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況?
陳陽臉色微變。
精神力往下方探去,但是很快就被深淵下方狂暴的精神力潮汐給絞碎。
雷達只能探到八十米,同樣無法知道下面發生了什么。
“這是……”
雙頭血鴉同樣驚呼失聲,“道真,他在突破道真?”
深淵之下,這股陡然升起的氣勢,已然超出了造化境的范疇。
胡宗海這廝,居然在這個時候完成突破?
“我明白了……”
江憫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什么,驚呼道,“他不是失憶,他在斬尸。”
“斬尸?”陳陽怔了一下。
“沒錯。”
江憫道,“他在斬尸,斬去自我,所以才會暫時失去記憶,以他的境界,若被他斬尸成功,勢必突飛猛進,更進一步,跨入道真境界……”
“不行,不能讓他得逞。”
馬陽喊了一聲,隨即,撲騰起翅膀,飛了起來。
周圍的血鴉群,也是呼啦啦的飛了起來,如同一片血云,紛紛往下方飛去。
“轟轟……”
“嘎嘎……”
深淵下方,傳來激烈的打斗聲。
陳陽站在崖上,根本看不清妙樹宮中的情況。
一顆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胡宗海,斬尸?
直到現在,陳陽都還有些迷糊,這老家伙居然在斬尸證道真?
回想到這一路過來,陳陽不禁有些后怕。
我當他是失憶,結果人家是在修煉,想一想,如果半道上胡宗海斬尸成功,那會是怎樣的后果?
他的目光落在深淵之下,無盡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這樣的戰斗,他可不敢下去湊熱鬧。
有三尸神樹在,哪怕胡宗海真就斬尸成功,應該也不難對付的吧?
驟然之間,陳陽感覺到心中一陣煩悶和壓抑。
禁不住抬頭看了看上方,上面是高高的洞壁。
此時,已經快上午九點,八面山上空,剛剛還是晴空萬里,陽光明媚,一下子便暗了下來。
不知道哪里飄來的烏云,遮掩住了太陽,大風驟去,片片流云在朝著八面山的方向匯聚。
“哎!”
老棺山上,棺槨中傳來一聲長嘆。
下一秒,石棺從崖壁上飛出,兀自在空中翻騰了一下,猛然落在了東崖的山巔。
豎立著,穩穩的插在了地上。
整個八面山,所有鳥獸,在這一刻,都是瑟瑟發抖,四下逃散。
仿佛世界末日來臨。
妙樹宮。
大戰并未持續多久,深淵下方,突然安靜了下來。
陳陽微微蹙眉,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立刻釋放了一只食骨蟞下去。
戰斗已經結束。
血鴉群圍在一顆巨樹周邊。
那巨樹看起來像是一棵槐樹,卻又不是槐樹,樹身之大,足有五六米直徑。
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樹藤,如同蛇龍盤踞在樹身之上,看上去詭異而又神秘。
此時可以看到,大樹被砍斷了許多枝條,就連樹身之上,都有一條長達數米的傷口。
殘磚斷瓦之間,處處都是散落的枝條和樹葉,看得出來,剛剛的戰斗真的很激烈。
一個身影,被樹藤卷了起來,緊緊的綁在樹身之上。
正是胡宗海。
細小的樹根直接扎進了他的身體,此刻的胡宗海,已經沒有剩下幾分氣息。
他呆呆的看著前方。
血鴉群圍在神樹周圍,雙頭血鴉站在他的正前方,無數雙血紅的眸子,怨毒的看著他。
他想起來了。
這一刻,他的思維變得清晰,不再像之前那般的混沌。
在生死之際,他終于打通了玄關,成功將自我斬出,意識與真元融合,誕生出一縷元神,失去的記憶迅速找回。
一切,他都想起來了,甚至是那些早已被他遺忘的古早記憶。
“是你們?原來是你們!”
胡宗海氣息奄奄,聲音幾乎細微不可聞。
那些細密的樹根覆蓋著他的全身,正將他體內的能量迅速的抽離。
他無法掙扎,無力掙扎,只能眼睜睜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想起來了么?”
江憫冷笑連連,“胡宗海,不是不報,時候已到,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馬陽道,“雖然遲了幾十上百年,但是,好歹是讓我們給等到了,如今,也好叫你嘗一嘗我們這些年所受的苦楚……”
“嘎嘎……”
周圍的血鴉群紛紛朝他飛了過去。
“啊……”
身上的血肉被血鴉群一點一點的扯下,胡宗海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飲其血,啖其肉!
狀若凌遲!
這幫血鴉對他的恨,真的是令人發指。
慘叫聲很快停止,胡宗海渾身是血,身體很快枯萎了下去。
他努力的昂起頭,一只獨眼看向虛空。
他并不后悔。
當年的所作所為,他并不后悔,在他眼里,修行本就是奪天造化,奪人造化,想要得到,就必定要有所付出。
人性本就只是,付出的只是別人的性命,換來的卻是自己的機緣,何樂而不為?
他后悔的,只是為什么要重新涉足此地!
如果不來這里,等他斬出本我,真正邁入道真之境,這幫家伙,甚至包括這棵樹,又能奈我何?
可是,事事不如人愿。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本來趁著受傷,待在醫院斬尸,無比的安全。
但誰能想到,失去記憶之后的他,會被慕容前帶著離開了醫院。
還有那個小子,害了自己一次,居然還害自己第二次。
果真是天理循環么?
腦海中最后一絲閃念,這世上,真的有因果報應一說?
右眼也被血鴉啄去。
疼痛已經麻木,意識陷入黑暗。
三尸神樹瘋狂的吸收著他體內的能量。
三只蟲子從他體內破出,想要飛走。
神樹釋放出一股精神力量,那三只蟲子猛地一震,旋即又飛了回來,鉆進了神樹的樹身。
沒過多久,胡宗海便只剩下了一副玉骨。
身上的血肉,或被血鴉群啃噬,或被神樹吸走,已經一點不剩。
而就算是這樣,那棵樹也沒有放過他,將他的玉骨直接鑲嵌進了樹身之中。
太他么血腥了。
陳陽也算是見慣了場面,這樣一幕也是讓他有些不寒而栗。
過了好一會兒,心中那種莫名的壓抑感才漸漸的消失。
與此同時,八面山上空,一陣風卷來,那剛剛才凝聚起來的片片烏云,迅速被風吹散。
太陽露出臉來,明媚的陽光再次灑向山林。
“呵,這鬼天氣!”
山下地里勞作的農戶,本來看到烏云密布,狂風驟起,都準備收拾農具回家了,結果灑了幾顆偏篼雨,又出起太陽來了。
好些人都忍不住罵,這老天爺,逗大家開心呢!
“呼!”
石王谷中,棺中的存在,長舒了一口氣,棺槨又飛了起來,回到了北崖之上。
云收雨散,艷陽高照,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小家伙,既然來了,就別干看著了,來幫我煉丹吧!”
一個聲音驟然在陳陽耳邊響起。
三尸神樹的聲音。
陳陽心中咯噔了一下,他站在崖邊,對著深淵下方拱了拱手,“前輩,我對煉丹一竅不通,幫不上前輩。”
“不要妄自菲薄,其實,你可以的!”
三尸神樹蒼勁的聲音很快傳來,“我煉制的丹藥,還差幾副玉骨入藥,嘿,小伙子,你很特別,雖然沒到造化境,但確實全身玉骨大成,一般造化境,可都沒到這個層次!”
它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陳陽心中卻是咯噔了一下,它在尋找玉骨入藥?
這是,盯上我了?
“前輩說笑了!”
陳陽道,“我此次過來,只是幫馬陽、江憫等諸位前輩了斷往日因果而已……”
“嘎……”
血鴉群發出嘎嘎的叫聲,馬陽和江憫也在和三尸神樹交涉。
陳陽立刻道,“在下陳陽,我姨婆乃是關家的話事人,前輩可能不知道關家……”
“呵,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到我?當我那么好糊弄呢?官家?你怎么不說你是皇家太子呀?”三尸神樹冷哼了一聲。
顯然,它聽得出來陳陽是在警告他,只不過,它弄錯了,把關家聽成了官家。
“上次讓你跑了,是看你玉骨還沒有大成,拿了你也沒用,沒想到這才多久,你這小娃娃,還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三尸神樹平淡的說著,貌似想把陳陽留下并不是一句說笑的話,
陳陽眉頭擰起。
所以,上次它讓自己離開,是這個原因?
陳陽知道此刻不能露怯,當即說道,“不管前輩相信不相信,如果我在這兒出點什么事,明天,地宮就會被官方翻個底朝天,而前輩你會是什么結果,我便不敢保證了!”
兩根樹根,沖上了崖頂,隔著十多米遠,就兩條巨蟒,作勢要像陳陽襲來。
陳陽不退反進,上前站了一步,傲然的看著面前這兩根樹根,像是一點都不懼怕。
這時候,露怯可不信,一露怯,人家就當你不行了,還不為所欲為?
上次他可是跟著喬老他們過來的,官方身份可以坐實,他不相信這棵樹敢殺自己,除非它不怕官方的報復。
三尸神樹不傻,它當然知道官方惹不得。
那是真的會招來滅頂之災的。
兩根樹根迅速的收了回去,三尸神樹說道,“行了,不逗你了,速速離開吧,以后別來了。”
語氣中帶著三分嫌棄。
逗我?
陳陽挑了挑眉,剛剛那番話,可不見得是在逗自己。
這時候,振翅的聲音傳來。
雙頭血鴉飛了上來,站在了崖邊。
馬陽說道,“陳兄弟,大恩不言謝,你的恩德,我們會記在心上的,這地宮并不安全,你速速離開吧……”
陳陽撓了撓頭,“兩位,你們,是不是忘了點什么?”
雙頭血鴉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
江憫朝著下方叫了一聲。
繼而,一只血鴉飛了上來,一顆紅彤彤的果子,送到了陳陽的面前。
另外,還有剩下的二十滴三尸神水。
江憫道,“這果子,不要亂用,一般情況下,斬尸乃是證道天人的一條路,過早的斬尸,很容易耗盡潛力,三尸斬盡也不一定能證道天人,而且,低階修士,如果被這蟲子寄生,也很容易被其左右,留下無窮禍患……”
“不錯。”
馬陽接過話頭,“不到道真境,提前斬尸,都是在透支潛力,便如那胡宗海,他將三尸斬盡,斬除自我,也只是堪堪邁入道真門檻而已,之后的路將會千難萬難。”
“你的天賦奇佳,應該有更高遠光明的未來,千萬不要一時興起,誤了前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給陳陽說了許多,像是生怕陳陽提前走那斬尸之路。
要知道,陳陽現在只是靈境,此時斬尸,實在是太早了。
這條路,基本都是在潛力耗盡的時候才走的,他要是提前斬尸,三尸斬盡,怕也頂多入個造化境,以后再遇到瓶頸怎么辦?
“多謝兩位前輩指點。”
陳陽受教,他能感受到這兩人的善意,“這果子,其實也不是為我自己求的,我有一位朋友……”
他把黃燦的情況,給馬江二人講了一下。
兩人也是老前輩了,保不準會有什么更好的建議。
“陳兄弟果然是重情重義之人。”
兩人聞言,不由得贊了一聲。
能為了朋友來這等兇地冒險,確實值得一贊,馬陽說道,“你等等,我找神樹前輩求點東西。”
說罷轉身飛到了崖下。
不一會兒,又飛了回來。
嘴里銜著兩朵花,直接遞到了陳陽的面前。
一粉一白,大小相當,有數片花瓣。
“這是?”
陳陽疑惑的接過。
馬陽說道,“一物降一物,神樹前輩既然能孕育三尸蟲,自然有克制三尸蟲的方法,這是神樹凝結的花朵,你那朋友引了三尸蟲入體前,可先讓他服用一片粉色花瓣,可護住他本體意識不被三尸蟲侵擾,待三尸蟲收走黑蛟王的執念,再讓他服一片白色花瓣,用不多時,便能將三尸蟲引出……”
陳陽聞言,眼睛一亮。
如此一來,倒是省了許多事了。
“多謝兩位前輩。”陳陽連忙致謝。
江憫搖了搖頭,“用不著謝我們,要謝就謝神樹前輩吧。”
“謝它?”
陳陽蹙了蹙眉,往深淵下瞟了一眼。
這老樹,先前還想著要他的玉骨來著,這會兒要我謝它?
江憫道,“神樹前輩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之前種種,多是受人蒙蔽,無心之失,它老人家如果真想作惡,早離開地宮了,老棺山上那位,可不見得能攔得住它……”
馬陽道,“而且,你好生想想,上次官方來人勘探,與神樹前輩聊了許久,如果神樹前輩當真大奸大惡,你們官方還能放任它活到現在么?”
被兩人這么一說,貌似還真有幾分道理。
陳陽眼神微動,難不成自己還真看走了眼,這棵神樹,還能是個正面角色。
這時候,三尸神樹的聲音傳入他耳中,“小家伙,黑蛟王死了?”
“死了。”
陳陽點了點頭。
“怎么死的?”三尸神樹問道。
陳陽也沒避諱,將經過講了一遍。
“呵。”
三尸神樹唏噓不已,“可憐呀,一心想要成人,結果落得這么個下場……”
此刻,它的心情確實是復雜的。
畢竟,它和黑蛟王也算是有過一段交情,盡管二者并不對付,黑蛟王也未曾將它看順眼過,但是,得知黑蛟王的死訊,多少還是有些感傷。
陳陽道,“黑蛟王作惡多端,殺人無數,不修善德,過不了人劫這一關,能有這么個下場,也算是因果循環了。”
“呵。”
三尸神樹淡笑了一聲,“黑蛟算是報應,但那老龜,呵呵,老龜可以是一輩子謹小慎微,半點壞事都不敢干,相反還以丹術救過不少人,算得上廣修善德了吧,它可沒想成人,只是想活得更久,變得更強,可結果呢,還不是被天譴而死?”
“天理循環,因果報應,說說而已罷了。”
三尸神樹笑的意味深長。
陳陽無言以對。
畢竟,他不認識什么老龜。
至于因果報應這套說法,更多只是受難者自我安慰的一套說辭而已。
其實,他也不怎么相信。
三尸樹沒了言語,陳陽也沒再和他多說。
“兩位。”
陳陽看向面前這只雙頭血鴉,“你們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兩人聞言,都是明顯一滯。
如今大仇已經得報,接下來的事,他們還真沒有想過。
馬陽說道,“我們和神樹前輩性命相連,神樹前輩在哪兒,我們便只能在哪兒……”
陳陽微微蹙眉,“它不肯放你們離開?”
馬陽搖頭,“不是不肯,我們只是意識寄生在血鴉體內,需要三尸神水的供養,才能夠保持意識和身體的聯系,一旦離開神樹前輩,無法及時得到供養,只有死路一條……”
江憫點了點頭,“我們現在和神樹前輩是一體的,不是它不放我們走,而是,我們走不了。”
陳陽感覺怪怪的,馬陽他們這幫人,當年不是被三尸神樹給收割了性命的么?
怎么現在搞得這棵三尸神樹,反而像是個正面角色了一樣?
當著三尸神樹的面,他又不好深問,只能是把不解埋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