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遠遠的,往老棺山的方向看了過去。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一輪彎月斜掛蒼穹,灑下些許幽涼。
夜幕之下,遠處的老棺山,三個山頭,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
像是蒼穹之間,站著一個三頭巨人,他潛藏在黑暗里,靜靜的窺視著一切。
莫名的,那種感覺又出現了,心底仿佛有個聲音,讓他不要靠近。
危機感。
陳陽知道,這是一種本能的危機感。
那地方,藏著大恐怖,不是現在的他能夠靠近的。
“算了。”
陳陽深吸了一口氣,從遠處收回目光,那種危機感便如潮水一般退去。
“你好像很希望我去地宮?”
陳陽古怪的看著何十五,他不是那種作死的性格,明知道有危險還上,那不是純傻子么?
而且,八面山的地宮,對他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什么三尸神樹,他拿來也沒什么雞毛用,白瞎那個勁干什么?
這地方,對他而言,最大的用處,就是一個經驗副本,一個高級的經驗副本,但顯然,他現在還不具備下這個副本的實力。
何十五道,“你那么強,如果肯和我們合作的話,東宮那邊我不敢說,但是我們或許可以把地宮外圍的勢力全部拿下,到時候,地宮任你來去…”
“呵!”
陳陽笑了一聲,“還任我來去,你別是想把我忽悠過去,想辦法弄死我吧?”
“我的命都在你手上,怎么可能有這種想法?”何十五連忙撇清,“你要是不樂意,那便算了。”
合作?
和這幫家伙合作,不是與虎謀皮么?
何十五現在是被他拿捏著,陳陽也難保它會和它那些狐朋狗友聯手鎮壓自己,逼自己交出解藥。
當然,這種情況的概率,微乎其微,除非何十五有十足的把握拿下陳陽。
對于陳陽而言,現在的何十五,還算是可信的。
它要是真想走魚死網破這條路,剛剛來見自己的時候,就不該是它獨自前來了。
陳陽可以相信何十五,但是絕對不會相信它那幾個狐朋狗友,尤其是那條名叫青岐的蛇王。
畢竟,陳陽可是把米線溝那些蛇類給清除了大半,可以說是連根拔起,把家都給抄完了。
作為米線溝的老蛇王,它不得跟自己玩命呀?
陳陽不傻,在沒有絕對的自保能力之前,絕對不會巴巴的跑去干這種極度冒險,而又費力不討好的事。
“這個給你,以后安心替我辦事,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陳陽取出一瓶植物生長精華素,直接往何十五丟了過去。
何十五連忙揮動藤條,把瓶子纏住,生怕摔著了。
這可是極好極好的東西,何十五也沒想到,陳陽居然這么大方。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收到精華素之后,何十五莫名的有些激動,也不知道是發了什么神經,留下一句話,便迅速的躥下了山崖,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之中。
陳陽蹙了蹙眉,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飛機。
等了十來分鐘。
崖下傳來窸窣的聲響,何十五去而復回。
“陳陽!”
聲音剛到,那鋪天蓋地的藤蔓隨即爬上了崖頂。
她像邀功一樣,朝著陳陽靠近過來,“你看看,我給你帶了什么。”
一根藤子,卷著一物,往陳陽送了過來。
一塊布。
確切的說,是一張手絹。
四四方方,也就半尺寬窄。
陳陽伸手接過,手絹上繡著兩只鴛鴦。
絹面留白處,用娟秀的小楷,寫著許多深紅色的小字。
字體太小,光線昏暗,絹面沾了許多污垢,一時間,陳陽也沒看出上面寫的都是些什么內容。
“什么東西?”陳陽直接問道。
何十五道,“大概在五年前,有個尖峰寺的金壇和尚,闖進地宮,他從南宮那邊進入地宮,先和南宮那只穿山甲做過了一場,那老頭也算有些本事,雖然沒討到便宜,但也讓他給闖入了東宮…”
“之后,他從我們北宮離開,又和我們老大打了一架,重傷逃走,這東西是他當時逃走的時候遺落的…”
“金壇的東西?”
陳陽眼神微動。
五年前,莫非就是他去地宮取三尸果的那一次?
“上面寫的有字,我不識字,不過,我們老大說,應該是你們人類的某種修煉功法。”
何十五悻悻的說著。
或許是因為她是文盲而有點不好意思。
她長在深山,沒人教她,她又怎么可能識字呢?
功法么?
陳陽挑了挑眉,劉長青留下的功法?
應該有一定的研究價值吧。
他將手絹疊了起來,“給我的?”
“當然,我又不識字,更不是人類,拿這東西來也沒用。”
何十五說著,又一根藤子伸了過來。
藤子上,卷著一顆紅彤彤的果子,“還有這個,也一并給你。”
陳陽一看,那果子有半個乒乓球大小,通紅,看起來有點像草莓,但表面的凸起比較細密,圓滾滾的,明顯又不是草莓。
蛇莓?
陳陽眉毛微蹙,看這果實的外形,應該是蛇莓果。
但在他的印象里,蛇莓果頂多也就拇指尖那么大,哪有長這么大的蛇莓果?
他往何十五看去。
何十五道,“這是我們老大的一株伴生蛇莓長出的果實,被我們老大澆灌出來的,十年才結六顆,十分稀有…”
“這果子吃了之后,可以洗骨伐髓,提升體魄,按照你們人類的品級劃分,就這么一顆蛇莓,足以提升半品的境界…”
半品,也就是50點體魄。
陳陽伸手,將那顆蛇莓接在了手中,入手溫溫熱熱的,里面的龐大能量,似乎是要溢出一樣。
這東西,對他來說,倒是要實用多了。
不過,何十五給的東西,他敢用么?
畢竟,她是何十五呀。
自己都能給她注射蟲癭病毒,她難道不會給自己搞來顆什么毒果么?
當然,這話,陳陽只在心里說說。
你可以懷疑,但是說出來,可就傷人家心了。
萬一東西是真的,豈不尷尬?
“多謝。”
陳陽沒有多說什么,直接將蛇莓果和那張手絹都收了起來。
這兩樣東西,應該算是何十五給他的回禮吧。
有沒有毒,能不能用,回去研究研究便是了。
“地宮里還有不少好東西,你下次再來,我再給你取一些來。”
何十五興沖沖的,顯然還惦記著陳陽的植物生長精華。
這家伙,莫非是想感化我?
陳陽笑了笑,我可是鐵石心腸,怎么會吃這一套呢?
都是利用罷了,和這類邪物,可沒有什么交情可談。
如果她真能從地宮中盤出什么好東西,陳陽倒也不介意用生長精華素給她交換。
何十五離開后,陳陽在山崖上獨自站了一會兒。
他手里有一張八面山地宮的平面圖,但卻是未開啟狀態,需要進入地宮之后,這張地圖才能打開。
進入地宮,他現在還沒有這個打算。
只是遠觀,他都已經能隱約感受到危險了,不出意外的話,那地宮之中,恐怕真的會有造化境的存在。
明知道危險,他可不會跑去送死。
雖然有何十五這個內應,對地宮中的勢力分布有了個粗淺的了解。
但是,何十五這家伙,能不能全信,還值得打個問號。
雖然他被陳陽用蟲癭病毒給挾制了,但難保她心里會憋有什么壞水。
他這人小心謹慎慣了,他自己也陰人陰慣了,自然是要事事防備。
都說人心難測,但其實,這些靈物的心更難測。
趁著夜色,原路返回。
輕功施展開,如同鬼魅一般,行走于林間月下。
“陳陽…”
山虞印一陣溫熱,一個成熟的女聲,在他腦海之中響起。
是何十五的聲音。
“什么事?”
這才剛剛見面,這會兒就又呼喚自己,可千萬別說只是想試一下效果。
何十五道,“你剛剛是不是往石王谷射箭了?”
“嗯?”
陳陽挑了挑眉,他當時想引起何十五的注意,確實往石王谷的方向射過一箭。
“怎么,射到什么了?”
他心中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呃!你這箭法,還真是…”
何十五聞言一滯,有點一言難盡,“射到我三哥了…”
“你三哥?”
陳陽愕然,何十五的三哥?
一只山貓,貓三郎。
“它當時正在老棺山上尋吃的,被你一箭射來,正中后臀,老大找到他的時候,他都失血過多,已經暈厥了…”
何十五娓娓的說著,言語之中,帶著幾分埋怨。
陳陽的臉抖得更厲害了。
“那還真是抱歉了!”
他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并沒有幾分歉意。
畢竟,何十五是什么貨色?她的朋友又能是什么好貨?
自己隨便一箭就能傷了它,只能說,它可能壞事干太多,遭了天劫了!
何十五道,“我大哥他們現在很生氣,都嚷嚷著要找肇事者呢…”
“呵!”
陳陽皮笑肉不笑,“只要你不說,誰知道是我干的呢?”
言下之意,只有你知道是我干的,他們要是來找我,那么對不起,我只能找你的麻煩了。
“我肯定不會說的!”
何十五連忙保證,“老三受傷,不是什么大事,也并沒有什么生命危險,只是,現在有個麻煩事…”
“什么?”
“老三中箭后,掉進了老棺山的一口懸棺里,找到他的時候,那棺材里的東西,吸收了他的血,突然醒了,還好老大反應夠快,一口把它給吞了…”
陳陽聽得皺眉,“懸棺里的東西?什么東西?尸體?”
“不太清楚!”
何十五回答的模棱兩可,“我回去的時候,它們已經完事了,老大說,那些懸棺,存在老棺山上,已經有上百年了,里面有些東西,一直在沉睡中,具體是什么,他沒跟我講,我也沒敢去他查探…”
“不過,我們老大說,最近這段時間,懸棺里那些東西,很多都有蘇醒的征兆,如果讓它們蘇醒,肯定會影響到地宮中的勢力格局,保不準會有一戰…”
“陳陽,那些東西要是真像我們老大說的那么兇猛,如果蘇醒過來,我們倒是沒什么,打不過還能跑,但是,要是讓他們跑下山…”
這家伙,說著說著,還憂國憂民了?
她可是何十五呀,哪會有這么好心?
陳陽自然明白,何十五這是想慫恿他去老棺山,幫它們解決這個問題。
“你們連棺中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我去了又能有什么用?”
陳陽直接搖頭。
他也不傻,沒可能這么容易被忽悠。
“這…”
何十五一滯,“你不怕被它們跑下山去?”
“你先弄清楚它們是什么再說吧。”
陳陽可沒那個閑心,去沾染這些破事,有時候,好奇心是會害死貓的,“你們地宮中,那么多強橫的存在,不至于這點事都解決不了吧,要是你們都解決不了,就算我去了,那也不是一樣解決不了?”
“好吧。”
何十五無奈,她知道陳陽這人很有原則,所以,也不敢再繼續慫恿了。
“懸棺?”
精神交流結束,陳陽眉頭輕皺。
此時他已經來到了八面山的山腳下,回頭往山上看去。
靜謐的大山,像是一頭蟄伏著的怪獸,它靜靜的趴在大地上,隨時準備吞噬一切。
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
手機顯示有幾個未接來電。
劉恒虎打的。
剛剛在山上,信號不好,所以沒有接到。
以劉恒虎的性格,一連幾個電話,想必是遇上了什么急事。
來到停車的地方,找到車,揚長而去。
陳陽撥通了劉恒虎的電話。
“虎哥,什么事?”
貢市,天池山。
如今的天池山,已經被四海集團開發成了一個風景區。
雖然在蜀地算不上有多有名,但是在四海集團的宣傳下,至少在貢市本地,算得上是個頗有名氣的景點。
在天池山的山下,有一個占地十多畝的私人莊園。
清一色古建筑風格,古色古香,也算得上是景區的一大亮眼特色,但是卻沒人敢進,因為這是妥妥的私家宅院,四海集團丁家的家宅所在。
莊園內,內院東北角,一間寬敞的書房內。
雖然已經過了十二點,但是,書房內還亮著燈。
兩名老者坐在藤椅上,俱是愁容不展。
這二位老者,正是丁家如今的排面,丁氏二老,丁連城和丁連云兩兄弟。
在他們的對面,沙發上坐著一個已經謝頂的中年男人,正在給他們匯報著什么。
書房內的氣氛,像是凝固了一樣,非常的沉重。
“青神山蕭掌門剛剛來了電話,說少賢打傷了青神山的一個后輩,讓我們派人把少賢送去青神山,并做出解釋。”
丁四河臉上表情嚴肅,面前兩位老人,給了他不小的心理壓力。
丁連云面色沉沉。
丁少賢是他的孫子,前段時間在凌江失蹤,到現在,都還杳無音訊。
作為丁家第三代中最杰出的后輩,丁連云對這個孫子可謂是寄予了厚望的,這次的事件對他打擊很大。
尤其,他的兒子丁四海,前段時間又出了意外,身中奇毒,現在都還在省城續命。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感覺,這背后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控一切,在算計于他。
這種感覺非常的不好。
這幾天,他幾乎是傾盡了丁家所有的力量,尋找丁少賢的下落。
但是,反饋回來的消息,卻一次又一次的讓他失望。
通過丁少賢的手機信號查詢,大概可以認定,他最后出現的地方,不在凌江,而是在雅市境內,八面山腳下的一個荒村。
他甚至親自到場查看,只知道發生過戰斗,但現場干干凈凈,沒留下任何有用的蛛絲馬跡。
最關鍵的一點是,那個地方,還是他兒子丁四海被暗算的地方。
太巧了。
這讓丁連云有些抓狂。
兒子遭人暗算,中了劇毒,孫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而他呢,甚至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這時候,人品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
他想盤點一下,有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對象,比如仇家什么的。
但是,這一盤點,他直接放棄了。
要說仇家,那可太多了,數都數不完。
壞事干太多了,就這點不好,被人暗算,你連個具體的懷疑目標都找不到。
這讓他十分抓狂。
剛剛,丁四河把他叫來書房,說是有了丁少賢的消息,他還真以為是有什么消息了。
他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只怕丁四河帶來的會是丁少賢的死訊。
誰能想到,等來的,卻是青神山的興師問罪。
丁少賢打傷了青神山的人?
青神山找他們丁家要說法,措辭嚴厲,十分嚴肅,還要讓他們丁家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親自上青神山解釋。
這就讓丁連云有點麻爪了。
青神山乃是盤山五門之一,底蘊要比他們丁家強上很多,不是他們丁家能夠輕易開罪的。
“二叔,你說,少賢會不會是打傷了青神山的人,自知闖下大禍,所以躲起來了?”丁四河試探的說了一句。
他臉上帶著愁苦,但心底卻是藏不住的興奮。
先是丁四海出事,接著又是丁少賢出事,這不是老天都在幫自己上位么?