謂賽博改造人的義體與大腦的連攜是一種未知的原理，那么，我們是否還知道另一種未知的原理？”
“.言靈。”
沒錯。
言靈不就是所謂的未知的關系嗎？
至今沒有混血種理解，他們是如何啟動言靈的。
但使用言靈的這份愿景從大腦之中誕生，反饋于現實。
那么假如不去思考原理，而是利用現成的言靈這個結果，去將言靈作用于現實的方式物質化是不是就意味著“義體”雛形的完成？
天馬行空，異想天開，或許這些詞都已經不足以概括這樣的猜想，而且哪怕說的簡單，如果沒有能夠以一己之力推動時代科技爆炸發展的偉人級科學家輔佐，這份幻想也無法成為現實。
昂熱來不及去思考可行性，他的大腦就這樣宛如滑滑梯一般順著這思路往下走去。
假如說言靈是實現義體的基礎，那剩下兩個問題呢？
實驗對象和降低成本的方式 實驗對象這還用說嗎？
他不是都已經把結果展現出來了嗎？
混血種 本身就與人類存在誤差的生命體，不如說，能把“龍血”這種異物忍受，就意味著他們耐受度高得可怕。
等等，不對.龍血不是“證據”，而是應用！
不是推導原理，而是利用結果。
龍血就是異物，義體也是異物.
龍血就是義體？！或者說，將龍血特征化為義體？
事實上，類似的科技研究早就開始了。
來看看已知信息吧。
混血種可以使用言靈言靈的來源是混血種體內龍的部分，也就是龍血不同的混血種的言靈不同——從上述條件可以推得：不同混血種個體激發出的龍血的特性不同 .那為什么不把其它混血種的血混到體內？
這是最初的方案，稱之為方案A吧。
但是這個方案失敗了。
結果有兩種的。
1.混血種直接因為排異反應死了。
說到底，人類不同血型都要考慮能不能輸血，更何況是殘暴的龍血，四大龍王的分支派系可比ab血型區別大多了，混在一起死了也正常。
2.沒死，調低摻雜比例后勉強活了下來，但是體內的血液會進行自發同化最后的結果是，人的言靈根本沒變。
方案A就這樣徹底宣告失敗。
而方案B，是在諾瑪這樣的人工智能逐漸成為世界科技發展方向后提出的把龍血塞入機器人體內的設定。
直接說結論。
失敗了。
研究人員判斷是.除去龍血這種媒介外，還需要能夠誘發龍血內部元素的腦，或者說一個精神主體.有研究認為，這與那位傳說中獨立于四大龍王的白王掌握的精神元素有關，精神元素可能是聯系四大元素作用不可或缺的鑰匙。
但是，就在現在，昂熱似乎看見了一種全新的設想。
那就是干脆別把血灌入自己的身體里，而是把龍血制作為義體裝置，借由這個媒介物，再用別的方式和大腦連接起來——也就是在龍血和人體之間插入了義體這個“框架”，避免呃，減弱了排異反應。
綜上所述，如果一旦完成了這個名為“龍體——龍血——義體化”的方程式，那就意味著混血種可以把任意言靈安裝到自己身上！
而成本.
“.龍類之中，哪怕是三代種也存在結繭的概念。”
“只要他們愿意，就可以.”
把死去的龍族的尸體作為素材.
無窮無盡 “就算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永動機，龍族利用自然資源的效率也抵達了百分之九十以上，人類再過幾個世紀也追不上吧。”
昂熱只感覺一種難以言喻的后怕在心中不斷蔓延開來。
“這依舊不是最值得警戒的地方。”
沒心沒肺的阿杜拉所長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
人類的存亡與他無關，他只負責殘酷地說出真相。
而那個真相就是.
“比起有死侍被人改造成功這件事情，我認為我們應該更在意前一步條件——即為有人愿意以這種方式改造人類。”
阿杜拉剛才飄忽的眼神也在說到這部分的時候變得嚴肅起來。
“或者說改造，已經開始了。”
“校長，我們認為，此時此刻，在您所無法掌握的世界的背側，這種將“言靈”物質化的能力已經被掌握，而這也就意味著財富，權利，資源的巨大差異化。”
“再這樣下去”
陰沉的聲音之中，昂熱忽然回想起來，路明非對自己所說的那些話。
校長，如果有朝一日，我們真的戰勝了龍族，那我們混血種會取代他們，成為新的龍族嗎？
原來那個時候的談話，是這個意思嗎 不，在驚訝什么呢昂熱。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順帶一提～既然被襲擊的人是路明非，那就意味著秘黨的行動模式被對面摸透了，就我個人拙見，飛機上的死侍是校董會成員派出來的。”
“好了好了，住嘴吧。”昂熱捂臉，“這次對話就沒有一點好消息嗎.”
阿杜拉事不關己地聳肩。
日本暗地里在研究著什么，隱瞞白王的存在。
北美那邊風云變換，自己曾經喜歡的那個學生卻已經明面上“背叛”自己。
而現在，秘黨內部也疑似.疑個集貿，自己最懂那群狗日的資本家，他們這就是在內訌。
昂熱長長嘆息，被抽了骨頭似地坐了下來。
和這群蟲豸在一起，怎么搞的好革命.
明非，子航，凱撒你們可快點成長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