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爺爺說,蒙頂山胡家有一位老祖,名叫胡宗云,我們兩家世代交好,雖然我也認識胡家不少人,但卻一直沒能得見過這位胡家老祖的真容……”
“胡家老祖叫胡宗云,前輩你叫胡宗海,莫非……”
陳陽真的是張口就來,潛移默化間,將楊家和胡家的關系說的很近。
根據他得到的信息,胡宗海在九十年代初,去了四峨山隱修,至今應該有三十余年,就算楊家和胡家以前不怎么樣,但你怎么知道這三十年間,關系是不是好的不行呢?
咱們倆家這么好的關系,你一個前輩,總不至于好意思對我這么一個晚輩動手了吧?
老者微微頷首,卻并沒有給陳陽答案。
高人嘛,總是要裝一裝的。
胡宗海嘆了口氣,說道,“山中半甲子,世上已千年,想不到三十年時間,外面變化這么大,楊家的小后生,你應該知道蒙頂山怎么走吧?”
陳陽有些愕然。
你擱這兒問路呢?
實際倒也不怪胡宗海,他在四峨山三十余年,進去的時候,還是世紀初,這三十年的變化,可以說是翻天覆地。
他昨天從四峨山下來,目之所見,處處都是路,處處都是車,處處都是人,和他印象里的世界完全不同,他就像是剛穿越到異世一樣,哪哪兒都是格格不入。
于是,他選擇了走山路。
世界是在變,但山還是說那些山,他記得這些山的大概方向,找回蒙頂山去,應該是不難的。
陳陽忙腦子里電光火石,閃過許多念頭,當即說道,“前輩是要去蒙頂山?現在這么晚了,不如去我家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如果前輩愿意的話,我可以開車送你回蒙頂山……”
“你家?”
胡宗海朝他走了過來,那語氣仿佛是在說,你家不應該是在龍臺山么?
陳陽道,“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最近在山下一家農戶租住,前輩放心,家里現在就我一個人……”
真是張口就來。
胡宗海猶豫了一下,當即點了點頭,跟著陳陽便下了山。
老宅堂屋里。
胡宗海坐在沙發上,好奇的打量著屋里的陳設,很多東西都讓他感覺新鮮。
三十多年的時間,科學進步也太快了,別的不說,電視機都做的這么大,這么薄,這么清晰了?
還能遙控換臺?
果真是時移世易,他感覺有點和社會脫節了。
赤狐趴在他的旁邊,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電視,時不時的埋頭舔舐一下自己的傷口,倒是安靜的很。
陳陽進了屋,先把金蛋和紫電收了起來。
紫電的電已經充滿,陳陽稍微心安了一些,他現在手里能夠傷到造化境強者的手段,貌似靠譜點的也就只有紫電。
找了套干凈的衣服出來,陳陽把胡宗海帶去了浴室。
“前輩,你先洗漱一下,衣服我給你放這兒了……”
教他用了下浴室里的洗浴工具,陳陽便回到了堂屋。
赤狐還趴在沙發上看電視,它身上的血,把沙發都給弄臟了一片。
不過,傷口已經結痂。
陳陽那一劍,雖然傷到了它,但傷口并不深,對于靈境后期的靈獸來說,也就是點皮外傷。
赤狐扭頭看了陳陽一眼。
冷漠、憤恨,殺意,多種情緒交織,只是一眼,讓人從外到里,涼到骨子里。
“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實在抱歉,我也不知道,居然是胡家的前輩……”
陳陽腆著個笑臉走了過去,在赤狐的旁邊坐了下來,連連道歉。
“哼。”
精神力波動,赤狐發出一聲冷哼,一個成熟的女聲在陳陽的腦海中響起,“你那吸取月華的功法,是什么來路?”
功法?
陳陽有些錯愕。
頓時反應過來,這畜生當時對自己出手,是想要自己的功法。
都說畜生喜歡拜月修行,看來是確有其事的。
它怕是看到自己吸收月華,故而心生貪念,對這門功法產生了覬覦。
他當下便說道,“只是一套入門級的筑基功法而已,前輩想要么,我可以抄寫給你,不過,前輩能不能用,我就沒法保證了。”
“嗯。”
它似乎對陳陽這種低三下四的態度很是滿意,“你這么識相,勉強把你當個人看好了,我肚子餓了,給我弄點吃的去。”
“好呢。”
陳陽爽快的應了一聲。
轉身之際,眸光逐漸陰冷。
這畜生還使喚起自己來了,上一個這么使喚自己的,墳頭草都長出來了吧?
冰箱里還有些凍肉,陳陽直接拿出來煮了。
本來是想給它加點料的,但是,有胡宗海這尊實力未知的強者存在,他可不敢輕舉妄動。
趁著煮肉的功夫,陳陽拿出手機,給王援朝閃了個電話,電話剛接通,便被他掛斷,繼而給他發起了微信。
家里面住著這么一尊大能,他可不敢直接通話。
今天這事,事發突然,他都沒有任何的應急措施,只知道不能讓胡宗海走了。
他也不想引狼入室。
但是,沒辦法。
目前看來,胡宗海剛剛出山,還不知道胡家出事。
這要是讓他走了,等他回到蒙頂山,知道胡家現在的情況,那還不直接炸了?
現在,喬洪軍他們應該還在少峨市,他只要拖住胡宗海,剩下的,讓喬洪軍他們來處理就行了。
少峨市,某別墅小區。
王援朝被一個電話從睡夢中驚醒,本就有些起床氣的他,見是陳陽來電,勉強忍了,可他剛才接起,對方卻把電話給掛了。
一陣忙音。
他怔了一下,看了看手機,確認不是自己誤掛,頓時臉色難看了起來。
再一看時間,半夜兩點,臉都綠了。
大半夜的,這小子睡不著覺,故意消遣自己不成?
可是,隨即,幾條微信信息彈了過來。
他點開一看,手機屏幕發出的亮光,映得他那一雙招子越來越大。
草,有沒有搞錯?
他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哪里還有半分困意。
兩分鐘后,別墅一樓的廳里,燈火通明。
喬洪軍坐在沙發上,看著王援朝手機上陳陽發過來的信息,臉上也是寫滿了凝重。
沒人會懷疑陳陽的話,因為,信息中還有陳陽偷拍過來的視頻。
“這小子還真是,什么都能被他給碰上。”
王援朝吐槽了一句,連忙說道,“喬老,陳陽這小子,現在處境很危險,咱們……”
喬洪軍道,“給元龍大師打電話,立刻抽調三位造化境過來,另外,聯系陳陽,讓他想辦法,把胡宗海帶到遠離人群的地方……”
“好……”
王援朝應了一聲,趕緊行動了起來。
夾皮溝。
胡宗海洗完澡出來,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服,蓬松的頭發束在了腦后,胡子也刮的干干凈凈,整個就一老藝術家的造型。
這一打扮,人顯得愈發年輕,看上去也就頂多五十來歲的樣子,皮膚緊致,精神矍鑠,哪里像是個一百多歲的老人。
內勁蒸騰,頭發很快烘干。
胡宗海看著面前的陳陽,“小伙子,你是修煉了什么遮掩氣息的功法?”
陳陽在他眼里,貌似很普通,但他能傷的了赤狐,明顯又不普通。
所以,只有一種解釋,陳陽故意收斂的氣息。
不過,能讓他都瞧不出端倪,這斂息功法可不一般。
陳陽點了點頭,“我爺爺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我這么年輕,就入了靈境,會招人嫉妒的,所以,出門在外,要盡量低調……”
“呵,年紀輕輕,不驕不躁,能有這份覺悟,挺好。”
胡宗海微微頷首,“你爺爺是誰?”
“楊文誨。”
陳陽嘴上答的順溜,可是讓楊老頭撿了個便宜了。
“嗯。”
胡宗海摸了摸下巴,卻才發現胡子已經刮完了,“原來,你是楊三娃的孫子,這小子資質不怎么樣,人還迂腐的緊,沒想到還能培養出你這樣的孫娃子……”
陳陽尷尬一笑,“前輩過獎了。”
胡宗海道,“你不在龍臺山待著,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這……”
陳陽一滯,面露難色。
胡宗海蹙眉,“怎么,有什么不能說的么?”
屋里還開著空調,一瞬間,空氣仿佛驟然冷了下來。
陳陽打了個寒顫,連忙說道,“這件事,事涉機密,不過,前輩也不是外人,告訴你也沒關系……”
“哦?”
胡宗海感覺有些好笑,這小后生神神秘秘的,還能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
陳陽關上了堂屋的大門,組織了一下語言,壓低了聲音,說道,“前輩有所不知,這段時間,我們龍臺山楊家,聯合了劍門李家,天池山丁家,還有你們蒙頂山胡家,一起共謀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胡宗海一副不以為然的目光。
“屠龍。”
陳陽十分認真的吐出兩個字來。
“什么?”
胡宗海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旁邊的那只赤狐也是愕然的看向陳陽。
陳陽干笑了一聲,“我知道這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我們有非常可靠的消息,在這旗山的深處,有一條蛟龍存在,據說當年什么平天教的石尊主,座下的四大獸王之一,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鎮壓在旗山深處……”
胡宗海的眼神微動,臉色變得古怪了起來。
以他的年紀和閱歷,陳陽口中的這些信息,他大概也是有過一些耳聞的吧。
“你們,來了多少人?”良晌,胡宗海沉著臉問道。
陳陽道,“來的人不少,我們楊家,有我爺爺和我大爺爺,丁家有丁連城和丁連云二老,李家有李豐田、李光宗和李耀祖三位前輩,至于你們胡家,來了有四位靈境,有字輩的德、良、全、才四位前輩都來了……”
粗一數,可都有十多位了。
胡宗海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都是靈境,一個造化境都沒有?”
陳陽搖了搖頭,“都是靈境,不過,我大爺爺可是快入造化境了……”
“胡鬧。”
胡宗海冷哼了一聲,“區區一幫靈境,也敢妄言屠龍,我看他們是真的活夠了……”
陳陽被他流露出來的氣勢給壓的臉色微白,慌忙說道,“聽說那條蛟龍已經被封鎮多年,早已經是奄奄一息,十多位靈境聯手,應該很輕易就能殺了它吧?”
“可笑。”
胡宗海剜了陳陽一眼,仿佛是在數落陳陽的無知,“蛟龍乃是道真境的存在,哪怕只是殘存一口氣息,也不是靈境可以抗衡的,真是一幫蠢貨,他們進山多久了?”
陳陽像是被嚇到了一樣,一張臉仿佛沒了血色,慘白的嚇人,慌忙說道,“有三四天了,前輩,他們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哼!”
胡宗海輕哼了一聲,當即站起身來,“有沒有危險,得去了才知道……”
陳陽臉上寫滿了驚詫,“前輩這是……”
“你可知道鎮龍之地在什么地方?”胡宗海問道。
陳陽木訥的點了點頭,“可是,他們讓我在這兒等著……”
胡宗海抬斷了他,“閑話少說,你要還想救你爺爺他們的性命,現在立刻帶我過去……”
這大晚上的,黑燈瞎火的,這么急躁的么?
陳陽呆了兩秒,仿佛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也不敢再多說,趕緊找了把電筒,領著那一人一狐出了門。
已經是深夜兩點過,烏云遮蔽了月光,靜寂的山林吹起了寒風,山里的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
漆黑的山林里,一柱微光在快速的移著。
兩人一狐,在林間穿行,過了蛤蟆石,很快進入了深山。
“楊家小子,你對這山里,貌似還挺熟的?”
“也算不上很熟,前期和幾位前輩一起進山探過路,那地方叫米線溝,不知道前輩有沒有聽說過,這些年一直流傳米線溝有寶藏,引來不少盤山人進山探索,但都是鎩羽而歸,蛟龍的事,也是前段時間,一伙盤山人意外發現的……”
“嗯。”
胡宗海不置可否,要說他對陳陽一點懷疑都沒有么?
不可能沒有懷疑。
但是,懷疑什么呢?
這么一個小崽子,也只是頭一次見面,他有什么理由忽悠自己?
而且,這小子說的頭頭是道,他要不是楊家的子弟,哪里可能認識那么多人,知道那么多的名字。
在虎跳崖的時候,陳陽給赤狐的那一劍,使的分明就是楊家劍法。
楊家劍法又豈會傳給外人?
想當年,楊家鼎盛的時候,胡家完全就是依附楊家而生存。
他在山中呆了三十多年,當年的胡家和楊家之間,確實有過蜜月期。
所以,陳陽的話,在他這兒,根本沒有漏洞。
一個素未謀面的小輩,能有什么壞心思?
能算計他什么?又敢算計他什么?
胡宗海道,“蒙頂山胡家,現在是副什么光景?”
他剛剛出山,三十多年沒回老家,當然對老家的情況充滿好奇。
“胡家有造化境高手坐鎮,如今已經算得上是事實上的八脈第一,旗下的蒙頂藥業,乃是制藥業的龍頭,市值上千億……”
這個時候要是告訴他,胡家已經垮干了,那絕對是在找死。
陳陽可不傻,話肯定還是要撿好聽的說。
“是么?”
黑暗里,胡宗海的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但臉上卻是古波不驚。
八脈第一。
他心中的胡家,可不該只是八脈第一。
他這次歸來,憑他的實力,勢必要將胡家再帶上一個臺階,別說八脈,就算五門,都得在他面前低頭。
“你是胡家宗字輩的前輩,那應該和胡宗云老爺子是同輩,胡宗云老爺子聽說已經有一百二十多歲了,前輩你也是造化境么?不知道是有多大的年紀?”
山野寂靜,就陳陽嘚吧嘚的說著,給人一副毫無心機的感覺。
胡宗海并未回他的話,“你對胡家倒是挺了解的嘛?”
“那當然。”
陳陽咧著嘴笑著,“前段時間,我還專門送胡家的幾位前輩,去南洋的馬爾代夫玩了呢……”
“南洋……”
胡宗海稍微一滯,并不知道陳陽話里有話,只是這南洋二字,勾起了他許多回憶。
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為了躲避鐵佛山的清算,他舉家出海,去了南洋。
在南洋四十多年,日子卻過得并不如意,得罪了一些勢力,被追殺了很久,帶過去的妻兒家人,也受他連累而死。
終于一朝突破了造化境,手刃了仇人,這才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離開南洋,回歸中土。
彼時,他已經是造化境的強者,和鐵佛山的恩怨,已經過了幾十年,早已成為過眼云煙。
提起南洋,他的記憶是不愉快的。
在南洋的四十年,可以說,是他最不愿意回憶的一段過往。
一輛考斯特正在高速上疾馳。
已經是從少峨市,進入了凌江境內,正準備上通往平羌鎮的快速通道。
車上坐著有十來個人。
除了喬洪軍和王援朝外,還有元明、元覺,以及另外一位名叫元慧的老僧。
此外還有幾位協會的工作人員。
大家都在閉目養神。
這時候,王援朝的手機響了一下。
他連忙拿起來看了看,當即側身對旁邊的喬洪軍說道,“喬主任,米線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