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忍不住了么?”
陳陽雖然走在前面,但雷達探知一直開著,始終監控著神火宗這幫人的情況。
那個貢布,終于還是忍不住,扯掉手腕上的紅繩,悄悄的脫離了隊伍。
戲,要開場了。
陳陽不著痕跡的走進了旁邊的林子,解開皮帶,嘩啦啦的放起了水。
隊伍自然不會停下來等他。
桑杰和玄靜他們走在最前面,三位道真境,一路聊著天,自然也不會注意到陳陽掉隊。
一泡尿放完,陳陽打了個寒顫,提好褲子,隊伍已經走遠。
他直接回頭,走向了來路。
樹林中,一道人影,正在朝著北麓的方向狂奔。
正是剛剛脫離隊伍的貢布,他的身形在林間閃動,速度一點都不慢。
一會兒只需從達瓦山的北崖下去,便可以直接抵達月亮灣,大家都在忙著處理游師,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他。
此時,貢布的腦海中已經在開始憧憬了。
等這次事成之后,師尊肯定會給自己獎勵,說不定能幫自己將《神火心經》大成,神通《火神怒》更進一步。
現在,大師兄多吉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但看師尊的意思,似乎是兇多吉少,失聯這么久,保不準是死了。
而唯一能和自己有競爭力的強巴,因為比武敗陣,師尊最近是怎么都看他不順眼,剩下可不就只有自己能夠支棱起來了么?
以后找個機會把強巴弄死,師尊這一脈,自己才是唯一嫡傳。
想到這兒,貢布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巴不得所有人都死,桑杰只剩他一個弟子,這樣一來,他便可以獲得更多的修煉資源。
這次之后,也是時候想想怎么弄死強巴了。
然而,就在他浮想聯翩的時候,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么。
貢布微微蹙眉,停下了腳步。
他往前方看去,只見滿是落葉的林子里,距離他三四十米的地方,背對著他,站著一個人。
“強巴?”
貢布稍微一怔,看那背影,不是別人,正是強巴。
這一刻,貢布警惕了起來。
這死胖子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他不應該是留守在童家坳的么?
前方堵路的男子,緩緩轉過身來。
沒錯,正是強巴。
和昨天的消瘦不同,此刻的強巴,變得豐滿了了一些,垮兮兮的臉上,也已經重新長出了幾分肉來。
他手持一柄鐵杵,站在那里,微風中巋然不動,如同一座鐵塔。
“嘭!”
鐵杵往身前的地面上一杵。
霎時間,勁風卷積,地面上的枯葉直接被掀的飛起,強巴身上寬大的僧袍,也被這股勁風給吹得獵獵作響。
從強巴的身上,貢布感受到了敵意。
十分明顯的敵意。
貢布皺起了眉頭,“你怎么在這兒?想干什么?”
“哼!”
強巴面色冷然,殺意迸濺,冷哼了一聲,直接一腳踹在鐵杵上,鐵杵霎時崩飛了出去,直奔貢布而來。
真是人狠話不多,像是幾世不見的仇人,二話不說直接開干。
貢布臉色微變。
他很清楚強巴的本事,這廝在力量上是完全碾壓他的,根本不敢硬接,連忙抽身飛退。
一柄短刀出現在他手中,貢布一邊飛退,一邊將短刀架在身前。
“轟!”
鐵杵打在短刀的刀身上,恐怖的力量直接將貢布掀的飛起。
轟的一聲,撞斷了后方的一棵大樹。
貢布堪堪落地,只覺得渾身氣血噴張,五臟六腑像挪位了一樣難受。
他想殺我?
貢布的臉上閃過幾分懼意,從強巴的身上,他感受到了非常明顯的殺意。
這家伙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他確實是想殺我。
也就在這時候,強巴已經朝他沖過來,抓起鐵杵,如狼似虎一般,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再次朝他打來。
“哼!”
貢布臉色驟變,連忙用拳頭錘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呼!”
伴隨著他的一口鼻血噴出,一大片火焰瞬間騰了出來。
火焰直撲強巴而去。
轟的一聲。
強巴原本氣勢兇騰,卻也是被這突然冒出來的火焰給逼得后退了數步。
十多米外,強巴站定身形,用袖子快速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面部。
雖然他躲的夠快,但頭發和眉毛,也是被那火焰給燒了不少。
“找死。”
強巴抬起頭,兇厲的看向貢布,像是恨不得將貢布的腦袋擰下來嚼碎。
“住手。”
貢布大喝了一聲,冷然的看著強巴,“師兄,你瘋了,敢對我出手?我可是奉了師尊之命,有大事要做,你要是壞了正事,師尊能饒的了你?”
這一刻,貢布心中的怒火猶如實質,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要燃燒起來。
氣,他真的是太氣了。
自己都沒對這廝出手,這廝卻先按捺不住,要對自己出手了,簡直豈有此理。
“哼。”
強巴怒哼了一聲,鐵杵往肩膀上一扛,“少拿師尊壓我,這幾天師尊多給你幾分臉色,你還真分不清大小王了,師弟,反正時間還早,待我殺了你,正事照樣能做……”
貢布聞言,這一張臉黑的要命,“殺我?就憑你?”
“你在質疑我的實力?”強巴冷著一張臉,聲音充滿傲慢。
“呵呵。”
貢布輕笑道,“咱們也不是沒有打過,縱然是你巔峰時候,咱倆也不過伯仲之間,現在你成了人家的手下敗將,受傷未愈,拿什么殺我?就憑你這一張嘴巴么?”
“這幾天,我老是失眠,整宿整宿的失眠。”
強巴取下了肩膀上扛著的鐵杵,一張臉冷的要命,眸子里全是怨毒,“師弟,你不死,我睡不著。”
貢布臉色漲紅,“強巴,你混賬,你現在罷手,我還可以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也不會向師尊告密,否則,你應該知道后果。”
“我知道你嗎!”
強巴暴怒的吼了一聲,整個就一人形炸彈,直接又往貢布打去。
手中鐵杵揮舞,超過三龍之力,直接將空氣都壓縮得噼啪作響。
貢布臉黑的要命,根本不知道這廝發的哪門子的瘋。
“哼!”
貢布連忙飛退,左手抓住手中刀刃,猛地拉了一下,鮮血涂滿了刀身。
霎時間,一股炙熱的火焰,在他手中的刀刃上熊熊燃燒了起來。
“唰!”
貢布提刀橫掃,恐怖的刀氣裹挾著火焰,像是一片巨幕,直奔強巴。
“喝!”
強巴爆吼了一聲,手中鐵杵猛地一劈,一股勁風直接和火慕撞上。
“轟!”
火慕直接炸開,周圍的枯葉樹枝霎時燃燒了起來。
強大的沖擊力,將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開。
強巴跌跌撞撞,退了十多步,鐵杵往身后一插,穩住身形。
貢布往后滑退出二十多米,才堪堪站定。
“強巴,你在找死……”
貢布真元灌入刀中,火焰熊熊燃燒,一如他心中的怒火,完全失控。
“嘿。”
強巴擦了下嘴角的唾沫,笑的嗜血而猙獰,“誰死還不一定呢。”
貢布聞言,心中殺意達到頂點。
他緊握著火刀,打開三焦之門,真元不要錢般的咆哮而出,在神火心經的催動之下,這些真元在他周身穴位之中驟然燃燒了起來。
一雙眸子中,似乎都有火焰騰起。
皮膚霎時變得通紅,真元燃燒帶來的恐怖能量,幾乎瞬間充斥貢布的身體。
秘宗神通,火神怒。
貢布的頭發無風逆舞,整個人像是都要燃燒起來,身上氣勢陡然攀升。
他是真的怒了,既然你要殺我,那,就先讓你死吧。
感受著體內驟然出現的恐怖力量,貢布感覺自己化身成了無所不能的火神,猛地舉起短刀,勢要焚盡眼前的一切。
強巴自然知道貢布的本事,也不敢掉以輕心,連忙也施展燃脂神通,蓄勢待發。
“轟隆隆……”
便在這時候,一聲恐怖的呼嘯,像是死神的鳴鏑,驟然來襲。
貢布正紅著眼睛,舉刀欲砍,陡然心中一凜,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懼。
危險。
極大的危險。
一道箭矢,從他的背后,破空而至。
像是一條金龍,速度之快,直接拉出了音爆。
“嘭……”
貢布的注意力都在強巴身上,哪里來得及反應,甚至都來不及回頭看上一下。
只是一瞬,箭矢已經落在他的后腦勺上。
一條金色的光線,瞬間穿透了貢布的腦袋,從前額射出,去勢不減,帶起一片血光,還往強巴而去。
強巴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嚇了一大跳,慌忙揮起鐵杵。
“鏗!”
火光迸濺。
箭矢被磕飛,落入旁邊的林子里,而強巴也被這一箭,給震得連連后退,手臂發麻。
貢布站在原地。
額頭正中,一個拳頭大的血洞,像是被開了天眼,但這天眼,太大了些。
他微微張著嘴巴,這樣的傷,幾乎是瞬間死亡,但是,從那雙眼睛依然可以看出,他在死前是有多么的驚恐。
紅色的液體噴灑,貢布的身體搖搖晃晃,直接往前方撲倒。
手中短刀上覆蓋的火焰,幾乎瞬間熄滅。
胸口處的一塊骨玉,憑空炸裂,一串火苗驟然射出,如同擁有意識一樣,便要破空而去。
“啊?”
強巴在這個時候,反應了過來。
他哪里敢讓貢布的命火逃了,立馬沖上前去,揮起鐵杵就是一下。
“嘭!”
那一小簇火苗,瞬間被轟散熄滅。
“呼!”
強巴長舒了一口氣,神經卻緊繃到了極點,根本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他提著鐵杵,往剛剛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
“什么人?”
強巴低喝了一聲。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剛剛那一箭,雖然是出其不意,但是能將貢布一箭射死,足以見得此人實力非同一般。
林子盡頭,一個人影從樹上躍下。
強巴眸光一凜,立刻進入防備姿態,他運足目力,往對方看去,一瞬間,臉色微變。
是他?
定陽。
是峨眉那個俗家弟子,定陽。
“強巴師兄,你們這是什么情況?”
陳陽十分淡定的走了過來,看了下強巴,又看了下趴在地上,已然氣絕的貢布,仿佛他只是一個碰巧經過的過路人。
強巴此刻,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情。
居然是陳陽這家伙。
陳陽的實力,他是很清楚的,他根本不是陳陽的對手。
如果換一個人,他這會兒說不定已經直接出手,殺人滅口了,但偏偏,這人是陳陽。
“剛剛那一箭,你射的?”強巴的警惕絲毫未退。
“什么箭?”
陳陽一副茫然的樣子,壓根就不承認。
他往趴在地上早已死絕的貢布看了一眼,不解的問道,“強巴師兄,你們不是師兄弟么,為什么要殺他?”
強巴的臉皮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師弟何必裝傻,剛剛那一箭,分明就是你……”
“誒……”
沒等他說完,陳陽直接打斷了他,“強巴師兄,飯可以了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我只是看個熱鬧而已,怎么還能被訛上了呢……”
說著,他晃了晃手機,“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剛剛林子里發生的事,都被我給拍下來了,包括你和貢布如何打斗,你又是如何滅了他的命火,我這兒可都是記錄得清清楚楚……”
強巴一聽這話,臉都綠了。
這家伙居然還拍了視頻?
這特么要是丟給桑杰看了,那還得了。
想到這里,強巴不寒而栗,有點應激了,目光落在陳陽身上,情緒幾乎瞬間就要爆炸。
但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他不是陳陽的對手。
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你想怎樣?”
強巴努力的保持著清醒,他雖然胖,但是并不傻。
看得出來,陳陽這是抓著他的把柄,在準備要挾他。
“先把火滅了。”
陳陽收起手機,淡淡的說了一句。
強巴回頭看了一眼,剛剛和貢布一戰,這廝放的火,已經引燃了周圍不少的敗樹枯葉。
大中午的,天干物燥,不處理好,可是很容易釀成山火的。
強巴深吸了一口氣,提起鐵杵,便往旁邊燃燒的火堆打去。
強大的氣勁,瞬間將周圍的空氣擠走,那些火焰迅速的熄滅了下來。
陳陽則是直接來到了貢布的尸身前。
一腳將他踢的翻了過來,從他的懷里,取出來一個已經被盤的包漿了的銅制轉經輪。
精神力往里面探了一下。
陳陽的嘴角隨即露出了一絲笑容。
“那東西,你不能拿。”
強巴滅完火,正好看到這一幕,連忙喊了一句。
“哦?為什么?”陳陽面帶微笑的看著他。
強巴聞言一滯,隨即說道,“這枚轉經輪,乃是我神火宗的至寶,家師桑杰上師手持之物,他身上其他的東西,你都可以拿,唯獨這一件不可以。”
這枚轉經輪中,可是有著一方空間,里面藏著他們要和蠱神教交易的貨物,貢布可以死,但是這批貨物不可以丟。
原本他都是計劃好了的,殺了貢布之后,他自己帶著這批貨去和蠱神教交易,到時候隨便編個理由,給貢布安排一個死法,屆時他依舊還是桑杰的好徒弟。
但現在,陳陽橫插一杠子進來,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貢布死了,他倒是念頭通達了,但更麻煩的情況出現了。
他被陳陽給捏住了把柄,現在的情況很被動。
“是么,可我就看上這東西了。”
陳陽微微一笑,絲毫都不顧及強巴的感受,直接就將轉經輪給收了起來。
強巴驟然色變,也顧不得其他,提起鐵杵就往陳陽打去。
不把陳陽弄死,他必定會受到對方脅迫,此刻的強巴,已經完全不管不顧了,無論如何,必須滅口。
“呵。”
陳陽輕笑了一聲,一柄鐵錘出現在他手中,二話不說,直接朝著強巴打去。
“鏗!”
錘杵碰撞,綻放出大片火光。
陳陽乘勢飛退,身形如葉,輕飄飄的落在地上,而強巴也是跌跌撞撞,往后退出數丈。
“把轉經輪交出來。”
強巴漲紅了臉,渾身氣血躁動不已。
“強巴師兄,你這又是何苦呢?”
鐵錘在手中翻轉了一下,陳陽輕輕搖頭,直接施展法象金身訣,身上氣勢陡然攀升,身形一閃,如坦克般直沖強巴。
徑直一錘,朝他胸口搗去。
強巴慌忙舉杵抵擋。
“轟!”
幾乎是毫無懸念,強巴直接被轟飛了出去。
撞倒了幾棵大樹,重重的摔在地上。
七葷八素。
強巴大恐,剛準備起身,陳陽已經欺身上來。
“唰,唰,唰……”
都沒等強巴來得及反應,幾只銀針已經刺入了他頭頂的幾個大穴。
“啊……”
強巴慘叫了一聲,精神渙散,一雙深如幽潭的眸子,映入了他的眼簾。
只是數息時間。
強巴再一次被陳陽的瞳術所催眠。
這一次,可比上一次要容易了不少。
陳陽喚出食骨蟞群,先把貢布的尸身處理了,這才又來到強巴面前。
“你們和蠱神教的交易,是在今晚吧?”陳陽直接問道。
強巴點了點頭,知無不言的說道,“今晚八點,在達瓦山北邊崖下,一個叫月亮灣的地方……”
八點?
陳陽看了看時間,這才中午一點呢。
他把黃鼠狼王喚了出來,把裝著小白蛇的木盒子交給了它。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給黃鼠狼王和強巴交代了一番。
黃鼠狼王連連點頭,隨即捧著盒子,帶著強巴往往北麓去了。
雖然這批天珠已經到手,貢布也被除掉了,但是,蠱神教的人,也不能放過呀。
讓強巴去處理蠱神教的人,借以挑起神火宗和蠱神教之間的矛盾,可真不要太完美。
目送一人一鼠離開,陳陽臉上綻放出了笑容,隨即又轉身往大部隊追去。
玄靜他們能不能成功把桑杰除掉,這事可還難說。
雖然玄靜和周明遠都挺有自信,但畢竟他們還要處理游師,實際操作起來,變數還是很多的。
萬一坑不死桑杰,陳陽可得有不在場的證據,省得被桑杰盯上。
現在,貢布的死,是因為和強巴同門相殘,強巴的死,則是動了貪念,想要神火教和蠱神教兩頭吃,死在了蠱神教的人手上。
合情合理,與旁人無關,也與陳陽無關。
不管桑杰死不死,這事都沾不到陳陽的身上。
山頂,東麓。
一隊人馬還在林間穿行,朝著尸眼潭的方向靠近。
桑杰正和玄靜聊得起勁,忽然停下了腳步,感覺莫名的心悸了一下。
“桑杰師弟,怎么了?”
玄靜見他有異樣,連忙問了一句。
桑杰雙眉輕蹙,伸手揉了揉胸口,回頭張望了一眼。
剛剛那一瞬,怎么好像有弟子命火被滅?
是錯覺么?
還是說,誰出了事?
多吉?貢布?還是強巴?
“師弟?”
玄靜的聲音,將他帶回現實。
桑杰回過神來,見玄靜和周明遠都盯著自己,連忙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阿彌陀佛,沒事,只是剛剛聽玄靜師兄講經,若有所悟……”
“是么?”
玄靜挑了挑眉,隨即說道,“前面不遠,便是尸眼潭了,游師兇險,一會兒恐怕還得桑杰師弟多出些力氣,等這次事了之后,回了峨眉,老僧再與桑杰師弟好好的論經辯道一番……”
“阿彌陀佛。”
桑杰雙手合十,“守正除惡,誅魔衛道,正是我輩的本分,一會兒盡聽師兄吩咐,桑杰敢不用力……”
他神色肅穆,慈眉善眼的模樣,不知道他底細的,恐怕還真得把他當成普度眾生的得道高僧了。
“慈悲,慈悲。”
玄靜也是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
隊伍繼續前行,但此刻,桑杰的心中,明顯有幾分不太淡定,剛剛的心悸,讓他有些惴惴不安,仿佛預示著某種不祥。
山頂雖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叢林,但路依舊是難行,走了有半個多小時,前方出現了兩座低矮的小峰。
山峰中間有一個峽谷,眾人在峽谷外面停了下來。
峽谷內外,植被異常茂盛,路都是眾人披荊斬棘,生生走出來的。
鳥叫聲不絕于耳,吱吱的蟲鳴,放肆且夸張,吵的人心煩意亂。
此時剛剛下午兩點,太陽就在頭頂,暑氣正盛,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
山谷外的一片密林里,眾人停下來暫時休整。
喝點水,吃點東西,準備接下來大干。
一名弟子給桑杰遞過來一張面餅。
桑杰嚼了兩口,目光不經意的從現場眾人身上掃過,像是發現了一點什么。
“玄靜師兄,怎么沒見到定陽師侄?”桑杰眉毛挑了挑,對坐在旁邊喝水的玄靜問道。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這次上山,陳陽也是一起來了的。
人呢?
玄靜聞言一滯,隨即又不動聲色的說道,“這孩子貪玩,保不準跑哪兒瘋耍去了?”
他隨便打了個哈哈,敷衍了一句。
在他眼里,桑杰已經是個死人了,何必和他解釋太多。
桑杰感覺有點不太對勁,正想說點什么,卻見林子外走來一人。
不是別人,正是陳陽。
陳陽一邊系著皮帶,一邊靠近了過來。
桑杰眉頭微蹙。
玄靜見了他,說道,“跑哪兒去了?桑杰大師正找你呢。”
“水喝太多,解決了一下排水問題。”陳陽干笑了一下,自然的看向桑杰,“大師找我?”
桑杰一滯,隨即搖了搖頭,“山里危險,怕你走散了,遇上意外。”
“哦。”
陳陽點了點頭,“多謝大師關心。”
桑杰沒再多說,自顧自的啃起了面餅。
對于陳陽這人,他是并不感冒的。
優秀歸優秀,但卻是別人家的孩子。
玄靜往陳陽看來,眸子里帶著詢問。
陳陽不著痕跡的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
玄靜見了,明顯心中暗爽,眉毛都隱約要飛起來了。
“桑杰師弟,怎么好像沒見到你那個弟子?”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惡趣味的心理,玄靜探著腦袋,佯裝看了一圈,疑惑的詢問道。
陳陽額頭上劃過一絲黑線。
這老和尚是真有點腹黑的,殺了人,還得誅人家的心。
桑杰頓了頓,平淡自然的說道,“不必理會他,我這些個弟子,常年呆在西疆,沒見過中土的資源繁華,大概是路上遇上什么山珍靈物,挪不開腳了,哼,沒點組織紀律,等回去后,再好好教訓他……”
玄靜聞言,只是笑笑,也沒再糾纏。
隨即說起了正事。
昨天玄靜說的那口尸眼潭,就在這山谷之中。
這山谷的范圍不小,從上面俯瞰,形狀也確實像一只眼睛,而在這山谷的中間,有一個圓形的水潭,便像是這只眼睛的瞳仁。
他們現在所處的谷口的位置,便在這只眼睛的眼角處。
谷中一圈都是崖壁,只有眼角這里有一個出口。
水潭有直徑六七十米,里面是不流動死水,水看起來黑咕隆咚的,明顯很深。
眾人都是有修為在身的,只是站在谷口,都能感覺到谷中的森森煞氣。
大熱的天,站在谷口都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陳陽開了天眼,往谷中看去,只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令人心悸。
玄靜說道,“這會兒太陽夠大,陽氣正盛,游師兵馬的戰力會有極大的削弱,我聽說秘宗對這類陰邪之物,有著很豐富的處理經驗,一會兒怕是得勞煩桑杰師弟出手,將潭底的游師引出來……”
“里面有三只造化境的游師,我、周老、桑杰師弟,一人對付一只,其他人對付剩下的猖兵,堵住谷口,不要讓任何一只逃走……”
玄靜淡定的述說著作戰計劃。
眾人吃飽喝足,休整了一下,頂著當頭的烈日,陸續的進入了山谷之中。
谷中很是開闊,外圍長滿了植被,但越往中間走,植被越來越稀少。
一個圓形的大水潭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而在這水潭周圍幾十米的范圍內,幾乎已經是寸草不生。
周圍的林子里,剛剛還有很多蟬鳴鳥叫,但在眾人進入山谷后,立刻都安靜了下來。
空氣一下子變得有些窒息。
水潭中沁出絲絲幽冷的氣息,隔著老遠,都讓眾人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莫名的發毛。
極陰、極煞、極兇之地,當真是非同凡響,縱然是大中午的太陽直射,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候,也無法驅退此地的陰霾。
水潭很深,從上往下看,水是黑色的,宛若深淵。
玄靜、周明遠、桑杰三人站在水潭的邊上,陳陽和其他人,則是隔著幾十米的距離,把守在谷口的方向。
桑杰帶來的十幾位神火宗靈境弟子,也在旁邊擺開了陣勢。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恐怕會有一場大戰,心神都緊繃到了極點。
陳陽將雷達探知能力開啟,朝著尸眼潭中探去。
潭中的情況很快在他的腦海中呈現。
水潭怕是有五六十米深,里面是上小下大的葫蘆狀,潭底橫七豎八的擺放著許多棺材。
有木制,有鐵制,有銅制,也有石棺,有的橫放,有的豎插,有的飄著,有的沉在淤泥里……
形制不一,大小也不一,數量驚人,陳陽只是粗略的計算了一下,恐怕少說都有兩三百之數。
桑杰往前一步,站到潭邊,抓了一把水,感受了一下其中的陰煞能量。
當真是一寶地。
這地方如果用來給他修煉《玄煞經》,以此地積聚的陰煞能量,恐怕足夠讓他在極短的時間內突破道真境中期了。
桑杰眸中的異樣一閃而過。
“桑杰師弟,可有方法將潭底的游師引出來?”玄靜在旁邊問道。
他可是早就計劃好了,有事先讓桑杰上,反正是你自己搶著要來幫忙的,我給你這個機會。
這大白天的,游師一般是不會出來的,讓他們下水,也不現實。
畢竟水下戰斗,對他們來說,限制極大。
桑杰聞言,回過神來。
“簡單,諸位先往后站站。”
桑杰臉上寫滿了自信,好似有意賣弄。
玄靜和周明遠倒也識趣,非常給面,直接往后退開了一些距離,留給桑杰表演。
桑杰扯開胸懷,扯出來一顆嘎巴拉珠子。
他咬破中指,滴了些血在珠子上,口中念念有詞。
珠子紅彤彤的,看上去有些詭異。
“去。”
屈指一彈,珠子直接掉進了水潭。
噗通一聲。
一圈圈波紋從水潭中間散向周圍。
珠子沉入水中,很快往下墜去。
沒多久,那顆嘎巴拉珠子便已經沉到了水底。
“哼。”
桑杰悶哼了一聲,雙目猛的一睜。
“轟!”
霎時間,潭底傳來一聲悶響,地面都猛地震顫了一下。
那顆嘎巴拉珠子在潭底直接炸開,水底像是引爆了一個燃燒彈,一團團火焰灑向水底的每一個角落。
火焰遇物即燃,那些棺槨可算是糟了秧,迅速燃燒了起來,潭底直接化成火海。
這么猛?
陳陽看到這一幕,都是大為驚訝。
這什么火焰,居然在水底都能燃燒?
“轟隆隆……”
水底沉睡的那些存在明顯被驚動了,一具具棺槨震動,棺蓋飛開,一道道身影飛出,迅速的朝著水面沖來。
“嘭嘭嘭……”
水面迅速炸開,一道道腐朽的身影,如同一顆顆炮彈,破水而出,降落在水潭對面的平地上。
身穿腐朽的鐵甲,頭戴詭秘的斗篷,手持腐朽的刀斧,數以百計,整齊列隊,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古早軍隊。
煞氣深深,陰氣逼人。
強大的陰煞能量沖天而起,在山谷的上方凝聚出一團黑云,竟是遮住了陽光,讓人不寒而栗。
猖兵,少說也有兩三百只。
絕大部分身上的氣勢都達到了靈境,數百猖兵聚集一處,場面可謂震撼。
玄靜等人臉上表情都十分凝重。
目光從對面掃過,三只游師還藏在水底,并未露面。
“嗚……”
“嗚……”
“嗚……”
三聲號角,從水底傳來。
“吼!”
對面整齊列陣的猖兵群,像是收到了某種指令,立刻朝著谷中眾人撲來。
嘶吼聲,咆哮聲,腐朽的金屬摩擦聲,氣勢雄渾,聲震霄漢。
陳陽等人都被猖兵群的集體氣勢給震撼到了,竟然有數秒的失神。
“殺!”
回過神來,猖兵群已經近在咫尺。
陳陽大喊了一聲,掄起大錘便沖了上去。
元覺等人也反應過來,不敢怠慢,紛紛提起禪杖,加入戰團。
“嘭!”
陳陽一錘打在其中一只猖兵的頭上。
腐朽的盔甲瞬間炸開,不知名的液體的炸了他一臉。
腥臭,惡心。
那只猖兵被暴力轟飛,落入潭中,沒了聲息。
“吼!”
沒等陳陽喘口氣,擦擦臉,周圍便有數只猖兵將他圍住,悍不畏死的舉著腐朽的刀刃往他身上招呼。
刀身上銹跡斑斑,還沾著淤泥,這要是砍在身上,還不一砍一個破傷風。
陳陽掄起鐵錘,猛地轉了個圈。
“轟!”
疾風掃落葉,他的力氣本來就大,單打獨斗,這些猖兵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敵,撲上來的猖兵霎時以更快的速度被轟飛。
身邊被清空出一大片,但這些猖兵暴虐嗜殺,根本不知道疼痛,立馬又如潮水一樣涌來。
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他們這一方,人太少了些,加上陳陽,造化境只有七位。
本來是有八位的,但貢布死了,便只剩下了七人。
剩下除了柳建國和童川,便是神火宗的十多名靈境弟子,全部加起來,也才二十幾人。
二十幾人,對戰兩三百猖兵,數量上可是十倍的懸殊。
更何況這些猖兵兇悍的一批,也只有造化境的幾人能有明顯的優勢,其他人都只能躲在最后,捉對單殺,打得異常吃力。
猖兵如潮水一般襲來,聲勢滔天,讓人膽寒。
元明等人一字排開,形成一道屏障,相互照應,但很快就被猖兵群沖散,節奏被打亂,陷入汪洋,各自為戰。
“哼!”
不遠處,玄靜本來沒想出手的。
畢竟,正主還在潭底,沒有現身。
但看這情況,貌似要失控,他不得不出手了,不然今天帶來的這些人,恐怕要損失不少。
玄靜冷哼了一聲,提身一縱,撲入猖兵群中,一腳橫掃,迎面十多只猖兵,直接被砸進了水里。
一掌拍出,打在一只猖兵的胸口。
“轟!”
一聲爆響,那只猖兵的肉身居然直接被打爆。
氣勁迸發,將周圍的猖兵迫退。
元明等人稍微緩了口氣,連忙重新聚到一處,結成陣勢。
“嗚嗚嗚……”
尸眼潭中,號角聲再次響起。
“吼!”
咆哮聲陣陣。
數以百計的猖兵,身上陰煞之氣大盛,瞬間狂化,氣勢更是陡然攀升了許多,根本不給眾人喘息的時間,再次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后方那些個靈境的修士,已經是膽寒了。
“頂得住么?”
玄靜往陳陽靠了過來。
正所謂螞蟻多了咬死象,這么多猖兵,堪比一支軍隊,就算是玄靜,也有些被這陣勢給震懾。
“小意思!”
陳陽一錘打爛一只猖兵的腦袋,“讓他們都退到谷口,剩下的交給我來。”
玄靜一腳踹飛一只猖兵,有點被陳陽的話氣笑了。
以一當百,你以為你是神么?
這可是猖兵,不是普通靈境可比的,哪怕只是普通靈境修士,幾百人一起堆上來,雙拳難敵四手,光是集體的意志都能壓得你意志消沉,縱然你是道真境,都難免被震撼,一不小心都有陰溝里翻船的風險。
幾百人,那是什么概念,排著隊讓你殺,都能讓你殺到手軟。
“聽我的,沒錯,我還有殺手锏沒出呢。”
陳陽手里的鐵錘輪得飛起。
玄靜一邊揮拳,一邊看了看不遠處。
桑杰站在潭邊,一點都沒有要出手的意思,全然就是在看戲。
他不動,周明遠要防備著他,還要提防潭底的存在,自然也不敢動。
“元明。”
玄靜一咬牙,大喊了一聲,“所有人,退到谷口。”
谷口狹窄,眾人據險而守,應該能緩解不少的壓力。
元明等人早有此意,邊打邊退,而神火宗那些人,聽到這話,直接撂了撂挑子便往谷口飛奔。
陳陽卻沒退分毫,手中鐵錘揮舞,磕著就死,碰著就傷。
“小子,走!”
玄靜見眾人退走,一馬當先,頂到了陳陽的前面,讓他也退去谷口。
然而,陳陽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剛要呵斥,卻見陳陽一錘子砸碎一只猖兵,隨手拍了拍腰間的袋子。
“嗡嗡嗡……”
一大片蟲影,如黑云一般,自蟲種袋中飛了出來。
鋪天蓋地,黑壓壓的一片,迅速的朝著猖兵群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